第8章 曲辕犁

    如今他已经开始读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前世接触过的只是《论语》、《孟子》中较为有名的篇幅,如今要将整本书都背诵下来,并吃透它的意思。

    《大学》是孔子讲授“初学入德之门”的著作,原是《礼记》中的一篇。因其开宗明义,“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点明了读书的目标,作用及其意义——要通过读书修身养性,成为一个至善之人。后人便将其从《礼记》中独立出来,作为蒙学后的第一本书。

    《中庸》也是《礼记》中的一篇,其主要讲解做人之道,这两本书与《论语》、《孟子》加在一起,就是儒家思想的精髓。

    舒文现在的任务是背诵《大学》,夫子也说了,无论哪一级的考试,“四书五经”都是最基础的,是要作为引经据典的经典的,所以需要背得滚瓜烂熟,才能有的发矢,随机应变。

    《大学》作为蒙学后第一本书,内中的语句很是精炼,通俗易懂,微言大义。舒文可以根据自己前世半吊子古文学习经验,准确地理解每句话的意思。这就给他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他可以先按照自己的想法解读一遍,再根据意思理解记忆,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到烂熟于心,不经思索就能回忆起来。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舒文背诵时,拿着毛笔蘸水在木板上写写画画,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边写边背不仅能加强记忆,还能练习书法,可谓一举多得。

    要知道,想要写一笔好字需要长年累月的水磨功夫,一代书圣王羲之写黑了一池水,才达到了那样的成就。而他习惯了用硬笔,书写软笔字需要忘记自己过去的习惯,只有一遍遍练习,才能形成肌肉记忆。

    于家小院里,奶奶在院中切猪草,一扭头就看到正在用功的舒文,只觉得很是欣慰。她不懂舒文在写什么,但她能看出来舒文的努力,她觉得说不定栓子当真能应了那场造化……

    “栓子,休息一会,起来走动走动。”

    舒文听到奶奶的话,就站起来沿着院子活动经骨。

    这还是舒文跟奶奶约定好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够好,自然很注意身体锻炼,奶奶虽不知这有什么用,但是栓子活动开后,吃得多,长得也快,想来是读书人才知道的好法子,她也学着栓子过一会活动活动身子,缓解酸痛。

    这天,刚到午时,于老头就回了家,农忙时节,都是李氏做好饭菜送到地头的,于老头这时候回家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舒文端着一碗水递给爷爷,问道。

    “犁断了,没办法干活,我先回来修理一下。”

    于老头边说话边摆弄着手机的犁,在一堆做家具留下的边角料中翻找,看哪根木头合适,这架犁辕拦腰断了,需要修补。于舒文看着爷爷摆弄这架犁,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架犁的辕臂是直的!

    于舒文虽不是历史专业,也不算历史爱好者,但“曲辕犁”他还是知道的,曲辕犁能进入中学课本,必然是有大用处的东西。想到这里,于舒文的心怦怦跳起来,原来我过去的知识还是有些用处的!

    只是要怎么说出来呢?自己从未下过地,没有干过农活,爷爷怕是不会信。

    “爷爷,这个犁臂为什么是直的啊?”舒文决定先问清楚情况。

    “所有犁都是直的啊,难不成还能弯啊!”于老头觉得自己孙子有些胡思乱想,不过他还是很愿意回答自己的小孙子的问题的。

    “可是,我在夫子的书上看到过弯的犁,跟这个很像呢。”于舒文决定祭出常先生,反正爷爷也不会跟常先生对质。

    “真的?”爷爷满脸疑惑,不过对读书人的天然尊敬让爷爷说不出质疑的话,书上总不能是错的吧!至于于栓子撒谎,更是不在爷爷的考虑范围内,栓子多好的孩子,听话懂事,自己就没见过比栓子还乖的小孩。只能说,舒文把爷爷奶奶的好感度都刷爆了!

    “你还记得书上是怎么画的吗?”于老头决定试一试,反正犁坏了,今天是没办法继续干活了,儿子媳妇一会也就回来了,正好一起看看。

    舒文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说通了爷爷,立刻拿着木棒在地上画了起来。他不记得具体的样式,但“曲辕犁”与面前这架犁的区别大概就是辕臂一个是弯的,一个是直的吧!

    舒文简单画了草图,只是简单粗暴的将犁臂改称弯的,于老头是经年的木匠,看着简单的草图就能把它做出来,一老一少讨论的热火朝天,其他人回来都没注意到。

    还是大伯母杨氏多了一句嘴,“咱们家可就这一架犁,十五亩地全仗着它呢,栓子可不要瞎玩。”

    舒文这才注意到周围围了一圈人,他和爷爷讨论的太入迷了,没有听到大家进门的声音。可这也不能怪他,本以为自己要删号重练,从零级开始,突然发现,以前大号的经验还能返还,他没有兴奋得蹦起来,已经是很克制了。

    舒文不在意伯母的闲话,但就连自己爹娘也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他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只是要用什么理由呢……

    忽然,栓子灵机一动,想到了村头的石磨和碾子,碾子臂就是弯的。

    “村头的碾子臂就是弯的,为什么犁臂不能是弯的,都是要用力的东西啊!”

    “碾子和犁怎么能比,碾子是弯的,犁是直的,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么多年,也没人说不好。”

    没有人发现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舒文想,因循守旧就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大的问题,什么都要找先例,什么都要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一旦有外来的新的力量崛起,总会有保守势力,借着老祖宗的名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新的力量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的习俗带来了千年一成不变的稳定生活,也带来了近代百年支离破碎的屈辱!

    舒文如今拥有这世界独一无二的经历,他想,或许老天爷让他来到这个落后的年代,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

    如今,自己能力弱小,但或许可以努力改变自己家人的想法,将来借着自己家人改变杨家村,若自己能通过科举站在朝堂上,就有可能影响这个国家,说不定,自己带来的一点微末变化,能引起百年千年后的惊涛骇浪,让这个民族远离那段屈辱的历史。

    想到这里,舒文觉得因穿越,前路未知带来的不安,已消失殆尽。既然已经生活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成为杨家村的一个六岁孩童,既成事实,便无需彷徨,只管坚定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向前,总有到达终点的一天。

    既然事实无法说服大家,就只能简单粗暴了——“这是我在常夫子的书上看到的,夫子说,南边好多地方的犁都是这样的。”

    大家有些意动,书上说得总是更容易让人信服。

    舒文再次加了一把火“常夫子说,这样的犁用起来很是省劲,一两个人就能操作,而且它比较小,方便转弯,咱们家的地有些地方很窄,只能人力一锄头一锄头地挖,有了曲辕犁,就不用担心这些地方了。”

    “原来是常夫子说的,那指定没错!”于连双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原本在县城酒楼做活计,但农忙时节,都要下地的,不然来年的口粮就没着落了,县城虽有米粮店,却只卖精米,粗粮一般是没有的。他最是信服读书人,觉得书里说得都是对的,也是他第一个支持舒文。

    杨氏也不再吭声,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读书人也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刚刚那句话是习惯了,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现在想起来栓子已经读书了,认识很多字,是有文化的人,没由来得觉得自己矮了半头。

    说干就干,于家男人都是经年的木匠,没有多少时间就做了一个曲辕犁,此时,天色已有些晚,但大家都想试验曲辕犁的性能,是不是像栓子说得那么好。

    到于家田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于老头和于家三兄弟都亲自上手试验了一番,曲辕犁果然如栓子说得那般,很是轻便,转弯的时候,一人扶着即可,犁头有可以自由转动方向的犁盘,不知道比以前的省劲多少。要知道,直辕犁比较长,转弯的时候必须要有很大的空间,不然只能倒退回来。

    晚饭后,一家人的兴奋劲还没有减弱,大家看栓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毕竟村长的大孙子也读了五六年书了,可没见他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栓子才读了一年书,要是再过些年那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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