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陈清元被迫冷静到了晚上。

    黎秩两人把他捆起来塞进床底下, 然后出门溜达,吃完晚饭才回来,那时陈清元的穴道也自行解开了。

    萧涵一进屋就先跑去点了灯, 然后端着烛台凑到床底。

    幽幽烛光打在陈清元默默流泪的半边侧脸上,萧涵笑得特别开心, 因为陈清元比他惨。他把陈清元拖出来问:“你现在冷静了吗?”

    陈清元:……

    黎秩关好门,在萧涵身后坐下,提醒道:“他嘴被堵住了。”

    “啊,忘了。”萧涵一拍脑门, 扯开陈清元嘴上的布团。

    陈清元动了动嘴, 幽怨地看着两人, 就这么静静躺在地板上。

    黎秩拿起茶杯又放下, 淡淡撇向他。

    陈清元欲哭无泪道:“我好饿。”

    萧涵一听,笑着在怀里掏出了两个白面馒头, “我就猜到会这样,吃吧。”他蹲下来,将馒头递到陈清元嘴边, 颇为殷切道:“来, 我喂你。”

    陈清元无语凝噎, “你们先放开我啊!这样怎么吃?”

    黎秩皱起眉头, “这也不满那也不满, 你怎么那么挑剔?”

    陈清元被对方的恶人先告状惊呆了。黎秩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到底还是让萧涵把人解开,陈清元饿得忘了逃走, 只抱着馒头狼吞虎咽。

    萧涵好心给他倒了杯茶,低声道:“他现在跟裴炔、百里寻同一屋,再不回去他们可能要出来找人。”

    黎秩也没有一直绑着人的打算,不过是应萧涵要求,给陈清元吃点苦头罢了。他干脆吩咐道:“一会儿你将他送回去,顺道给裴炔道个歉。”

    萧涵两眼一亮,“裴炔?”

    黎秩就知道他对裴炔格外感兴趣,点头满足了他的愿望。

    萧涵果真一脸期待。

    陈清元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他。

    谁都没说话,陈清元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后也凉飕飕的,他跟黎秩说:“你怎么那么凶,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我到底哪里说错话了?”

    黎秩道:“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陈清元反思了半天,只觉得冤枉。

    黎秩摇了摇头,也不同他解释,只问:“冷静够了吗?”

    陈清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黎秩敲敲桌面,正色道:“说说吧,你家出事的详细经过。”

    陈清元还是很不解。

    萧涵撑着下巴劝道:“说吧,枝枝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哦。”

    陈清元不自觉抖了抖,看看萧涵,又看看黎秩,认清了自己现在的状况,老实说道:“那年快要过年了,我爹和两个朋友出去跑商,临近除夕时才回家,然后突然把我和哥哥送走……”

    陈清元说得很详细,还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推测。在他的记忆里,爹回来时似乎很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跟娘吵了一架,让她马上带着孩子回娘家。他还记得那时娘哭得眼睛都红了,后来他们夫妻说了很久的话,哥哥跑去偷听还被发现了,他们兄弟就连夜被送到了镇上堂叔家里。等陈清元知道自家出事,已经是一个多月后,那时他哥早就跑了,说要去找一个叫孟扬的人给爹娘出气,他也因为生了病被堂叔扔到山上去,然后遇上了他师兄。

    “后来师兄带我回家时,我爹娘早已经下葬了,是邻居们帮忙草草葬了的,他们说那晚许是有土匪逃过来了,我们村还有两户人家也被杀了,不过是在山上发现的,就是我今天说的我爹那两个姓赵和姓李的朋友。”陈清元道:“他们应该是比我爹娘先出事的。”

    陈清元笃定道:“这个孟扬应该就是九华山掌门,是我爹娘争吵的源头,也是我哥要找的那个孟扬。”

    萧涵道:“可孟扬现在是死无对证,除非能找到你哥。”

    陈清元道:“我现在就是在找他啊。”

    黎秩这才发问,“单凭一颗痣就想找到人?你们失散这么多年,若运气不好,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陈清元快速摇头,“不,不会的,他一定还活着。”但陈清元这话,自己说出来都没什么底气。

    萧涵也道:“是啊,单凭手上一颗痣就想找到人,除非你哥身上的痣长成七星连珠,这才够独特。”

    陈清元道:“可是我只记得这颗痣的位置,他背后可能也有……”

    萧涵道:“那你不如去澡堂盯着,看看谁背后和手上长了痣。”

    陈清元恍惚道:“这样也可以?”

    在萧涵挑唆陈清元蹲守澡堂之前,黎秩断然道:“这不亚于大海捞针。你之前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如果你哥还活着,知道九华山掌门就叫孟扬,他的确很有可能会来九华山,但希望很渺茫,这次我们不一定能找到他。”

    陈清元欲言又止,没再反驳。他心里也明白,失散了十五年,如今他们都长大了,端看脸是看不出来的,他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哥很难。

    萧涵正经地提议道:“你可以让你哥来找你。换回你之前的名字,告诉所有人,你叫谢祺,你找谢策,他若在九华山,定然会来见你。”

    这是个主意,比先前蹲守澡堂要靠谱!陈清元眼睛亮了起来,看着萧涵,仿佛他身上披着圣光。

    黎秩忽然道:“陈清元,张嘴。”

    黎秩声音是冷的,脸也是冷的,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叫人莫名信任,陈清元再次愣住,不自觉张开嘴。

    黎秩扔了一粒药丸过去。

    “咳咳咳!”陈清元捏住喉咙,克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然而适才猝不及防,药丸早就滑进了咽喉里,他后知后觉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萧涵也好奇地看向黎秩。

    黎秩面不改色,“毒|药。”

    陈清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们在查孟扬的事,也许的确跟你父母兄长有关,但倘若你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我将会让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阳。”黎秩道:“你可懂?”

    陈清元很生气,“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

    黎秩淡淡喝茶,“不是。”

    陈清元才意识到黎秩这人身份有问题,手段还足够狠辣。他想了想,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萧涵。

    黎秩却道:“走吧,送他回去。”

    萧涵啧了一声,朝陈清元摊手,表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刚入夜没多久,月亮慢慢爬上天幕。陈清元被喂了毒药,两眼含泪,委屈又害怕地跟在两人身后。

    萧涵见不得男人哭,“别哭了,兴许我们能顺道帮你找到你哥。”

    陈清元抬眼看他,又看向黎秩。走在前面的黎秩此刻冷不丁回头。那冷幽幽的视线让陈清元浑身一震。

    萧涵习以为常,甚至会将其当做满含爱意的眼神。他拍着陈清元肩膀,劝道:“别萎靡不振了,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如果你哥也来了九华山,说不定还有机会与你住在同屋。”

    这次来九华山的年轻人不多,陈清元很快想起自己的两位室友,百里寻是不可能了,他太小了,还未及冠,只余下裴炔……陈清元迅速摇头,不行,裴炔太冷了,而且很凶!他刚搬过去时都不敢在裴炔面前大声说话,这几天也是把床让给他们自己打地铺。

    男客居住的客房都在一排,二人很快将陈清元送到房间。

    房间里亮着烛火,陈清元的两位室友都在,就在门前比剑。

    一见到来人,百里寻收回剑,惊喜不已地跑了过来,拿肩膀撞开萧涵,“李大哥,你怎么来了?”

    萧涵很快挤了回来,揽住黎秩肩膀道:“我们送小陈大夫回来。”

    百里寻这才留意到他的室友回来了,一句话没说目光又黏到黎秩身上,眼睛亮晶晶的跟小奶狗似的,“李大哥,你这几天都不怎么出门啊。”

    “有吗?”萧涵见黎秩没推开他,就懂了黎秩是要避开百里寻的意思,于是快速抢答道:“我和枝枝每天都手拉手出门来着,许是你没碰上。”

    黎秩暗自观察着裴炔。

    裴炔默默收剑归鞘,正要走开,黎秩便掐了萧涵手臂一把,萧涵轻抽口气,顺着黎秩指示看向裴炔。

    “裴少侠!”

    裴炔脚步一顿,回头望来。

    萧涵按照黎秩的意思向他道歉,“今日撞上你实在是过意不去,那时我走神了没留意,现在特意来向你道歉。裴少侠,你的手可有烫伤?”

    闻言百里寻也不跟他吵了,担忧道:“裴大哥,他做什么了?”

    萧涵趁机抓向裴炔的右手,“正好,我让小陈大夫带了药回来,裴少侠,不如让他看看你的手……”

    然而裴炔身形如电,眨眼间快速避开,“不必,我没事。夜深了,我要回房休息了,各位请便。”

    扔下这话,他转身就回了房间。

    太不近人情了。

    萧涵看着自己尴尬的手。

    百里寻这次居然没有幸灾乐祸,还好心道:“裴大哥这几日心情不好,许是因为薛姑娘的事,总有些心神不宁,应该不是故意不理人的。”

    萧涵感受到了百里寻的好意,又打听道:“怎么回事?”

    百里寻斜了他一眼,随后跟黎秩说:“李大哥,有些人冒冒失失撞了人来道歉,你可没必要陪着,那么大个人了自己的事还做不好。”

    感情刚才的好意是冲着黎秩的。

    萧涵心下咋舌,抢道:“是的呢,枝枝就是陪有些人来道歉的,因为枝枝真的很喜欢某些人呢。”

    百里寻一哽,咬牙暗嘲道:“不过有些人也别太过分,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好的情缘,偏偏还要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实在是人品低劣。”

    萧涵悠然道:“小孩子果然还是要好好读书,不要听风就是雨,捕风捉影的事,也值得整日拿出来说,殊不知人家私底下恩爱着呢。”

    好阴阳怪气的舌战。黎秩皱了皱眉,招手叫上陈清元,走到一边低声吩咐:“给你个任务,这几天跟裴炔多亲近亲近,最好能打听到他这几个月的行踪,尤其是与九华山有关的。”

    陈清元很为难,“我可以不做吗?”

    黎秩无所谓道:“你身上的毒三日后就会发作,你若不做,到时就没有解药,你的皮肤会一点点开始红肿,溃烂,然后整个人都烂掉。”

    陈清元想到那模样,很是忧虑。

    “别妄想以你的医术解毒,你现在还不够格,这毒一日不发作,你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黎秩无情地打破陈清元的希望。

    陈清元真的要哭了,含怨瞪着黎秩,“我又没有得罪你!”

    “你知道的太多了。”黎秩抬手拍了拍陈清元肩头,眼神冰凉。

    威胁之意明显。

    陈清元喉咙间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垂头答应了。

    黎秩这才满意,拎着萧涵离开。百里寻依依不舍地送到了院外。

    看着百里寻回去了,萧涵才偷偷问,“你刚才给陈清元吃的什么?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山楂味。”

    黎秩平静道:“就是山楂丸啊。”

    萧涵一愣,没忍住噗呲一笑,“陈清元都被吓成鹌鹑了。”

    黎秩也勾唇一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喂你一粒真的毒|药。”

    萧涵闻言笑脸一僵,眼巴巴看着黎秩道:“枝枝舍不得的。”

    “我可舍得了。”黎秩幽幽回望。

    萧涵眨巴眼睛,抬手摸着脸说:“枝枝,我的脸又痒痒了。”

    换了他人,这话简直是在求打脸。黎秩轻哼一声,不再同他开玩笑,看似随意地瞧了下萧涵的脸后道:“回去后卸掉易容,再上一次药。”

    萧涵点点头,得寸进尺抓住黎秩衣袖,“枝枝亲自帮我上。”

    黎秩凉凉地斜他一眼,萧涵没被震慑,脸上笑意反倒更深。

    长廊高挂的灯笼光忙拉长二人的影子,静谧的夜色里,两人并肩走着,一人嬉皮笑脸,另一人面色冷淡,眼里却暗藏着几分纵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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