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刚放亮,教主的住处凌波苑里就响起一阵动静。
萧涵是被饿醒的,醒来后先被日光刺了眼, 又闭上了双眼眯了一会儿。他这会儿浑身使不上劲,肚子难受不说, 太阳穴也是突突的一阵抽疼,半晌才从被窝里抽出手来按了按。也是这时,意识渐渐回笼,重又睁开了双眼, 入目便见一片陌生的素青帐子。
宿醉的后遗症让此刻头脑昏沉的萧涵反应变得有些迟钝, 他眨了眨眼睛, 打量着这个房间, 一道好似裹着清晨冰凉雾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醒了。”
萧涵眼里的迷蒙瞬间褪去,循声望去, 见黎秩正在桌边站起来,朝他走过来,昨日那身张扬的红衣早已经换下, 一身苍青一如以往的清冷。
恍惚间, 黎秩已经走到了床边。
萧涵动了动身体, 发现自己全身都被被子紧紧地裹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抽出另一只手, 忽然察觉哪里不对,他呆呆地拉开被子往下一看——
“啊!”萧涵快速裹紧了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黎秩, “枝枝,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你又为什么把我衣服都脱了……”说到此处,萧涵整张脸都红透了,可眼底那几分惊喜与荡漾实在叫人难以忽略。
萧涵拿被角遮住了半张脸,实则是遮掩了疯狂上扬的嘴角,一边微垂双眸,故作羞涩之态,“我没有不乐意的意思,只是我们还未成亲……”
黎秩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自己脑补了一整出戏,还给演上了……而且萧涵分明还穿着一条长裤!
被倒打一耙的黎秩按了按眉心,忍着气,一句句解释,“首先,这是我的房间,是你,昨夜趁醉擅闯我的房间,还占了我的床。其次,你吐了一身,衣服都脏了,我就给脱了。”
萧涵的喜色慢慢消散,还有些不死心,“……只是这样啊?”
黎秩白了他一眼,“醒了就赶紧走,干净的衣服在那。”
萧涵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床角,也见着了一套绛紫色的衣服,他慢腾腾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又看向黎秩,见到他眼底的乌青,眼里有些期待。
“枝枝昨夜照顾了我一夜?”
黎秩猜他是要往自己身上贴金,嗤道:“我院里还有个耳房。”
萧涵脸上的失望再也没法掩饰,他抱着头说:“我头好疼啊。”
“谁让你昨夜喝那么多。”
萧涵诉苦道:“肚子也好饿。”
想来也是自家教众的不是,非要灌酒,黎秩这回没说风凉话。
却见萧涵将一张脸揉的泛白,而后抬起头,一脸可怜地看他,声音比先前弱了数倍,“我身上没有力气,不想动,枝枝,你可以帮我穿衣服吗?”
黎秩静默一瞬,随后幽幽反问:“要我帮你砍了这双手吗?”
萧涵手一抖,慢慢拉下被子,露出他那引以为傲的结实胸膛,“如果枝枝愿意,我可以以身相许。”
黎秩今日却比平日更冷淡,且更加不留情面,“滚下来。”
萧涵见他确实不为所动,只能裹着被子爬到床角,缩在被窝里一点点将衣服穿上,仿佛羞答答的小姑娘一般,这个过程花费了很长时间。
萧涵话是不正经,耳尖却红得厉害,黎秩见了似是不喜,眉头紧皱起来,三分的不耐烦变成了七分。
没一会儿,外头有人来敲门。
左护法有些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教主,燕八侍卫说他家世子不见了,昨夜一宿没回来,不知现在何处,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找他?”
萧涵刚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下来,黎秩闻言回头斜他一眼。
萧涵本想意气风发的应上一句“不用找了昨夜我在你家教主屋里过的夜”,因为这一眼,想到昨天黎秩警告的话,他自觉地闭紧了嘴巴。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萧涵觉得他这么给黎秩面子,不管他昨夜干了什么,黎秩的气也应该消了,便不好意思地小步凑过去。
黎秩见他走来竟火燎似的往后一退,冷着脸说:“一身酒气。”他没停顿,直接喊门外的左护法进来,“世子在这里,你带他回去梳洗一番。”
萧涵停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黎秩,还以为他不想让人知道……
门外的左护法徒然拔高了语调,“……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萧涵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不是他说的被人误会与他无关。
黎秩眸光凉凉瞥了他一眼,不等左护法进来,突然出去开门。
左护法被吓了一跳,而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秩与衣衫不整的萧涵。
黎秩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他也无意解释,扔下冷冷淡淡的一句“照顾好世子”后就出了门。
那青衣背影似比往日还冷上几分。
左护法一方面为世子居然在黎秩房间里过夜而震惊,一方面又为黎秩的过分冷淡而不解。萧涵也一样,他跟黎秩相处已久,就黎秩这幅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他还能看不出来黎秩是真的心情不好,那脑子就白长了。
两人就这么木愣愣看着黎秩走了,萧涵纳闷道:“我昨夜到底是怎么到的这里?真的不是枝枝带我来的吗?难道是我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
左护法闻言也将狐疑的目光放在萧涵身上,比起两位堂主,他对萧涵是没什么意见的,远方而来的贵客,他客气一些便是了。只是听着,左护法没忍住问他:“你自己不知道啊?”
萧涵理直气壮地摇头说:“我喝醉了啊。”他还疑惑地看着左护法,俨然是想让左护法给他一个答案。
左护法想来想去,也猜不透黎秩会生气的原因,遂敷衍道:“我家教主一向不喜欢一身酒气的醉鬼。”
这话让萧涵上了心,他低头一闻,衣服上果然还残余着酒气,又想起黎秩方才的确也说过这话,他恍然惊觉,难怪他刚靠近时黎秩要后退!
不需要左护法提醒,萧涵已急道:“那你赶紧带我去洗漱!”
这本就是教主的吩咐,左护法点点头,“世子跟我来吧。”
萧涵想了下,提出要求,“我要泡花瓣浴,洗的香喷喷的!”
左护法:“……?”
世子有要求,左护法只能叫上人去找花瓣,可伏月山整个山头都是枫树,上哪儿去找花瓣?所幸,右护法燕青提了个醒,后山有几株木兰。
于是,萧涵这才能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花瓣浴,然后带着一身清幽浅淡的木兰香气兴冲冲地去找黎秩。
左右护法走时面上神情如何复杂,又是如何想的萧涵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一会儿到了黎秩面前,要尽全力擦掉黎秩眼里自己臭男人的形象!
不过他在山上逛了一圈,别说黎秩,就是昨日见过的两位堂主都没见到,只有两位护法跟在身边。
燕青说是教主吩咐他们来的,怕世子在山上走丢,他们只负责招待世子,也不知道黎秩现在在何处。
萧涵找不到黎秩,兴致缺缺地回了客院,甚至想过黎秩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只是他又不记得昨夜到底做了什么,莫非真是趁醉非礼了黎秩?
可真醉了干不了那事吧……
萧涵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时不知道,黎秩是真的在躲着他。
往生殿的火锅味还没散尽,黎秩无可奈何,只能与几位堂主长老香主在戒律堂说话,也是几位长老主动来找的他,说的正是七日后比武一事。
几位长老怪不好意思的,觉得是自己那些烂账拖累了新教主,老朱老秦两位香主也觉得羞愧,而温敬亭由始至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这让大家觉得古怪的一点,温堂主竟然有一天不笑了?这比他笑时还恐怖。还有教主,面色也很冷。
顶头上司一个个心情不佳,几位年轻的香主都缩着尾巴没敢乱说话。
等到几位长老说完话,黎秩良久没有回应,王庸偏头望去,便见黎秩眼眸微垂,望着自己搭在桌上的手出神,王庸轻咳一声提醒,黎秩才抬起眼皮子,冷飕飕的目光扫过众人。
黎秩的走神并没有走得太彻底,他沉声说道:“答应与六大门派比武,不只是为了你们,还为了圣教的颜面,不得不应战,你们不必多虑。”
几位魔教老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挤着胡长老出了面。
“那教主打算如何应付七日后的比武?”胡长老问:“这事,听闻世子也要插手,倘若他当真是如传闻中那样武功不济,岂不是连累教主?”
略知内情的王庸出言为萧涵正名,“我看世子也是个内家高手。”
几人都吃了一惊,温敬亭听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黎秩。
王庸又说:“只要世子与教主不离心,没有落到六大门派手里,没有拖累教主,教主便不会输。”
“孟见渝也在。”黎秩提醒,他不知王庸怎么比自己还有信心。
王庸笑道:“教主不必担心,我有一个办法,教主不必出手,我们就可以胜过六大门派,解决此事。”
胡长老一听,被激起了好奇心,“什么办法?先端了六大门派?”
“好不容易有了个洗白的机会,怎么能自毁城墙?”王庸想都不想就否决了,“我的意思是,让人代替教主迎战,世子那里也可以换人。”
听到这里,黎秩已是心知肚明,“你要请九叔来替我?”
敢夸下海口能胜过六大门派的,伏月教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但在黎秩认识的人里,却有这么一个人。
温敬亭轻嗤一声,倒没发言。
王庸斜睨他一眼,回道:“教主还在养病,先前也才刚受了重伤,不宜出手。阿九会在比武之前赶到,有我的易容术在,不会被人察觉。”
“可以啊!”胡长老抚掌大笑,“我知道那个小阿九厉害,我们四位长老联手都打不过他,更别说六大门派那些歪瓜裂枣了,我觉得可以!”
胡长老又赞起了王庸,“王堂主处事越来越像我们老教主的作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
黎秩眉梢一挑,好奇地望向王庸,他爹也是这样的吗?
王庸不大高兴地皱着眉头,“别听她胡说。教主怎么看?”
黎秩正要开口,温敬亭又是一声冷哼,王庸这次没再忍下去,“老温,你今日怎么回事?从我们坐下说话起你就阴阳怪气了七八回,到底是谁得罪你了,也敢在教主面前撒气?”
见状连胡长老也缩了回去。
两位堂主天天干架,他们都习惯了,只要别掺和就祸害不到自己,反正还有大堂主和教主收拾烂摊子。
而这次黎秩没打算收拾烂摊子,温敬亭也没打算跟王庸争执。
温敬亭无视了王庸,他看向黎秩:“你真的觉得,六大门派会因此彻底放下与我圣教的多年恩怨?”
连声教主都不喊,王庸正要骂他,黎秩已道:“温堂主有话不如放开了说,本座没心情猜来猜去。”
温敬亭遂点了头,质问道:“教主想把圣教变成什么样?与六大门派和解?那之后呢?伏月教还是江湖人眼中的魔教,你费尽周折找到平阳王府世子这座靠山,也改变不了江湖人的看法,况且也不知世子会愿意护我圣教到何时。除此之外,温某还有一个问题,对于世子的求亲,教主是何看法,莫非,教主真要抛下圣教嫁入王府?”
今日温敬亭在教主面前屡次失礼,现在又说出这番话,对教主的不满溢于言表,可以说大逆不道。
几人都有种他是不是被下降头的感觉,也都没敢插嘴。
王庸有些怒了,“教主是为了圣教好,老温,你看不出来吗?”
黎秩冷静得很,他甚至坦言道:“若温堂主不同意我的做法,那就继续忍着,我不会改变主意。我是伏月教教主,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是黎秩第一次表示出自己的独断专横,众人都有些诧异。
温敬亭没像昨夜那样咄咄逼人,他听到这话,只轻轻点头。
“温某知道了。”
众人疑惑,他知道了什么?
黎秩也不知温敬亭到底在想什么,索性懒得去管,他哪有那么多心思去管别人的事?他也一口否决了让阿九来替他的事,拍案定下直接走人。
整个过程氛围都很奇怪,到散会时大家都没回过味来,今日这温堂主怎么怪怪的,竟然敢嘲讽教主?
教中的老人与温敬亭亲近些,也在散后问他今天怎么回事,大家都说既然已经决定与六大门派谈和,这种时候还是听教主的好,别搞内讧。
教中的老人们拿出了七代教主洛云的反|面例子跟他揉碎了讲道理,谁知道劝了半天,温敬亭一句话没说,只不冷不热的呵了一声就走人。
而黎秩出了戒律堂没多久,银朱就追来找他,递上来一封信。
信是百里寻写的,请他到山下见一面,说有要事相告。
百里寻信中说,他会在金水城上的如意茶楼等,不见不散。
百里寻这个人,是镇南王的义子,也是陆静的徒弟,自入门这么些年,陆晚秋都觉得他是个天真少年,直到黎秩在池州知道他的身份,让白海棠送信过去,才知道他的身份,没想到百里寻在她试探之前就留书离开了。
而如今,百里寻在伏月山下约黎秩见面,他会不会跟圆通在一起?圆通也极可能就在他身边。
现在圆通在暗,明面上还有六大门派等正道门派在山下金水城,黎秩在这时候下山,无疑会很危险。
可金水城本就是伏月教的地盘,黎秩果断决定去赴约,银朱拦都来不及,为了教主安全只得跟上。
下山要比上山快,二人又骑的快马,不到两个时辰,便入了金水城。黎秩连易容都不需要,反正没人认得他的脸,银朱则谨慎地戴了面纱。
到如意楼门前时,银朱才与黎秩分开,她要去找人手,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教主,倘若有诈,你轻易不要出手,拖延些时间等属下来!”
今天黎秩才说过,他是教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银朱记在心里,也知道黎秩决定了的事不会听她劝,索性什么都不说,反正山下自己人也多,不过黎秩的身体现在确实不宜动武。
黎秩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站在楼下看了看招牌,径自走了进去。
因为百里寻早早派人在楼下等候,茶楼的小二听黎秩说是来找百里公子的,直接就领人上了二楼包间。
黎秩知道他进来后一路有人跟踪,他对此只是嗤之以鼻。
百里寻等了半天,眼见日头升到中天,他已有几分无望,忽然听到推门声,他抬眼望去,便见到门前的青衣人,还有一张让他印象深刻的脸。
青衣人秀气俊俏的脸上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却比上回在九华山那个清晨所见要好上许多,想到曾经的误会,百里寻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果然是你啊,黎教主。”百里寻站了起来,包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已换下了那身素白的浩然山庄弟子服,穿着的仍是一身素净的锦衣,只衣料好上许多,人还是那样年轻青涩。
黎秩问:“你找我有事?”
百里寻望向对面的位置,“坐。”
黎秩微微侧首,余光撇见门外隐藏的一道人影,因来不及闪躲,整个人险些暴露在走廊上。黎秩暗嗤一声,当做没看到,掩上包间房门走了进去,许是艺高人胆大,他真坐了下来,没拒绝百里寻倒的茶,倒也没有喝。
“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百里寻面上是浓重的愧意,“上回在黄沙帮……实在是抱歉。”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黎秩,“我不知道圆通是要杀你灭口,我也没办法拒绝帮他。”
黎秩面色冷淡,只静静听着。
百里寻看他这般,便知道他不会轻易原谅与相信自己,他懊悔不已,也只能惭愧地说:“五年前在西北,你救过我的命,我一直记在心里,若你还记得,便知我当时是去找我娘的路上被劫上山的。”他忽而低声一笑,眼里染上几分怀念,“你说过你不喜欢被人遗忘,所以你也不会忘记我吧?”
黎秩也回想起来那段往事。
那是他当年坑百里寻跑去贼窝,方便他声东击西之后,回头想起来去救他时,见小孩红着眼又怨又气又委屈的模样,便半真半假地哄了一句,说他不喜欢被人遗忘,所以自己会记住见过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其实都是哄小孩的。
黎秩向来都很清楚,他这一生虽然短暂,却经历了太多波澜,很多事情他已记不清楚了,也没必要记得太久,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浪费。
百里寻却记住了,那是他最困难,最狼狈时遇到的救命稻草。
百里寻嘴角笑容苦涩,“实不相瞒,在那之后,我找到了我娘。她入了镇南王府,成了镇南王的姬妾,镇南王怜悯我千里寻母,收我为义子,但我在王府中地位尴尬,哪怕我娘再受宠……所以后来,我拜师浩然山庄。”
“你想告诉我你是迫不得已?”
黎秩一语中的,百里寻愈发羞愧,他有些急切地解释说:“圆通不是好惹的人,他是王爷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别说是我,几位得宠的义兄平日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当日他来找我,说我曾见过李知,这一次李知也会出现,只是会换了身份,让我多多留意。”
“若我在发现你时就告诉你圆通在找你,你或许就不会受伤。”百里寻自责道:“对不起,黎教主,我这次请你来,便是想郑重与你道歉。”
从进如意楼,黎秩就知道有人监视,他认为百里寻是圆通抛出的鱼饵,现在看百里寻便是满怀戒备。
百里寻忽然压低了声音,颇为谨慎地说:“还有一事,我必须与你当面说。我最近与圆通在一起,隐约打听到一些他之所以针对你的内情。”
黎秩的表情这才有了一丝变化,百里寻看在眼里,他急于求得黎秩的原谅,便直接说了出来,“我曾听到他说起南王府、伏月教老教主、世子与逆贼这些话,许是与你有关,他的目的应是要得到你,如若不然,便杀。”百里寻知道他说得不够详尽,也是一脸无奈,“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对了。”百里寻说着,又想起来一事,急忙道:“圆通的人最近频繁往半步坡去,我知道那里是你与六大门派比武的地方,他一定有埋伏!”
既然来了,没有埋伏才怪。黎秩心里有数,他对前半句更为在意,“什么镇南王府?还与我爹有关?”
“是南王府。”百里寻纠正道:“南王府与镇南王府无关,但却都在西南,离得不远,只是不在同一年代,那是二十多年前已被灭门的逆贼。”
黎秩原本是有三分信任,现在只剩一分了,“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百里寻一脸诚恳,他在努力让黎秩信任他,“你救过我,我却无意中害了你,我也没法原谅自己!在那之后我就跟圆通撕破脸皮,不再听他的话,你是我的恩人,我当然不会骗你!”
百里寻又说:“圆通对这件事情非常谨慎,他只推说这是王爷的安排,而我身份低微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我总觉得这个南王府有些古怪,或许你可以去查一下。我在西南这么多年,也只知道这是二十多年前被灭门的逆贼,在那之后,王爷才在西南站稳了脚跟。”
听百里寻越说越玄乎,黎秩难免觉得百里寻是在忽悠他。
黎秩面上不动声色,只道:“我知道了,你还有其他事?”
“没了。我不日就要回西南,近来王府出了许多事,我得回去看看我娘。”百里寻说出来后,整个人放松不少,“裴大哥在得罪了镇南王府,我顺道回去看看。其实今日,我没想到你会来,你若不来,我就要托人传信了。”
看着黎秩这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百里寻又尴尬地笑了笑,“上回在九华山闹了笑话,实在抱歉,是我误会世子了。还有,上月在黄沙帮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对不起你。”
知道黎秩就是李知后,从中猜出来肖少庄主是萧涵并不难。
说到最后,百里寻郑重无比地给黎秩赔礼道歉了一回。
而黎秩由始至终,既没说原谅,也没有接受道歉的意思。
如意楼外,街道熙熙攘攘。
银朱刚带着人埋伏在附近街道上,结果黎秩进去才不一盏茶功夫,就又走了出来,齐齐整整没半点损伤。银朱先是吃惊,快步走了出去。
“教主。”银朱迎面走来。
黎秩点头,顺着她来的方向看去。
银朱松了口气,“我才刚带了人来,您倒是出来的快。”
“没事了。”黎秩道:“让他们回去吧,我们该上山了。”
“好,教主且等等,我去吩咐他们。”银朱忙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黎秩只好在街上等人,意料之中受到许多注目,不管是暗中跟踪他的人,还是路上被惊艳到的行人。
黎秩看似随意地站在街边闲等,心里却清楚的很,也早有防备。
在人群中偷袭,是最不理智的。
可偏有一个脚步声掺杂在街头喧闹中,自以为隐秘地走近黎秩。
黎秩听着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到身后时,他才转过身去,果不其然见到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迎面袭来,黎秩稍稍一退,紧扣住那只手。
却不想下一刻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疼疼疼!枝枝轻点!”
黎秩一愣,见到那一身绛紫,他就该知道是谁了。后知后觉闻到一股花香,还是他最讨厌的木兰,黎秩鼻子一皱,松开人的同时往后疾退。
也是这时,他才看清萧涵手里举着的不是暗器,而是一串糖葫芦。
萧涵刚刚还喊疼,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黎秩,“街上看到就顺手买的,给你!”
“不要,我不是小孩。”
黎秩望向他身后,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不远的燕七和燕九。
再看回萧涵,黎秩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你怎么下山了?”
“听说你下山了,我就跟着来了。你走了有半天了吧,累了吗?要不我给你捏捏肩?”萧涵硬是将糖葫芦塞进黎秩手里,作势要给他捏肩。
全身充斥着木兰清幽气息的萧涵笑吟吟地向黎秩伸出了手。
然而这香气一靠近,就让对木兰十分过敏的黎秩头皮发麻,急急后退,“你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我好香啊,可是没人懂我T^T
今天更晚了不好意思,因为手指骨节疼,所以码字就慢了,不知道啥毛病_(:з」∠)_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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