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人后, 一行人当即用信号弹集合人马,下山回程。
萧涵和黎秩在山里走了半日,回去路上又在马车上晃悠了半个时辰, 一闲下来便感觉身体疲惫至极,都是又困又累, 便挨着肩头眯了一路。
待回去后,两人各自去沐浴更衣,该上药包扎的赶紧上药包扎,分开之后, 黎秩同阿九回房, 才知道原来昨夜阿九他们从山崖上爬下来找过他们。不过许是暗十二暗十四去搬救兵花了不少时间, 等阿九他们得到消息过来、准备绳索又花了不少功夫, 当孟见渝和付白替阿九下来时天都黑了。而不凑巧的是,那时黎秩跟萧涵从山壁小洞的暗道里进了山谷里, 双方便错开了。
因夜里光线太暗,付白他们没有看到山壁上的洞口,只下到崖底, 发现了袁三的尸体却没找到黎秩二人, 于是猜测黎秩和萧涵可能已经从别的路离开了, 众人便开始满山找人。
黎秩身上基本没有外伤, 病情也稳定了不少, 沐浴后换身衣裳即可,他一忙完便急着去看温敬亭,路上跟阿九说了那个隐秘的山谷与里面的寒玉床。阿九很是惊讶, 嘴上说着下回他也去看看,便解释起他先前的失踪。
据阿九所说,他发现破庙里藏着的火|药后马上就跑了,不过还是被波及到不得不跳崖,虽说他抓住树藤没掉下去,可还是撞摔了腿。也亏得他会御兽,唤来山中的苍鹰带他离开,到山下时便意识到不对,于是他便悄悄潜回伏月山,却让火海给困住了。
“我那时候伤得不轻,实在没办法只好先下山去了。”阿九感慨道:“咱们也是难兄难弟了,我刚跳悬崖就掉进火海,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泡了热水澡后,黎秩精神好了不少,听到阿九的话,他没说信,只带着隐晦的狐疑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我叔吗?”
阿九气道:“当然是啊!”
黎秩撇嘴轻笑,装作不经意地问:“九叔,你今年多大了。”
“你不知道吗?”阿九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下地,皱起脸看着他,“枉我对你那么好,连我几岁都记不得了,小姜,九叔对你很失望啊!”
黎秩不知该说阿九警觉还是机敏,只得改口,“我是问你认识我爹多久了,我记得在我回山之前你就在了,那时候你好像才十二岁吧?”
阿九眨巴眼睛,看去无辜又迷茫,“是吧,怎么了?”
黎秩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跟我爹结拜的?不是说我爹常年在外养伤吗,你们又是怎么碰上的?”
“突然问那么久之前的事要干什么?”阿九一反先前的随意,神色谨慎起来,反过来审视黎秩,“是有什么人让你问我吗,莫非是世子?”
看来阿九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不会如此防备,黎秩正想赶快糊弄过去,好接着套话,阿九便嘀咕道:“今天那个谢公子也是,一直打听我的年纪和家人,好像是冲着大哥来的。”
黎秩一听就知道谢公子是谢宁,没想到谢宁比他更早在阿九这里套话,听起来还是在怀疑阿九——这与黎秩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谋而合。
若红叶和圆通说的没错,那黎秩名义上的爹、伏月教失踪多年的老教主黎姜的确就是南王世子姜蕴,这两个身份重合之后,姜蕴身边的所有人都变得可疑起来,横巧合的是,姜蕴还是伏月教教主时与一个少年结拜为兄弟,这位少年正是阿九,而阿九今年适逢二十四,正与姜蕴的幼弟同岁。
事关姜蕴,一切巧合都不会只是简单的巧合,倘若当年被红叶遗失的南王府小公子还活着,如今也该是阿九这般年纪了,换了谁都难免多想,况且在黎秩眼里,阿九不仅是姜蕴的义弟,还跟红叶和王庸关系密切。
这两个人,都与姜蕴息息相关。
可是就算黎秩也怀疑阿九的身份,他却容不得旁人怀疑。
阿九是他的亲人。
黎秩顾不得再套话,忙追问阿九,“你可全都跟他说了?”
阿九皱眉,“我觉得他怪怪的,以为他是馋我的美色,就把年纪说大了两岁,他听到之后很失望,才问起我知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见黎秩的神色显然也有些在意,阿九又说:“别这么看我,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是谁,他隐居多年,我就跟着他在山里待了多少年,白天爬树抓鱼在山里疯,晚上跟老头子夜观天象,是会把人憋坏的,大哥就是我偷跑出来碰见的,我当年时初出江湖,武功又没现在这么好,就败给你爹了,然后他非说我长得像他弟弟……”
阿九摊手道:“就这样,我就被他逼着义结金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有癔症,还疯了很多年,不过我统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反而是山上的红姐、王哥和老温他们跟我比较熟。”
黎秩看他神色自若,眸光清澈,实在看不出来阿九有半点心虚。如此看来,阿九是年纪相仿才被姜蕴逼着结拜,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
黎秩始终没有下定论,他轻吁口气,转身往前走去。
“先去看温叔吧。”
阿九一脸迷茫,一瘸一拐哒哒哒地跟上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黎秩顿了下,放慢脚步与阿九并肩,微微侧首,“有人说,我不是我爹的儿子,我爹也不是黎姜。”
“噗。”阿九笑喷了。
“谁说的,你不是你爹的儿子难道是在垃圾堆捡回来的吗?”
黎秩面无表情看着阿九。
阿九后知后觉黎秩的眼神很认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压着声音问:“莫非你真的相信这些话?”
黎秩道:“王庸说的。”
阿九脸色僵硬了一瞬。
黎秩又盯着阿九说:“王庸说,其实我是他儿子。红叶姑姑也说,我是他们用来骗黎姜的假儿子。”
阿九嘴角抽搐。
黎秩依旧看着他,还问:“九叔,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阿九眨了眨眼睛,忽然把拐杖夹到胳膊下,伸手碰上黎秩额头,喃喃道:“没发病啊,怎么突然说胡话?不会跟他爹一样,得了癔症吧……”
黎秩深吸口气,正色道:“这是他们临终所言,他们还告诉我,黎姜就是姜蕴,是南王府的世子,是弑君者;红叶姑姑是南王府的人,也是镇南王的义女,她参与了针对当今皇帝的谋杀;而我爹是王庸,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一名属下,那么你又是谁?”
看着阿九不可置信的神情,黎秩压着嗓音质问:“他们都不是普通人,那么九叔,身为南王世子义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又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阿九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半晌才回神,惊叫道:“你说真的!”
黎秩抓住阿九吓得忘记收回的手,面容严肃道:“九叔,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已经有人查到你了,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你我相互扶持,才能渡过这次危机,我才能帮你……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跟我爹和红叶姑姑他们一样,为了隐藏一个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狗屁世子而死!”
阿九从没听过黎秩这样骂人,心想万一黎秩真的是姜蕴的儿子,骂自己亲爹,岂不是不肖子孙了?
阿九嘴角猛地一抽,随后急忙挣开黎秩的手解释道:“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我啊!”他怕黎秩不信,反过来抓住黎秩的手,一脸慌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爹,我大哥真是那个被灭门后杀了皇子的南王世子,身上还带着藏宝图的南王世子?”
嘴上说不知道,却清楚人家干了什么,还知道藏宝图的存在。
黎秩眼里的狐疑更甚。
阿九看得清楚,忙道:“这些师父跟我说过的,他以前就是朝廷中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些内情嘛!”
黎秩将信将疑地斜睨着阿九,后者一副快被吓哭的模样,抓住黎秩衣袖的手都在颤抖,“那我们怎么办啊,我真的不知道你爹在哪里,也不知道藏宝图在哪里,拿什么给他们?”阿九思索了下,小心翼翼地看着黎秩问:“现在我们撇清关系还来得及吗?”
这要是在演戏的话,阿九的戏未免也太好了,黎秩凝视阿九须臾,最终轻叹一声,抬手拍拍他手背。
“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阿九会意松开他,“不知道就不会有事吗?那你怎么办?”
“我?”黎秩偏头瞥了眼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带着几分嘲讽,边走边说:“找找看哪里有藏宝图可以脱罪呗。”
阿九面色纠结了下,苦着脸追上,“那我也帮你找找!”
黎秩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脚步慢腾腾地等阿九跟上。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安置温敬亭的房间,温敬亭至今还没有醒来,情况也有些不妙,银朱只得寸步不离,却说不好他到底能不能醒来。
银朱面露愧色,也是因为之前没有救回黎秩不敢面对他。
黎秩安慰了句慢慢来,没有再给她施加压力,他与阿九在温敬亭屋里待了一会儿,便沉着脸离开了。
出去后,阿九送黎秩回房,也是一脸沉重,“老温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的命了。还有红姐……”阿九顿了下,下意识看了黎秩一眼。
就好像自觉触及禁忌话题,小心翼翼盼着黎秩不要生气才好。
黎秩苍白的面上无甚表情,他没有任何避讳,甚至主动问阿九:“红叶姑姑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阿九暗叹一声,同时又觉得自己的避讳才像个笑话。黎秩并非心智脆弱之人,他早已接受了现实。
“在后堂,已经备好了灵堂,小白那小子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什么都准备了最好的,最漂亮的衣裳、最好看的首饰,红姐应该会喜欢的。”
黎秩闻言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说得对,姑姑最喜欢这些,就算是死,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阿九听着也笑了。
两人说着说着,心情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去后堂看过红叶,上了一炷香后,他们便各自回房休息。
红叶从悬崖坠落,又离爆炸源那么近,早该面目全非,可她生前最是爱美,想必不愿意让人看到她难看的一面,故而阿九早就安排人将棺材早早封好,也是怕黎秩看了不好受。
纵然如此,也未能让黎秩心中的恨削减半分,若是圆通死了也罢,若是没死——派出去搜山的人,至今没有人找到圆通的尸身,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就没人敢确定圆通已死。
与红叶一同坠崖,都离爆炸源那么近,圆通能活下来的概率不会超过一成,可仅仅只是这点微末的概率,足以令黎秩等人忌惮与不安。
黎秩心知,若圆通今日不死,他日,圆通必死在他手上。
天色渐渐晚了,黎秩回房时,身上那股寒气徒然消散。
“你怎么来了?”
萧涵正坐在房中,他换下了那身血衣,遮住了身上的伤痕,但脸颊红肿的擦伤却是遮不住的,很是影响他这张脸的俊美。萧涵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桌上的茶都凉了,见黎秩回来他就要起身,可急坏了身后的燕八。
“世子您慢点!您那腿还伤着呢!”燕八急匆匆过去搀扶,燕九则默不作声地将手头的拐杖送上去。
萧涵没搭理二人,快步走到黎秩面前,步伐很稳,可仔细一看,他每走几步就要停顿一下,略显苍白的脸微微一僵,黎秩见状上前一把扶住萧涵手臂,竟就将他整个人架起来了。
“我没事!”萧涵可以想象到,黎秩下一步就是要将他扛起来。
这可不行!
萧涵后发制人,反过来揽住黎秩,将一半重量压在对方清瘦的肩头上,黎秩便只能被他困在怀里。
黎秩便由着萧涵折腾,扶着他坐下,才看向燕八燕九。
“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送饭。”燕八嘴快地说,不顾萧涵瞪来的那一眼,他将桌上的食盒推到二人面前,笑嘻嘻道:“还热着呢,黎教主应该不会嫌弃吧,顺便我家世子也还没吃呢,劳烦黎教主了,我跟燕九还有事要忙,也就走了!”
燕八早有准备,溜得极快,燕九竟然也扔下主子跑了。
黎秩看得一愣,回头看向萧涵,见对方也是一脸错愕,便知他也不知道燕八的安排,不过就算不知道,萧涵眼里的欣慰和喜色也藏不住。
黎秩摇摇头,将食盒里的菜色取出来,一盅鸡汤几盘小菜,一看就是药膳,不过闻着味道极鲜香。
萧涵假模假样地埋怨了燕八两句,见黎秩黑眸生光,便知道他喜欢这些菜色,遂邀功道:“这些药膳是我从王府带来的厨子做的,我见你不大喜欢吃药膳,便让他多费些心思。”
黎秩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只将另一副碗筷塞到他手里。
“一块吃吧。”
萧涵当然是应好,不过因为他手上的擦伤范围太大,他双手都被包扎起来,其中也有一些燕八为了帮主子卖惨主动包扎得严重一些,夸张一些的原因,让他双手臃肿难以活动。
看着筷子在手里滑溜溜地滑下去,萧涵眼前一亮,便转过脸委屈巴巴地看向黎秩,意思十分明显。
“我不是不想吃,是没人喂,枝枝,你能不能……”萧涵正要哄黎秩给他喂饭,求生欲便让他立马闭嘴,他见到黎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笑得这么假,肯定要挨打。
萧涵忍不住这么想,可事实上,黎秩那次是真的打他了?
黎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萧涵,鉴于萧涵从山谷回来之后对他可谓是得寸进尺,对于这种要求……
片刻后,黎秩面无表情地端起碗,舀了一勺汤送到萧涵嘴边。
“吃吧。”
萧涵喜滋滋地吃完饭,又在黎秩房间里磨蹭了一阵,便被燕八燕九接回去了,黎秩今日本就累了,等人走后关门关,回到床上很快便睡了。
这一夜注定不得安眠,黎秩做了个噩梦——他梦见红叶带着火|药冲下山崖的那一刻,圆通竟然躲开了,仿佛还发现他的窥视,抬头冲他笑,那一笑格外阴冷,至今回想仍背后发凉。
黎秩惊醒之时,夜还未尽,房门正被人拍得啪啪响。
“何事。”
黎秩缓过神来,轻喘着气,抬手按了按抽疼的眉心。
门外是一把熟悉的嗓音,付白道:“教主,温堂主不好了!”
黎秩顿时彻底没了睡意。
他与付白匆匆赶到温敬亭房间时,阿九正在门口打着哈欠。
“你也来了。”
黎秩颔首,目光探向门内,阿九自觉让出道来,黎秩与付白快步进门,便见银朱正给温敬亭施针。
燕青和温敬亭共事多年的朱香主也在,见到黎秩纷纷喊人。
银针正在凝神施针,不好打扰,黎秩又久不见属下,便先过去低声询问了朱香主的伤势,那夜在山上大火之中,朱香主受了不轻的伤。
朱香主当日痛失一位好友,如今也算是他多年好友的温敬亭出事,他伤还没有养好便急着赶过来了。
几人没寒暄太久,银朱便白着脸起身,眼圈微微泛红。
而温敬亭面色已趋近青黑色,仍双目紧闭,气息越发微弱。
“教主……”银朱声音嘶哑,见到黎秩,忽然便跪了下去。
黎秩忙给付白使眼色,让他将他妹妹扶起来,也才发现银朱的状态很不好,还等他问话,银朱便哭道:“对不起,是我学艺不精,我没本事,治不了教主,也治不了温堂主……”
见银朱奔溃大哭,房间里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再问话,示意付白哄好他妹妹,便去看温敬亭。
黎秩坐在床边,握起温敬亭手腕探了须臾,便轻轻放了回去。
“教主?”
朱香主面露急色。
黎秩摇摇头,轻叹一声,正要起身,门外便响起萧涵的声音,“听闻温堂主情况不大好,请恕我冒犯,可否让燕八和暗十九帮忙看看?”
闻声,屋中众人惊愣一瞬,回头望向门前那位一身贵气的世子爷,随后期待又询问地看向黎秩。
黎秩自是点头,银朱赶紧擦掉眼泪,眼巴巴地看向燕八。
燕八实在对自家世子大半夜给他找活干很无奈,可救温敬亭他也不是不愿意,这便带暗十九过去。
黎秩起身让开位置,退到萧涵面前,眼里难掩惊奇。
萧涵只冲他安抚地笑了笑,黎秩心中就又燃起了希望。他想,萧涵一贯运气不错,希望这次也一样。
阿九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巡视。
燕八几人轮番察看温敬亭的病情,而后商量了片刻,暗十九和重新振作的银朱在床边配合施针。
燕八过来回话,脸色有些凝重,“按说温堂主身上最严重的伤应该是脑后,不过现在已经有所好转,可银朱姑娘说,他的脉象突然很乱,身体忽冷忽热,这个情况确实很奇怪。”
阿九皱眉道:“那有救吗?”
黎秩无奈地斜了他一眼,像在警告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阿九一脸无辜。
燕八道:“能拖上一日两日,只要能找出这些奇怪病症的由头。”
黎秩沉吟道:“那便先拖着,温叔便有劳你们了。”
为了给自家世子博一个功劳,燕八拍着胸口道:“大可放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治好!”
萧涵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让他差不多得了,别胡乱夸下海口,让黎秩有了希望,最终更加失望。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燕八几个医术都不错的人凑到一块,倒也真的让温敬亭稳定下来。
到后半夜,众人才慢慢散去,燕八十分自觉地留下来守夜。
付白送银朱回去休息之前,让黎秩招手叫到门外去,不知说了什么,再回去时看燕青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大像之前那样戒备了,燕青很快看出来了,这是黎秩帮他解释过了。
由于这两天一直没有机会找到萧涵,无法向他请示,燕青也没法告诉付白他们现在其实是自己人。他不解释,付白也没找到机会问黎秩,便一直防着他。付白又学到了黎秩的谨慎,偏要将他放在眼皮下看着,燕青也无奈极了,想着不由自主地看向萧涵。
不料正在燕青要去找萧涵请示自己日后的去向时,打发完属下的萧涵就牵着黎秩走了,燕青可不敢跟去打扰,他有种预感,他要是去扰了世子兴致,定会被派到边疆去种田的!
燕青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走了,再回头时,付白也送他妹子回去休息了,燕青孤零零站在门口,感受着微凉的晚风,最终将调职的希望寄托于房里的燕八身上,好歹是都是燕字辈,燕八又是世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此时,走在路上的萧涵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黎秩皱起眉头。
“冷了?”
萧涵忙摇头,“不是。”
黎秩摸了摸萧涵的手,萧涵的手总是暖暖的,现在也一样,没有过分发热,他才信萧涵没有撒谎。
萧涵眼底徒增几分笑意,温声道:“别担心,温堂主吉人天相,一定会好的。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梦到圆通后,黎秩半点睡意也无,“我不困,你回去吧。”
“你不睡我也不睡。”不等黎秩反应,萧涵就转移了话题,“要去哪里,这可不是回你房间的方向。”
黎秩看他如此执着,大抵是因为心中不安,他也没有再说出让萧涵回房的话,还想让他留下来陪陪自己,可这样的话他万万说不出来。
偏偏每一次,萧涵都能很巧的说出要赖在他身边的借口。
黎秩犹豫了下,还是牵着萧涵的手,带他去了后院的灵堂。
为红叶守灵的香主紫苏和几个教众都很意外,没想到教主今夜还会过来,他们都知道教主刚从山里回来,又忙着去看温堂主,想必累得不会再过来了,至少是今夜应当不会来了。
萧涵跟着黎秩过来,见到这一幕,已经明白了黎秩的意思。
黎秩摆手让紫苏回去休息,占据了她原先的位置,在边上抽了一根白布绑在手臂上,便跪坐下来往铜盘里丢下几张纸钱,俨然是要守灵。
他不说,也不赶萧涵走,留或去,全看萧涵自己的意思。
萧涵心中暗暗失笑,自觉地找来一个蒲团,在他身边坐下。
正望着面前的棺材失神的黎秩感觉到萧涵的靠近,没有回头,心中却多了几分暖意。垂眸望向铜盘中之时,他一双黑眸幽幽地映着火光。
“这些年来,姑姑为我做了太多。”黎秩叹道,“怪我总是让她费心,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出事。”
萧涵眸光一转,没想到黎秩会这么说,他语调轻轻地安慰道:“别想太多,还记得她跟你说过的话吗?只有你好好活着,她才会开心。”
黎秩盯着火光若有所思,最终慢慢点下头,语气坚定,眸光却异常幽深,“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灵堂之内,并不方便说太多,做太多,萧涵能体会黎秩短短几日失去几位亲人的痛苦,如今温敬亭又危在旦夕,黎秩心中必然是慌乱的。
而萧涵能做的,便是静静地陪同他为红叶守灵,待他需要安慰时出口,待他疲惫时给他温暖的怀抱。
一宿慢慢过去,天光熹微之时,黎秩仍很精神地守在灵堂里,燕九却过来找萧涵,黎秩见萧涵脸色憔悴,哪怕因为他的腿伤黎秩不准他跪着,接连两天没怎么休息也是很不容易的,便吩咐他回去以后不必过来了。
萧涵完全不听,他劝不动黎秩,便想等他出去后先去厨房要碗热汤送过来给黎秩补补元气,却没想到他这一去真的没空再过来——因为温敬亭的病情又出意外了,燕八顶不住了。
萧涵就知道会这样,他思索了下,让暗卫拿自己的令牌去谢宁那里请人,谢宁手底下肯定有好大夫。
所幸医者很快请了过来,连谢宁听到消息后也来了,他手底下不仅有精通医理之人,更有上等的好药,帮了燕八一把将人救过来一回。
昨日是没时间,现下得了空,谢宁自然是要找萧涵问话的。
萧涵只好将人请去书房,仍留下燕八继续守着,走时瞪的那一眼仿佛在说要是治不好你就提头来见。
温敬亭这边的事肯定瞒不下去,黎秩很快就会知道。
燕八也心知肚明,可他实在是拿温敬亭这病没办法啊!
“要是有个神医来救场就好了。”燕八由衷期盼自己能得到上天眷顾,让温敬亭醒过来,给他家世子一个讨好黎教主的机会吧,也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早知道他就不敢随便夸下海口了!
与此同时,清晨浓雾方才散去,一个白衣人出现在街角隐蔽的院落前,却让门前守卫礼貌的拦下。
“这是我家主人的别院,敢问阁下是什么人,可有请柬?”
白衣人有着一张干净而漂亮的脸,扬唇一笑,一身疏冷气息顿消,两个微微下陷的酒窝甚是软和。
他的衣服是纯白的,肤色是玉白的,眼瞳是如墨一般漆黑的,长发也是墨色的,身上非黑即白,让他整个人干净纯粹得好像一张白纸,让人见之心喜,不由自主便放轻了语气。
“我找一个名叫黎秩的人。”白衣人道:“对了,我叫白沐。”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七千字_(:зゝ∠)_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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