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结束后, 黎秩与萧涵结伴去看望温敬亭,他昨日一天没来,听闻温敬亭便有些不悦, 不过不巧的是他们去时温敬亭又睡了过去。二人扫兴而归,直到用晚饭时, 黎秩才发觉身边太过安静了,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肴,一时竟觉索然无味,“九叔去了何处?”
往日阿九是总想撮合他跟萧涵, 但也每日会来看他几回。
萧涵盛汤的手一顿, 面不改色地将参汤喂到黎秩嘴边。
“九叔说他不舒服, 回房歇着去了, 我看他像是心情不大好。”
黎秩偏头避开,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笑, “他还心情不好?”貌似被出卖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阿九。
谁惯得他跟人发脾气?
黎秩想着,是半点也不担忧了。亏得他先前还担忧阿九大半天没出现, 会不会是被姜蕴给抓走了。
自昨夜起, 黎秩就开始忌讳姜蕴这个名字, 一想起便厌烦地皱起眉头, 一把夺过萧涵手里的汤碗。
“我自己来。”
只要他愿意吃饭, 萧涵能有什么意见,自能是笑着应好。
就在这时,门前来了一人。
“教主。”付白敲响房门。
黎秩已有几日未见付白了, 而付白忙于处理伏月教迁至皓月山庄之事,又要安抚教众又要看顾温敬亭,从头到尾都没有来打扰过黎秩。
这些事都不简单,付白倒也忙得过来,看来他没选错继承人。
黎秩心中深感欣慰,搁下勺子和汤碗道:“进来吧。”
付白抿唇笑了笑,脚步轻快走进门槛,在见到萧涵时笑容顿了顿,很快便压抑下去,轻咳一声,一脸正色地拱手而礼,“教主,世子。”
在世子面前,白沐心想,他可不能给教主丢脸。
萧涵颔首回应。
黎秩倒是对他今日格外礼貌有些好笑,“怎么这时来了。”
“前几日您让我整理出来二位堂主的东西交给世子调查,燕九侍卫似乎没查出什么,又将东西还了回来,不过属下检查时发现多了一物。”
付白在袖中取出一物,送到黎秩面前,“我问过几位香主,此物并非我圣教中人所有,是弟子们在山上的废墟中找到的,而且这个指环内刻平阳王府的印记,想来是出自王府。”
付白送来的是个青玉指环,黎秩第一眼见到便觉眼熟,捏在手上端详须臾,萧涵跟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忽而轻声失笑,“原是我的没错。”
黎秩眨了眨眼睛,也想起来了,“被九叔骗走那个玉戒?”
萧涵笑着点头,见黎秩紧跟着面露不喜,很快猜透他的心思,又道:“也说不上骗,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九叔想要,我也不会小气。”
黎秩还是有些介意,因为当日阿九骗走萧涵的玉戒时实在不是很光彩,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这玉戒当日就被阿九带走了,他必定会藏得很好,怎会落在山上废墟里呢?
黎秩有些不解,遂问付白,“这是在何处捡到的?”
付白其实就是借送玉戒的名义来看望黎秩,顺道歇上片刻。听黎秩一问,他不免有些疑虑,“山上大殿挖出来的,教主,是哪里不对吗?”
这么说来,玉戒应该是阿九在大殿落下的。黎秩初时觉得不对,很快想起阿九同他交待过,他当日被迫跳崖之后回过山上,不过当时山上火势太大,阿九不得已又走了。想来或许就是那夜,阿九回去时将玉戒弄丢的。
黎秩想了想,将玉戒递给付白。
“没什么,给九叔送去吧。”萧涵都说不要了,那就给阿九吧。
付白不明所以地接回玉戒,借着公事与黎秩闲聊几句,发觉黎秩的脸色比他这个整日奔波跑来跑去的人还要疲惫,便没敢再耽误黎秩用饭,走时还不忘多叮嘱几句“好好养病”、“教中事务有我,大可放心”之类的话。
只是付白走后饭菜都已凉了,黎秩也没什么胃口,萧涵哄着他喝了两碗汤,便叫人撤了饭菜,从头到尾十分体贴,让黎秩心中十分熨帖。
待到入夜,看黎秩喝过药开始犯困,萧涵便走了,可黎秩准备入睡时,方才告辞回去的萧涵又去而复返,黎秩刚才换上睡袍上床,见到萧涵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不免有些惊诧。
黎秩坐了起来,“怎么又来了?”
萧涵谨慎地关门,插上门闩,生怕有人打扰似的。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流利,黎秩看得满脸迷茫。
萧涵应该是刚才沐浴过的,发尾还挂着的一滴水珠,他在床沿坐下时,身上温热气的息裹着淡淡的檀香向黎秩侵袭而来,瞬间驱散了床上的冰凉气息,让黎秩一时有些恍惚。
“想你。”萧涵双眸直勾勾看着黎秩,“想看着你。”
黎秩本能地想要赶萧涵出去,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扰人清梦?却忽地一顿,心想,他与萧涵又不是那样生疏的关系,亲近一点也无妨。
于是黎秩便迂回了一下,说道:“那你看完了就回去。”
萧涵笑容一顿,颇为无言地望了他良久,叹息着抱住黎秩。
温热的气息包围住黎秩,他被迫将下巴抵在萧涵肩上,只觉闷闷的不大舒服。不曾想,萧涵先发制人地同他委屈道:“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一刻见不到你果真很难受。”
黎秩身上沁凉沁凉的,在这暑天抱着果然很舒服,萧涵都舍不得松开了,他挨着黎秩耳畔蹭了蹭,才不舍地将人放出怀抱,嘴角一瘪,对着黎秩作出一幅可怜又无辜的表情。
“我一个人睡不着。”
黎秩立刻恍然大悟,萧涵是想跟他一块睡!可是他才跟萧涵好上,还不想那么快与他住在一起,那也太明目张胆了!黎秩故作不懂,拍拍萧涵脑门说:“我一个人睡得很好。”
萧涵不死心地抓住黎秩的手,“那我留下跟你一起睡,想必我也能跟你一样,睡得很好。”他咬咬牙,狠心道:“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做!”
黎秩哪里是担忧萧涵会做什么?只是纯粹不习惯罢了。
最后,萧涵还是如愿留下,与黎秩隔着半臂之距躺在床上。
房间中流淌着一股诡异的宁静,黎秩望着床帐,面上有些尴尬。
他在想,萧涵为什么不说话?
黎秩并没有去看萧涵,也便不知萧涵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看了他许久,一手试探着慢慢来到他的手边。
终于,黎秩感觉到手被萧涵握住,他先是全身一僵,随后没由来的安心不少,转过头看向萧涵。
床帐内光线晦暗,萧涵朝他笑道:“我觉得这样比较安心。”
黎秩也觉得。
因此,萧涵的举动得到默许,而黎秩很快回头面向床帐。
黎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本以为有萧涵在,他今夜该是要睡不好了,就像昨夜,他累得睡过去后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了,但当萧涵躺在身边时,他心中竟很宁静。
“萧涵。”黎秩轻声道。
萧涵目不转睛望着他,“嗯。”
黎秩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而又这么亲近地与萧涵说话,他感觉有些陌生,反过来抓住萧涵牵着他的手。
“我睡不着。”
话出了口,黎秩惊觉自己的话有点无病呻|吟的味道。
但在萧涵听来,他觉得黎秩像是在与他撒娇,不禁心头悸动,不自觉放轻语调,“那我唱曲给你听?”
黎秩闻言心中那点赧然顿时飞到九霄云外,毫不犹豫否决。
“不。”
萧涵想了想,“那我给你讲故事?”
“不要。”黎秩皱眉。
萧涵又想了一下,有些苦恼地问:“那枝枝有什么要做的?”
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萧涵给他故事或者唱曲哄他入眠,黎秩在黑暗中撇了撇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眼底略过几分懊恼与迷惘,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萧涵安静下来,他动了动,默不作声地翻身拉近了与黎秩的距离,紧挨着黎秩肩膀。他将额头抵在黎秩耳边,一手随之环过黎秩腰间。
黎秩有些惊愕,同时全身僵硬,不是说好什么都不做的吗?
“枝枝有心事。”萧涵独特的温柔嗓音贴着黎秩耳畔,气息落到黎秩脖颈,黎秩在同时轻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萧涵看得很清楚,桃花眼里添上几分笑意,“可以跟我说吗?”
黎秩很少与人靠这么近,但这个人是萧涵,他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转过身与萧涵在黑暗中对视。
“萧涵。”
萧涵很快便应了,“我在这。”
黎秩突然有很多话想跟萧涵说,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没有告知萧涵,但他不能说。他斟酌许久,一手虚虚按在萧涵手背上,缓缓开口。
“你……想要藏宝图吗?”
萧涵愣了一下,而后轻声笑道:“摄政王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找到藏宝图,按理来说,我是想要得到它的,但是呢,我也不缺什么藏宝图。”
听到他的答案后,黎秩轻吁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主动靠进萧涵怀里。萧涵眉梢一挑,惊喜之下一时有些无措,手不知该放哪里。
“我知道了。”
黎秩突然说,之后便闭上了眼睛,萧涵等了许久,没等到后话,他不明白黎秩冷不丁问这话的意思,可低头一看,黎秩已然睡了过去。
他在睡梦中攥紧了萧涵的衣袖,睡颜显得沉静而又安心。
萧涵留意到这一点,嘴角轻勾,望着黎秩的眸光愈发温柔。
黎秩这一觉睡得很是安宁,没有做什么噩梦,仿佛一眨眼天就亮了。他睁开眼睛时,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像是萧涵的声音,他回神看向枕边,萧涵果真不在了,不过他的枕上还留有一丝余温,想来是刚起身不久。
天光透过窗纸映入房间,其实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透。
房间里的唯一一点光源是床头的一盏烛火,如今只剩下一截手指长,光芒微弱,房中略显昏暗。
萧涵不在,黎秩也俨然没了睡意,神情怔怔地坐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已醒来,门外的谈话声忽地止住,一串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床边。
回来的人正是萧涵,他头发披散,单衣外随意披着件外袍,略微凌乱,眉宇间稍显慵懒,可见他也是匆忙起身,衣衫不整却也雍容清贵。
“醒了。”萧涵在床沿坐下。
黎秩看了萧涵一阵,才慢慢适应他这幅模样,“出事了?”
萧涵笑问:“怎么看出来的?”
若是无事,就他手底下的人,谁敢大清早的来吵醒世子爷?
黎秩静静看着萧涵,眼神中隐约有几分无奈与固执。
萧涵脸上笑容慢慢淡去,一手轻轻抚着黎秩后脑长发,不由自主亲了亲黎秩眉心,而后悠悠叹息。
“你猜对了,这是奖励。”
黎秩嫌弃地看着萧涵,他有说过自己需要什么奖励吗?
萧涵被逗笑了,捏住黎秩的手放在掌心把玩,犹豫了一下,与他说道:“父王来信,说镇南王于日前逃出长安,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回到西南。虽然父王很早就跟我说过,这次摄政王极有可能不能一举拿下镇南王,可他真的跑了,回西南后也是一大祸患。”
朝中局势,黎秩是看不懂的,故而,他似懂非懂地看着萧涵,并没有发表任何感言。萧涵便是喜欢他这一份天真与纯粹,耐着性子解释道:“想用红叶之过除去镇南王,本就不大合理,况且西南十数万兵马皆握在镇南王手里,一旦动了他,他手底下那些人必定要反,朝廷投鼠忌器不敢乱动,但这次是镇南王自己给人送来的把柄,不用白不用,他们便借此机会将镇南王困在京中,暗中派人前往西南……”
黎秩稍微睁大双眼,似在吃惊。萧涵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可他太瘦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肉。
萧涵即心疼又惋惜,“不过那些事都与我们无关,这都是摄政王的安排,是他与镇南王的对赌。他趁机削弱镇南王,而镇南王敢用红叶向天子下毒,其实不过是让与红叶关系密切的姜家后人重新出现在朝堂,而今一时的折辱,能让他日后谋反时不再理亏。”
“这些仅仅是我的猜测,而且我手没那么长,还管不到那些事。”见黎秩皱起眉头,似是不悦,萧涵就此打住,“如今镇南王逃回西南,想必朝中局势不会安宁太久了。同样,我怕他回过头来,会派出更多人马来援助圆通,这样的话,你将来会很麻烦。”
听到此处,黎秩惊愕之余,嘴角勾起冷笑,“如此看来,我们都不过是他们眼中的棋子,他们双方对赌,却累及我们这些人家破人亡……”
萧涵忙安慰道:“在他们眼中,你我都是棋子,但在我眼中,你就只是我的宝贝。枝枝不要生气,我们以后多注意,离他们远点就行了。”
黎秩紧抿着唇,面露不甘。他并非生气,只是觉得不值得,他本来好好的在江湖上逍遥,当他的魔教教主,却被迫卷入这场朝廷风波。
犹豫再三,黎秩不安地看着萧涵,“我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见心上人知道出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关心自己,萧涵心中甚是欢喜,情不自禁又亲了亲黎秩的脸颊,看似安慰,其实带了几分私心,他甚至还给黎秩下了个套,笑语间带上几分认真的试探,“入我王府就没事了。”
黎秩很是狐疑。
萧涵索性将话说得更加明白,眸光灼灼地看着他,诱哄道:“你我成亲吧,只要昭告天下,你站在我身边,镇南王府便不敢打你主意了。”
“……你在骗我。”黎秩面无表情地推开萧涵,这么严肃的时候,怎么还有人会想到趁乱骗婚呢?
黎秩断然拒绝,“我不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主线还是在江湖,阴谋诡计不会有的,朝廷局势只是背景,乱写的不要在意什么逻辑啦,本章过渡一下,准备准备就要开始打反派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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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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