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黎秩往日性情便不近人情, 百里寻一时间并未想到要回头,只道是自己镇南王义子的身份让黎秩感到不安,他急忙解释:“黎教主, 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我在饮用的水源里下了毒, 长源和他那些手下全都被毒倒了,现在是你离开的大好机会!”
姜蕴有过一瞬震惊,随即压着声音,学着黎秩往日冷淡得不见一丝人气的语气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冰凉的刀锋仍旧抵在后颈, 说明黎秩对他的防备还未放下。
百里寻印象中的黎秩, 便是这样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他习惯了, 也从不觉得这样不好,相反, 他从第一次见到黎秩,就十分的羡慕黎秩。
黎秩此人行事往常是随性而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己有自己的底线, 也从来没人能勉强他。
在镇南王府生存的多年来, 百里寻每每回想起黎秩此人, 心头对他的崇敬向往便如野草般疯狂抽长。
黎秩是恩人, 也是百里寻做梦也想活成的模样,百里寻容不得他被人所害,自然是要拼了命救他。
这是他入镇南王府这些年来, 唯一强烈的想要做好的一件事。
百里寻道:“你不能去镇南王府,那里很危险。我打听到蛊师带来给你续命的替命蛊实乃毒蛊,并不能完全治好你,相反,那替命蛊会让你神志不清,成为镇南王手中的傀儡。”
“你说什么?”
因为过于诧异,姜蕴的声音几乎遏制不住其中怒火。
也是这时,让百里寻察觉了端倪,百里寻面色骤然煞白,浑身紧绷起来,“你不是黎秩,你是谁!”
朝气蓬勃的少年在眨眼变得阴郁极了,姜蕴见他对黎秩的关心不像作假,收手撤回匕首。在危险解除的同时,百里寻便快速退出数步外,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而阴沉地怒视着姜蕴。
却在看清楚姜蕴的脸时,百里寻徒然一怔,“你,你是……”
姜蕴跟黎秩太像了,尤其是那一双清凌凌的漆黑眸子。不过黎秩的眸子冷如冰刃,而他懂得藏锋。
姜蕴施施然将匕首归鞘,毫无防备的样子,看似已全然信任了百里寻,他用那双酷似黎秩的眼睛淡淡望了他一眼,“我是黎秩的父亲。”
看着这双眼睛,百里寻竟无法对此人生出一丝半点的猜疑。
太像了,让人第一眼见到,就下意识想到他与黎秩有关……
百里寻猛地回神,仰头往空荡荡的楼上看去,“那黎教主……”
“他出去了。”
姜蕴打量着眼前高瘦的锦衣少年,他尚且不够成熟,眼神不够坚定,纵然也是挺拔如青松的一个少年,跟萧涵比起来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姜蕴心下暗暗叹气,怪不得黎秩偏偏在那么多人里挑中萧涵,世子爷那一身风仪也绝非常人所有。
姜蕴不动神色地放弃了对百里寻的挑剔审视,“你还有事?”
百里寻吃惊,“可是外面现在很乱,有些人还没中毒……”
姜蕴眸子一沉,“怎么回事?”他用不满的眼神看着百里寻,这少年手段是有,也够果决,可就是不大靠谱,毒都下了怎么偏就漏一些人?
百里寻在他的眼神下,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羞愧,他如实跟姜蕴说:“时间太赶了,我最多只能将聚集在这附近的人都毒倒,但这座岛上还有不少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出事了,所以我赶了过来给你们报信,希望你们能在他们发现之前趁机逃出去!”
“这座岛上可有船?”姜蕴心道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了,他没等百里寻回话,便先一步出了门,“他们是去追蛊师了,事不宜迟,我去找人。”
百里寻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冒险,闻言急忙追了上去。
而在这时,萧涵刚刚下了密室,便回过头朝上伸出双手。
还在上面的黎秩静默了下,往下跳去,精准地避开萧涵,在他手边落地,一点没晃悠,稳得很。
萧涵不满意,追上来抱住黎秩,假装自己已经接住了人。
“伤到没有?”
萧涵靠在黎秩肩头,温热气息打在纤细的雪白脖颈上,黎秩敏感的瑟缩了下,随即无语凝噎。
他轻功如何,萧涵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找些事来做,显得他不那么弱,黎秩又很需要他的样子。
黎秩任萧涵抱了一会儿,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慢慢推开他,打量起密室里的布置。条案上有支只剩下一截手指长的蜡烛,边上乱糟糟地铺展着一张又一张画满小人的图纸,黎秩捡起一张看了眼,俨然是一些武功招式。
萧涵见状也正经了些,背过身在密室四处翻找起什么来。
罗汉床上的单薄被褥并不整齐,近期定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密室中光线并不充足,颇显昏暗,且布置见到,萧涵转了一圈回来,又回到床边,定定看着地面。
青砖上,一小滩黑红的血迹在昏暗的密室里一点也不起眼。
“你过来。”
黎秩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朝萧涵招手,萧涵被打断思绪,看了一眼那滩血迹,便听话过去。
黎秩坐在条案上,微垂着眼眸,一页页翻看着手中的书,连萧涵到了跟前也没反应,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萧涵挑了挑眉,挨着黎秩坐下。
“看什么呢。”
黎秩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竟是欣喜的笑容,他扬起手里的书,一双黑眸都在发亮,“是易筋经。”
萧涵惊奇地看向旧书,“真的?”
“是手抄本。”黎秩轻笑道:“笔墨和书页都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抄录的。易筋经可是少林功夫,你我见过的那么多人,可有几人会的?”
萧涵了然,“圆通。”
黎秩眸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他一定在这里待过。”
萧涵也道:“地上有血迹,看上去应当也是最近留下的。”
圆通最近恰好受过重伤。
黎秩眸光深沉,“一定是他。不过在我们上岛之前,长源也许已经将他转移到了别处,会是哪里?”
“也许是送回了西南,也有可能还在这座岛上。”萧涵是不赞同黎秩在这时去找圆通报仇的,可他也没办法,他了解黎秩,若不能手刃仇人,黎秩心中的仇恨便永远无法释然。
萧涵看黎秩满心陷进了即将找到仇人报仇的病态喜悦当中,心下暗叹一声,却也只能客观地说:“最近这段时间西南频有异动,故而越是临近西南,就查的越严,长源自己都很难顺利回去,应当不会在这时送圆通走。”
这与黎秩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圆通多半还在岛上,等长源师父一来,便顺道将他也带回去……”
黎秩顿了顿,眼底的光慢慢暗淡下去,加上这里,他已经查过所有长源可能藏了人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圆通,他心知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这时,萧涵轻叹一声抱住黎秩,安慰道:“枝枝放心,只要他还在岛上,我们就有机会找出来——我不会等到康平来把他们接走,这里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最好是所有人都抓起来。等燕七他们上岛后,我就让他们去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黎秩知道现在失落也没有用,遂点了点头,思索了下,起身将易筋经塞到萧涵手里,“这手抄本不知有没有错漏之处,不过聊胜于无,你先拿着,回头我找机会去少林对一对。”
萧涵道:“怎么对?”
黎秩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抓一个老和尚逐字问清楚。”
萧涵嘴角抽搐,他竟又忘了,怀里的人不只是他眼里易碎的宝贝疙瘩,还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魔头。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看到黎秩漂亮可爱的一面。可是不讲道理的枝枝,也还是可爱的。
萧涵温柔应下,“好。”
黎秩微微眯起眼睛,又在身后那堆图纸里扒拉出来一卷半旧的羊皮卷,在萧涵面前慢慢展开来。
“你看这个。”黎秩眼里含着讥讽,“这就是圆通练的功夫,叫紫阳神功,这功夫至刚至阳,虽然进益飞快,稍有不慎便极容易走火入魔。他改动过这套功法,融合了易筋经的一些精髓,才有了如今的深厚功力。只不过练这门功夫不容易,这是童子功。”
萧涵听完一愣,抿紧嘴角才没笑出来,他忍不住感慨道:“他练了一辈子的邪门功夫,到底还是败给你和九叔,可见他这运气着实不好。”
黎秩听了却不大赞同,“当时我与九叔是联手才能拿下他。”
萧涵反驳,“可你就是很厉害啊,你能赢他一次就有第二次。”萧涵对黎秩很有信心,笑吟吟道:“枝枝在我心里,就是最最厉害的。”
所有人都爱听好话,黎秩也不例外,他抿直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可微扬的下巴与眼神还是透露出几分得意,瞥向那本易筋经道:“你若是好好练功,说不定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萧涵苦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功夫也无法一蹴而就。枝枝,我就是再练十年也未必及得上你,除非你让我练那什么紫阳神功。”
“……这可是童子功。”
黎秩提醒完,白嫩的耳尖忽地一红,眼神闪躲扔掉羊皮卷。
说到这里,萧涵笑得眯起一双桃花眼,“是了,就算我如今想练这紫阳神功,也没那条件了。”
黎秩斜了他一眼,自以为是警告,却不知自己双颊泛红的样子更像是在撒娇,萧涵笑意果然更深。
“我突然觉得,我这不是找了个对象,而是找了个师父。”
萧涵长叹一口气,神色故作忧愁地看向黎秩,“枝枝,你说句实话,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就是想收我为徒?所以见到什么功法就都扔给我。”
黎秩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涵,他确实有过收萧涵为徒的想法,不过那时心境不同现在,如今萧涵竟还怀疑他的心意?黎秩心头隐隐涌上几分怒气,面上倒也只是淡淡地道:“没有。”
萧涵作西子捧心状,装出一脸忧伤追问:“真的没有吗?”
黎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被质疑得满心不痛快。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萧涵摇头道:“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你把我当做什么人。”
黎秩心头火气顿消,只因这个问题很耳熟,不久前萧涵就问过,当时他没有回答,萧涵还生气了。
想起那时,黎秩就不敢轻易开口了,他又有些不悦地瞪向萧涵,为何非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已经用行动表达过了啊!
黎秩开始怀疑,萧涵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的,他真是执着。
黎秩不说话,萧涵这次却不打算跟上回那样放过他,情诗都敢写了,若能听黎秩亲口说出对他的心思……萧涵心想,他甚至能死而无憾了。
于是萧涵往前走近一步,嗓音轻轻的,像是在诱哄一般。
“我想知道,枝枝可以告诉我吗?我保证,只问这一次。”
萧涵脸上分明是温柔的笑容,黎秩却无端察觉到一股压迫感,或是他心中的矜持作祟,白皙的脸颊越发红润,萧涵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然而他的身后早已没了退路,后腰很快抵上了冰冷的条案。
黎秩怔住,回头看去,不过一呼吸间竟就被人抱着坐上条案!
这个姿势太过奇怪,萧涵就像是抱小孩子一样,面对面拎着黎秩的腰将他摆到条案上了,紧跟着,他上前一步卡在黎秩身前,堵住前路。
黎秩又惊讶又羞愤,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记得低头怒视萧涵。
易筋经被萧涵扔到了一边,他用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黎秩纤细柔韧的腰身,仰起一张笑眯眯的俊脸对上黎秩,温柔的笑脸上却有几分严肃。
“枝枝说不说?”
黎秩心头有气,还在做最后的坚持,面无表情道:“你放我下来。”
“不。”
萧涵一瞬不瞬地盯紧黎秩变得绯红的脸颊,只觉心上人越发让人移不开眼,恨不得将他此刻难得的明艳与赧然皆悉数描摹下来,日后再细细回味,可惜的是他的画技并不如何。
萧涵满心懊悔,也知道黎秩脸皮薄,不能欺负太过,因此看着黎秩的脸色越发红润,他始终不敢试探太过,且再退让一步,故作失望地叹息一声,“枝枝不愿意说,那就亲我一下,好叫我安心,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黎秩见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低眉顺眼甚是可怜,心头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随即变得一片柔软,他生出几分羞愧来,埋怨自己不够坦然。
虽然萧涵是太过浪荡了些,比他这个魔头还要肆意妄为……
黎秩脸颊上的薄红逐渐褪去,眸中光芒坚定下来,看着萧涵伤怀的神色,他慢慢抬手,按在萧涵肩上,细白的手指并未停留太久,而是悄然地顺势往上,缓缓挑起萧涵下巴。
这同样是个极怪异的姿势,萧涵险些没绷住脸,被迫抬头仰望黎秩,眸中倒映着黎秩清冷的容颜。
在萧涵困惑的目光下,黎秩一双黑眸定定看着他说:“就一下。”
这还讨价还价……
萧涵差点噗嗤笑出声,他这心上人太过矜持,已经没救了。
但很快,黎秩语气淡淡地接着道:“剩下的回去再说。”
萧涵愣住,随即瞪圆双眼,露出一脸惊喜,“还有剩下的?”
黎秩不想说话了,倾身而下,对准萧涵那讨人厌的嘴巴正要啃上一口,忽闻楼上传来一声大喝——
“谁在那里!”
话音落下,密室之上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那声音太近了,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逃离了上面的房间。
方才有人在上面,而且这个落荒而逃的人一定不是自己人!
黎秩与萧涵面面相觑,双方这是震惊,萧涵抽出短剑退开,黎秩跳下条案,与萧涵齐齐往上看去。
只见上面几尺见方的出口上,一张圆凳滚落在边缘,这无疑是在告诉二人,刚才那人就在洞口边。
倘若他趁机启动机关,就有可能将二人困死在密室里。
二人下意识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与后怕。
万幸,那人被发觉了。
但发现那个人,并且出声吓跑他的,又会是什么人?
黎秩瞥向上方,动了动唇,无声询问萧涵:可要上去?
萧涵握紧短剑,慢慢摇头。
被控制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密室上响起,紧跟着,一个脑袋出现在上方出口,逆着光,让人看不清晰他的脸,只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小姜,你在下面吗?”
闻声二人皆是大松口气。
萧涵笑着握住黎秩的手,朝那人喊道:“我们在!不过您老人家就别堵在那了,我们要上来。”
蹲在出口边的姜蕴一脸郁色,到底还是黑着脸起身退开。
在密室下面太过被动,经过方才那一场隐藏的危机,不管是萧涵还是黎秩,都不愿意在这个密室里再待下去。萧涵收起短剑与易筋经,思索了下,顺手收了那一卷紫阳神功。黎秩眼睁睁看着,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萧涵不会自己练的,当然他已经练不成了。
这个话题黎秩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及的,否则萧涵这人一定会顺杆往下爬,到时候还要敲诈他一番。
因此黎秩只瞥了一眼就匆匆移开眼神,在萧涵的催促下,他先提气运起轻功上了出口,姜蕴早早候在边上,见到是他便笑着拉了他一把。
到萧涵上来时,就没那么好的待遇的,他扣住出口那一层木板,用力一提气跳了出来,落地时晃了一下,也没个人来扶他一把,只因黎秩被姜蕴抓住不放,只能在边上看着。
萧涵没好气地斜了姜蕴一眼,一转眼发觉这房间凌乱许多,应该是刚才藏在这里的人逃走时弄乱的。
“刚才那个人呢?”黎秩这才挣开姜蕴,快步走到萧涵身旁。
姜蕴面露失落之色。
黎秩却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刚才不止你一个人在。”
姜蕴并不意外的在黎秩脸上看出他对自己的防备与怀疑,这让他感到相当无力,只能老实交代。
“我和百里寻来找你们,发现长源竟然醒了过来,在这个房间里鬼鬼祟祟的,一叫就跑。他和他的手下都中了百里寻下的毒,百里寻不会留下他这个活口回去报信,就去追他了。”
姜蕴三言两语,顺道把百里寻做的事统统都告知了黎秩。
黎秩放松下来。
所幸下毒的不是潜入岛上的神秘的第三方人,只是百里寻。
但是,他断然没有想到,百里寻会为救他做出这样的事。
倘若不慎留下一个活口回西南报信,即便那个人并不知道毒是他下的,只要他平安回去了,难免会被人猜疑,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顺畅。
黎秩有些动容,当年在西北无意中救下的少年,即便在镇南王府生存了这么多年,又在江湖上历练了那么久,却还是太天真了,但他也的确很感激百里寻这份难能仅存的天真。
楼下传来脚步声,不多时,锦衣少年白着脸回到房间里。
他的脸色煞白,非常难看,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没追上长源。
不等人问话,百里寻便低着头说:“我没想到长源中毒并不深,还是让他逃过一命,我追到了竹林,他明明中了毒,我竟然还是没追上。”
黎秩见他紧攥着拳头,整张脸没了血色,便知百里寻有想过长源逃走后他将面临什么,本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此时正极度不安。
出于几年前萍水相逢时的微末情谊,还有百里寻近来的屡次相助,黎秩出言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长源想来是不该死在你手里的。”
百里寻哑声道:“可是我娘……”
黎秩道:“倘若她愿意离开镇南王府,我会尽全力帮你。”
这便是黎秩报恩的方式。
百里寻愣了愣,抖着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却是慢慢笑了。
“我知道了。”
姜蕴与百里寻一路出来找人,见百里寻尽力帮忙寻找黎秩,又从他与黎秩的对话中听出来什么,见到少年这般强忍不安,不禁感叹一声。
“怪可怜的。”
回应他的是萧涵的一声低笑,充满了浓浓酸味的低声嗤笑。
他不可怜百里寻,只觉得黎秩安慰百里寻让他很不开心。
萧涵无意去管百里寻的闲事,倒也不得不承他这一份恩情。萧涵便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扣住黎秩手腕,面上却是一片冷肃,“一个小小的长源并不可怕,他不过是镇南王心腹的徒弟,而你却是镇南王的义子,纵然你身份尴尬,比起长源,却重要百倍。”
百里寻抬眼看来,他并未恼怒,苍白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萧涵握住黎秩的手,当着几人的面专注地把玩着白玉般无暇的细长手指,看似不以为意,实则意味深长地说:“若你愿为我所用,我可以完成你的心愿,保你母亲和妹妹平安。”
百里寻神色一震。
萧涵并不急着要他回话,语调仍是不紧不慢地道:“你可以慢慢考虑,想清楚了自会有人来找你,只不过,百里寻,其实你不想留在镇南王府,大可不必勉强,须知皆因你先前的优柔寡断,方才有了你如今的困境。”
不过短短几句话,在百里寻听来却是震耳发聩,白净的面上渐渐露出几分羞愧来,他看着萧涵的眼神几度变化,流露在表面的脆弱忐忑被他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眼神最终仍是没有太过坚定,但他也对着萧涵重重抱拳,“谢世子赏识,我会慎重考虑的。”
萧涵撇嘴一笑,似感慨又似嘲讽,“路是你自己选的,种下什么样的因,就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果,世事皆如此,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百里寻当场愣住。
黎秩听萧涵越扯越玄,眉头一紧,当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姜蕴在边上见到,乐呵地笑了一声,满目讽刺地看向萧涵。
这是姜蕴特意告诉萧涵,我就是在嘲笑你、挑衅你的意思。
萧涵回以轻哼一声,转脸就从高深莫测变成一脸讨好的笑容,追上去握住黎秩的手,变脸之快迅雷不及,正要开口,却见黎秩身形猛地一晃,他面色大变,眼疾手快将人抱住。
黎秩扶住额角倒在萧涵怀里,低着头靠在他肩上半晌没动,指缝间隐约露出的肌肤晕开一层绯红。
他的身体处于高热的温度,先前被忽略了,而今露出异常,萧涵一碰就感觉不对,摸了摸他的脸颊与手背,只觉掌心下仿佛小火炉一般。
其余二人也被这一转变吓到了,姜蕴更是急得要上前夺人。
“他病发了。”萧涵沉着脸看向姜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别自乱阵脚。这岛上还有没有大夫?”
最后这句话是问百里寻的,百里寻愣愣地道:“没了……”
姜蕴看到黎秩半阖着眼,神志不清却依赖地靠在萧涵怀里,便默默收回手,双眼仍是直直盯着他。
得到答案后,萧涵深吸口气,才勉强忍住心头的焦急,再看姜蕴这样,八成是给不了什么好主意,还是得靠他自己。萧涵一阵无言,垂首亲了亲黎秩额角,眸中满是温柔与心疼。
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看到会如何,轻柔地打横抱起黎秩,快步下楼,“还愣着干什么,先去找蛊师!”
作者有话要说:憋出来了,下面可能会稍微虐一下,我确定这是最后一次了,后面会超甜,嘤qaq
41愚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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