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无名小岛上没有大夫, 懂得蛊毒的人就只有蛊师,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找到蛊师, 哪怕他并不能治好黎秩,他也是这座岛上最懂蛊虫的人, 也许能稳定黎秩体内躁动的蛊虫。
而不管能不能找到蛊师,萧涵也打算让燕七等人提前上岛,姜蕴回过神,对萧涵的安排很是赞同。
几人下楼时, 黎秩已稍微缓过来一些, 在萧涵怀里仰起泛着异样潮红的脸, 低声道:“我没事……”
萧涵一顿, 转而大步走进厅中,将黎秩轻轻放在长椅上。
这次病发其实早有先兆, 只是症状来得太过于突然,在那一瞬的眼前昏黑后,黎秩很快打起精神, 见到萧涵紧绷的神色, 颇为小心地看着他说:“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不打紧。”
萧涵一看就知道黎秩在打什么主意, 他一定是在怕萧涵着急之下现在就将他送走, 不让他去找圆通报仇,甚至为此强忍病痛。可听他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萧涵心头有火也发不出来, 他半蹲下来握住黎秩滚烫的双手,试图劝阻黎秩,“我们还有机会的。”
黎秩固执道:“我可以的。”
萧涵摇头,“不行,现在就走。”
黎秩皱眉,“可是岛上没有船。”
“会有的。我会让燕七他们提前赶来,到时候包围整座岛,谁也逃不掉。”萧涵手中有信号烟花,只要提前发出,守在无名岛附近的燕七等人就会上岛接人,只不过提前的话,恐怕就无法等到镇南王府的心腹康平前来,抓住他这条大鱼了。萧涵铁了心,不再与黎秩商量,“这件事我说了算。”
黎秩有些意动,正在犹豫,萧涵却已冷着脸站了起来,他伸出的手只来得及轻擦过萧涵的衣袖。
萧涵转过身去,神色沉重地同姜蕴二人道:“外面还有人没有中毒,抓到蛊师恐怕不会很容易。枝枝现在身体不便,留个人在这里照看他,剩下的跟我走——百里寻,你留下。”
不说被点名的百里寻,黎秩也愣住,萧涵是怕他拖后腿吗?
姜蕴也是一愣,然后一脸惊诧地瞪向萧涵,“我留下照顾他!”
萧涵道:“不行。”
“为何不行,我是他亲爹!”
萧涵冷笑,“怕你趁机把人拐走。”
姜蕴哑口无言,因为萧涵说中了,他是真的打算在萧涵带黎秩去平阳王府之前偷偷带走黎秩的。
而被萧涵委以重任的百里寻则是一脸受宠若惊,“我,我照看黎教主?可是,这里可能并不安全……”
“那你能抓到蛊师吗?”
萧涵一言惊醒百里寻,后者羞愧地低下头,他的确无法将蛊师带回来,而且虽然他下毒这一手是够果决狠辣,却有一个极大的漏洞——他不能保证岛上所有人都中毒,仍留下了许多潜在的威胁,而姜蕴又本就在病中。
算来算去,这里几人中也只有萧涵功夫不错,且没有受伤。
“没时间了,就这么决定。”萧涵拍案定下,回身望向黎秩。
黎秩定定看着萧涵,似因病痛,漆黑眸子蒙上了一层薄雾。
萧涵被看得心底一阵柔软,叹着气俯身抱了黎秩一下。
“乖,我就去一下。”
黎秩抱住萧涵后背,他只得一动不动,温声哄道:“先放开。”
黎秩素来无甚表情的双颊满是潮红,身上体温极高,像一个暖烘烘的小火炉,又仿佛一汪正沸腾的清澈温泉,丝毫不见昔日故作的冷淡。
“不带我去吗?”
黎秩软声询问,形状姣好的微红唇瓣一开一合,越发叫人无法移开视线,低哑的嗓音像是饱含着浓浓的委屈,尤其是一双黑珍珠似的明透眼眸。被这样一双湿润眼眸看着,换了往日,他开口要什么,萧涵都会答应,可今日不行,萧涵态度强硬地摇了头。
“乖乖等着,我很快回来。”
高热烧得黎秩的大脑昏沉,他的神志仍不大清晰,却也很清楚自己跟上去会拖累他们,倒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等他们回来。
若是以往,黎秩会很有自知之明地一早答应,可他现在浑身难受,竟然不想让萧涵离开他半步。
黎秩皱着眉纠结了许久,末了,双手环上萧涵后颈,将清瘦的下颌轻轻抵在他肩上,“早点回来。”
这是黎秩贴在萧涵耳畔的小声低语,听上去像极了撒娇。
萧涵勾了勾唇,顺势在黎秩唇边落下一吻,哄人的腔调温柔极了,“好。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黎秩不由心头悸动,他很喜欢这话,总算听话地松开了人。
姜蕴在一边看着二人亲昵地抱在一起小声说着话,脸色早就一片黑沉,眼底隐约闪烁着一簇怒火。
萧涵摸到黎秩脸颊越发烫手,精神也很是涣散,也心知不能再拖。他又耐心叮嘱了百里寻一遍,让他千万注意安全,若遇到其他人不可动手,就假装下毒一事与他和黎秩无关。
百里寻地位再尴尬,再不如长源,也还是镇南王府的人,而且还贵为镇南王的义子,至于黎秩,可是他们的贵客,只要他们不自曝真相,镇南王府的人就绝对不敢为难他们二人。
百里寻还有些没缓过神,萧涵每说一句他便愣愣点头记下。
萧涵叮嘱完,深深看了黎秩一眼,忍不住捏了捏他绯红的脸颊,道了声“照顾好自己”,这才走了。
姜蕴不像萧涵那样依依不舍,利落地跟在后面,但走时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黎秩微垂眼眸以手扶额,眉头紧锁,似是极不好受。姜蕴跟着眉心一紧,满眼担忧。
百里寻神情呆滞地目送他们到门外,全然忘了身后还有一位病弱的魔头。他对黎秩的印象停留在他多年前在土匪窝里大杀四方,还有便是混入武林盟时的孤僻冷静,可他在世子面前竟那样温柔,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不过仔细回想,黎秩的爱恨一向这么坦荡,实在叫人钦佩……
一想到方才凶狠的魔头软软地抱住世子小声说着什么,而后世子温柔亲吻了他的那一幕,百里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回头看向黎秩。
不想正好发现黎秩微眯双眼朝他看来,百里寻先红了红。
黎秩的视线已然开始有些模糊,只隐约见到了百里寻的身影,他便望着那边,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我要运功压制体内的蛊毒。”
百里寻此时是满心羞愧,慌忙摆手自证清白,“黎教主不必多想,百里寻定会尽全力为你护法!”
黎秩迟钝地点下头,便盘膝打坐,闭上双眼,“多谢。”
实际上,黎秩此刻反应迟钝,闭眼时才想到百里寻为何如此激动,不过还是尽快压制凤凰蛊要紧。
收获了感激的百里寻却猛地冷静下来,只因黎秩的嗓音太过沙哑虚弱,他从未见过黎秩这么虚弱的样子,这与黎秩往日的形象太过违和——他原来也有软弱的一面。百里寻并非失望,而是担忧,甚至比黎秩还不安。
百里寻看着黎秩红的异常的脸颊,暗暗捏紧拳头,黎教主可一定要撑住,不然他如何跟世子交待?
萧涵与黎秩在岛上转过几圈,对这里的形势也有几分了解——岛上人群聚集的地方有二,长源所在那片成群的木楼建筑,与山脚的山洞。
百里寻在长源那些人饮用的山泉里下了毒,只有山洞里那群人躲过了一劫,只因他们一直守在山洞里,往日饮用的水和食物都是自己准备的。
虽然不知道长源为何会派三十多人守在这边,但连黎秩和刚上岛的萧涵都知道这里有人,比他们更早上岛的蛊师不可能不知道。而蛊师从黎秩的小楼里逃走后,必定第一时间回去找长源,等他发觉这些人都中了毒,求救无门,他会去山洞那边找其他人。
不过若他在岛上藏了船,说不定会直接逃走,若是这样,早就守在岛外的燕七等人很可能会抓到他。
不管结果会如何,山脚下那个隐蔽的山洞还是要去一趟的。萧涵先点燃了信号烟花,他不确定燕七等人会在多久后到达,但一定不会太久。
做完这些后,萧涵便赶往山脚,跟在后面姜蕴看了眼白日晴空上的烟火,金红的尾巴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也在姜蕴眸中略过一道微光。
姜蕴的体力并不差,即便还在病中,一路上也没见喘过气,萧涵看在眼里,心下暗嗤一声,果断地放弃了原本想放慢脚步等他的打算。
果然,这老头就是故意装病弱,骗取黎秩的同情心的。
山脚那个隐蔽的山洞萧涵去过一回,熟知路况,他与姜蕴功夫都不错,脚程不慢,很快就到了地方。
然而山洞内外却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萧涵和姜蕴对视一眼,皆抽出兵器,谨慎地走进山洞里。
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铁牢里还关着两个人——很显然,所有人都已撤离,连关着的人也不管了。
萧涵失望不已,垂首收起短剑,“不是长源就是蛊师。”
姜蕴面有郁色,却没转身离开,他越过萧涵走进山洞深处,萧涵见他朝铁牢走去,面上有些疑惑。
“你干什么?”
姜蕴没搭理,径直走到铁牢前,而在铁牢里关着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靠近,孙少主仍在昏迷,大抵是因为姜蕴的脸色太冷,胡夫人护着儿子往角落缩了缩,忽地眼前一亮,不再后退,反而主动迎向姜蕴的冰冷目光。
“你们是来找蛊师的吧?放我出去,我告诉你他们去哪儿了!”
萧涵闻言眸子一亮,“你知道?”
萧涵其实见过这个胡夫人,在六大门派与黎秩约战那一日,不过因为易容,对方好像没认出他来。
胡夫人的确没认出来,只是觉得二人的眉眼有些眼熟,但见他们穿着与镇南王府那些人相似,又在这座岛上,便将他们当成了长源的人。
故而胡夫人自以为是地说:“蛊师他刚带人走了,他说岛上出了事,连长源都不管了,还有,他们好像是在一个地方藏了船,这就要走!”胡夫人见二人果然神色不虞,便接着道:“我听说那是岛上唯一的船,而且很快会有人攻上岛,你们就不想走吗?”
萧涵眉心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向姜蕴,眼神狐疑,很快变作了然——一定是蛊师偷听到了他们的话。
姜蕴也想到这一点,他有一点与黎秩很像,不管心情如何变化,面上依旧很冷静,隔着铁栅栏,他淡漠地望着里面那对母子,“在哪儿?”
胡夫人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船在哪儿,她却慢悠悠地笑了。
“你得先放我出去。”
“好。”姜蕴应了,然后回头,拿眼角示意萧涵开铁牢门。
萧涵面无表情与之回视。
姜老头怎么回事,三言两语就信了人,真打算放他们出来?要知道里面这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是什么让姜蕴如此自信,觉得他可以指使世子做事?
僵持片刻后,萧涵默默别开脸,抽出短剑上前,抬手一挥,哐当一声便一剑斩断铁牢门上的锁头。
胡夫人喜不自禁,紧跟着搀扶起她儿子孙少主起身。
萧涵退回姜蕴身后,皱着眉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姜蕴几人。
胡夫人母子被关了有段时间,形容颇为狼狈,力气也所剩无几,她架着孙少主跌跌撞撞地出了铁牢,倒也没有求人帮忙。不过看着眼前两名高瘦的青年,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吟吟看着二人道:“实不相瞒,我乃七星堂堂主夫人,擅于毒术,若是二位愿意带上我一起离开,我与儿子回到七星堂后,定会重重酬谢二位。”
萧涵嗤笑,“倘若我们不愿,你就不告诉我们船在何处?”
胡夫人胆识过人,对二人的不满毫无知觉一般,笑道:“二位何不好好考虑一下,一起走如何?”
“真是可笑,你好像忘了,刚才是谁救你们出来的……”
姜蕴摆手打断萧涵的讽刺,竟是毫不犹豫一口应下,“好。”
“当真?”胡夫人满目喜色。
姜蕴重重点头。
萧涵心有不满,看了姜蕴一眼,晒笑一声便别开脸去。
“船在何处?”姜蕴道:“我们还有一个人,他中了毒,需要有人解毒。蛊师他们的船在何处?”
胡夫人只觉自己又多了一份筹码,而有来有回才不至于激怒对方,她想了想,道:“我听到蛊师他们说,离这里不远的西边,老槐树根下有个隐蔽的山洞,里面有条暗河直接通往岛外,他们就在那里藏了一条船。”
萧涵挑起眉梢,“当真?”
胡夫人肯定地点了头,“自然是千真万确,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为何还要欺骗你们?”
萧涵还在半信半疑,姜蕴却已点了头,轻笑了一声,“好。”
胡夫人也跟着笑了,正要催促他们赶紧走,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雪光,她怔了一下,便觉脖子上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双眼徒然瞪大。
在她黑色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姜蕴手握匕首的冰冷面容。
胡夫人瞠目结舌,嘴唇抖动,却什么也来不及说便倒了下去。连带着她搀扶着的儿子也跟在倒地。
萧涵也是始料未及,不可思议地看着姜蕴,姜蕴面不改色地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微垂的眼眸映着一片血光,透出几分异常的冰冷狠绝。
“为伏月山的诸位兄弟报仇。”
胡夫人面露惊恐,身体猛地痉挛几下,便彻底断了气息。
不过萧涵看清楚了她连气音都未能发出的口型:黎秩。
她竟以为是黎秩在向她索命。
萧涵神色复杂,眸光沉沉看着姜蕴将匕首收回去,才咬牙问他,“不是说,让她给枝枝看病的吗?”
姜蕴忽地回头,他似乎很意外,看着萧涵的眼神很奇怪。
“这个毒妇的话,十句里最多只有半句是真的,你也信?”
他说完,转身出了山洞。
萧涵有一瞬间感觉到,姜蕴这个没有心的居然在蔑视他……
不过他说的也对,因为这个毒妇,黎秩是吃过大亏的。
萧涵并不曾怜悯胡夫人,只是很惊愕姜蕴会如何利落的过河拆桥。他长舒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垂眸看了眼胡夫人身旁的孙少主,他显然病得很严重,再不医治定会熬不下去。
但这与萧涵无关。
萧涵转身离去,只在心中暗叹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
与此同时,长源正偷偷跑到一间处在边缘的废弃的茅草屋里——他本来的确是中了毒,所幸中毒不深,很快就醒了。也是那时,他发现有人趁机潜入了他的房间,还发现了密室。
那里面藏了一些东西,长源初时是很想弄死里面的人的,可他偷听但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惊觉下面的人是黎秩那个魔头!而且令他震惊的是,他师父送来的那个小蛊师好像叛变了,他很怀疑是黎秩给他们下的毒,可他任务在身,也不能出手杀了黎秩。
今夜师父就到了,长源这么想,又看看密室下面那一对亲密纠缠的狗男男,打算将他们关在下面。
但他运气太差了,即将动手时,让百里寻发现了。
长源发现百里寻竟然是假装中毒,下意识便逃走了,等他甩掉百里寻后回头一想,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那两个新来的恐怕是被黎秩的人冒充的,百里寻才是真正叛变那个!如此看来,黎秩一直在骗他们!
说不定,蛊师已经没了,黎秩还打算等他师父来再一网打尽!
长源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要逃走报信,不过他才刚走出一步,就改变了主意。
所以他来到了这间荒废的屋子,匆忙搬空了角落上的草堆,将上面的地板拆卸下来,扒拉出一个不小的洞口,下面竟然也有一个密室。
长源大口喘着气,被毒性的摧残下,他其实已经十分疲惫,但仍然不敢有一刻的停留,马上就跳下了密室,走过一长段倾斜的石阶,前方亮起昏黄的烛光,潮湿冰冷的青砖一直延伸到三丈之外,赫然也有一个铁牢。
而在这个更为隐秘的地下铁牢,被关着的人身着素白的僧袍。
铁牢里光线昏暗,草席上闭目打坐的人半身隐没在黑暗中。
长源每次见到对方,心中都止不住恐惧战栗,这次也一样,全没了上回那几分可怜的得意嚣张,他揉了揉脸,让自己的形容变得狼狈,再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便一脸慌忙地扑到铁栅上,张嘴就是刺耳的哀嚎哭诉。
“师叔!师叔救我!姓黎的反了,百里寻那小子也反了!”
回应长源的,是一片死寂。
圆通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石雕,对长源的话充耳不闻。
长源愣了下,忍着恐惧在衣襟下扯下贴身藏着的钥匙,一边看着圆通,一边哆嗦着打开铁牢大门,“师叔,黎秩那些人是要我死啊!而且我师父今夜就到了,求您看到师父跟您多年师兄弟的份上,帮长源一把?”
长满的铁锈的牢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铁牢里的人却没有回应,长源在原地等了片刻,就知道圆通不会轻易出手,他一咬牙,扑通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膝行至圆通面前。
“师叔!求求您救救长源吧!长源可是您唯一的师侄啊!”
长源一边假哭,一边偷偷看着圆通,急得险些就要喊爹。
就在这时,圆通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双眸,用那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满目怜悯地看向长源。
长源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隐藏在无奈之下的冰冷杀意,心头一震,当真流下了眼泪,“师,师叔……”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听上去像是快要哭了,圆通题格外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幽幽叹道:“师侄现在才来求师叔,又有什么用呢?师叔的本领不是全都教给你了吗?”
长源呜咽一声,敛去眼底的懊悔与不难以头抵地,“师叔,都怪长源不仁义,看您被王爷下令责罚,生怕您会出事,一身本领无人继承,这才起了贪念,逼您给出武功秘籍……”
圆通淡笑道:“是啊,师叔用了武功秘籍换来的药,伤势已快大好了,多亏长源给师叔这个机会。”
话里的嘲讽吓得长源真的要哭了,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跟圆通商量道:“师叔再帮长源一把,回了王府,长源给您求情,也求师父保住您,可好?而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的那些童子功长源拿来也没用啊……”他还不忘埋汰起来,余光瞥见圆通没了笑容,他当即大叫着改口道:“师叔救命!黎秩伙同百里寻害了所有人,如今还在搜查您的下落,很快就会查到这里的!”
圆通道:“他已来了?”
长源不过是想逼一逼圆通,好叫他知道这里并非安全之地,他们可是一伙的,见圆通像是上钩了,可多年师叔侄,他总觉得其中有诈,故而试探着说:“应该快找来这边了……”
圆通垂眸沉吟。
长源知道他这是在犹豫,便不再出言,只期待地看着他。
不料圆通忽然挥出一掌,正对着长源额头,长源吓得放声大叫,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逃窜而去,慌忙之下不小心绊倒自己,他也来不及调整姿势,便狼狈地半爬半滚缩到一边。
长源以为圆通下了杀心,后背抵在冰冷的铁栅上退无可退时,又见圆通起身走来,吓得双手抱头。
“师叔别杀我!我知错了!”
长源的声音带着充满恐惧的哭腔,全身上下抖得不像话。
然而,圆通只是起身稍作整理,轻拂衣袖,便走向牢门。他似乎心情不错,语调轻快,“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敲诈师叔、趁火打劫,看来你师父教的不错,师叔我很吃惊啊。”
长源屏住呼吸蜷缩在门边,浑身哆嗦着,大气不敢出。
圆通就站在他身后,静静俯视须臾,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师侄有了进步,做师叔的,是该给你一个奖励才对。那么,师侄啊,现在师叔给你一个机会。”
圆通说到此处,便见长源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眼角含泪。
真是天真极了。
圆通心中想着,低声笑了,“走吧,只不过你要跑快一点,不然,等师叔追上来,你就跑不掉了。”
长源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圆通仍是笑吟吟的,拍了拍长源肩头,便大步踏出牢房。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密道里,长源剧烈的心跳才缓过来,他扶着铁栅起身,一刻也不敢多待,带着满心的恐惧,踉踉跄跄地快速逃离此处。
他这个师叔就是个恶魔,不过这个恶魔冲着别人去了,长源却不敢庆幸,满脑子只有圆通那句话。
他要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长源住处的楼下花厅。
百里寻在庭前守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正闭目调息的黎秩,见他迟迟未动,紧皱的脸上满是担忧。
忽地,黎秩睁开双眼,却是偏头吐出大口深红偏黑的血液。
百里寻急忙冲进屋中,满脸无措,“黎教主,你还好吗?”
黎秩拿衣袖拭去嘴角的血珠,轻轻摇了头,“好多了。”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苍白,这次应当是缓过来了,面上却全无血色,怪不得百里寻会紧张。
百里寻想上前搀扶,黎秩摆手婉拒,他便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了,见黎秩又低咳了两声,他眼珠一亮,小心地问:“黎教主可要喝水?”
黎秩是有些渴了,便点了头,之后他想起来,这里的水都被下了毒,于是就想改口,百里寻却莫名的激动起来,“我房间里有干净的水!”
黎秩见他一脸期待,好像就等着自己点头一样,“……谢谢。”
果不其然,百里寻立刻笑逐颜开,紧跟着,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去,“我房间就在旁边,黎教主且等一下,我回去取了水很快便会回来!”
黎秩看着少年匆忙的背影,愣了一阵,到底没忍住低声一笑。
却在这时,余光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黎秩笑容顿时消失。
圆通就站在庭院外背阴的一个角落,过分白皙的脸上,狰狞而刺目的殷红疤痕占据了他整张右脸。
他也见到了黎秩。
二人对视的那一刻,圆通遥遥一笑,不复以往的虚伪悲悯,眼底一片阴冷,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像是一种挑衅,但他很快就退回了隐蔽处。
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黎秩惊愕起身,便见到一抹白影在远处的竹林前出现,他眸中寒光闪过,不再犹豫,追了出去。
其实他此刻很高兴。圆通终于现身了,报仇的时刻也到了。
一切都将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结果写着写着,发现字数太多了还没写到最精彩的部分_(:зゝ∠)_
感谢在2020-03-31 23:02:39~2020-04-01 22: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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