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在黎秩的死亡凝视下,萧涵仍满目柔情不惧不退,堪称勇士。

    在这个惊天巨雷下,百里寻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你们看起来……并不像夫妻啊……”

    不过一个俊俏贵公子是如何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病弱书生的,但就黎秩对萧涵这冷淡疏离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没有多亲密。

    谁知萧涵忽然长叹一声,“那是因为一场意外……”

    百里寻目光炯炯。

    “三年前,我与枝枝相知相识,相亲相爱,可因我家中老父亲不满,狠心棒打鸳鸯,枝枝忍痛离开了我,我肝肠寸断,苦寻三年,终于,在不久前找到了他。”萧涵怜惜地看着黎秩,痛心疾首道:“不想枝枝竟不幸跌落悬崖记忆全失,早已经忘了我!”

    黎秩抽出被握住的手,冷眼旁观:编,使劲编。

    “你看!”萧涵指着黎秩道:“他现在不记得我了,所以对我才如此冷淡。且因那次坠崖,他身上落下病根,至今未愈,我又怎能抛下他呢?”

    百里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满怀质疑地看向黎秩。

    萧涵继续深情演讲,“没有我,他一个人怎么活下去?所以哪怕他忘了我,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让他再一次偷偷溜走!”

    黎秩:世子的嘴,骗人的鬼。

    演讲完毕,一声叹息突兀地在几人身后传来——

    “原来江湖上竟还有第二个像陆盟主这样的痴情人。”

    几人纷纷看去,一个英气秀美的高瘦女子就站在他们桌边,相似的佩剑,相似的雪白衣裙。

    百里寻见了人,立马站起来,恭敬地喊人,“陆师姐。”

    “嗯。”陆晚秋点点头,面上恢复了原本的文静,“三师弟,爹爹正找你呢,问你裴炔到了没有。”

    百里寻闻言朝人群中心那一点白看去,座中斯文俊雅的男人似有感应,侧首看来,朝他略一颔首,百里寻一脸敬崇地回了礼,便对黎秩道:“那我先过去了……”他顿了顿,面色尴尬地问黎秩,“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坐在一桌上聊了半天,结果都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

    不等黎秩开口,萧涵便又抢先道:“枝枝大名姓李名知。”

    那小名呢?百里寻差点被带歪话题,听他唤的不知是“枝枝”还是“知知”,亲昵又肉麻叫人起鸡皮疙瘩。他到底忍住,朝黎秩点点头便去了。

    萧涵再一次被百里寻狠狠无视,表情迷茫又莫名。

    “三师弟初出江湖,年纪尚小,待人处事不够成熟,还请二位担待。”陆晚秋朝二人轻轻颔首,也跟上走了。似乎因刚才听到的事,她走前多看了二人一眼,眉目间有些许动容。

    待外人都走了,黎秩这才冷幽幽地看向萧涵,开始算账。

    却见萧涵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她该说的应该是‘没想到江湖上竟还有这样的痴情人’,但为何她说的却是‘陆盟主这样的痴情人’呢?

    黎秩语调凉凉,“那是因为这种痴情苦等多年终与旧情人相逢的戏码已经被前任盟主陆玄英用过了。”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萧涵惋惜,而后又八卦地问:“这个前任武林盟主陆玄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你们伏月教对他了解有多少?”

    黎秩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刚才的人是陆静的女儿。”

    萧涵吃了一惊,“武林盟主的女儿。”

    黎秩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危险,“不出半日,你刚才的话就会传遍整个三清楼,不知世子可否解释一下,你突发的创意是怎么回事?”

    萧涵背后一股寒气袭来,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就是……很突然。”他终于察觉到危机,眼珠子乱飘着快速找到借口,“那不是,咱们的约定就是这样的嘛?情侣约定啊,你现在的脸太普通了,那我们就得换一个故事了,才有利于我们在三清楼潜伏!”他说得自己都信了,凑过来小声道:“我也是为了尽快混入正道人士中间着想。”

    黎秩半个字都不会信。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去解释了。虽然他已有预料,之后伪装的日子一定不会很轻松。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下次见人时定要先堵住萧涵的嘴,免得他成天叭叭叭鬼话连篇。

    短暂的会议结束,武林人士一一散去,压根没听到多少振奋人心的话语的黎秩和萧涵最终在人们离开时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恶补了会议内容。

    首先,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寻找过去半月里离奇失踪的少侠们。

    在这事面前,武林大会都要往后延。对于找人这个任务,武林新人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接下了。会议上,自告奋勇的新人代表也拍着胸口喊出将金华掘地三尺的口号。

    于是散会后,各门各派的弟子们自由组团出门找人。

    其中不属于六大门派也没有朋友的萧涵和黎秩两人便落单了。

    萧涵压根不知道要找什么人,他只觉得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跟在黎秩身边亦步亦趋小声嘀咕。

    “刚来没多久就要出任务找人了,是我给的钱太少了吗?”

    黎秩懒得理他,跟在青城派一队弟子身后,见到那些个弟子们走在大街上都不住的盯着路人看,一寸寸的进行地毯式搜索,也不觉无趣。

    找了半条街,街上的行人都拿这些武林人士当傻子看了。

    感受到了许多异样的视线,青城派的小弟子终于察觉到这么做根本无用,于是边走边讨论起来,“都说那些弟子是在金华失踪的,可没说是金华城外还是金华城内,咱们这样在街上毫无头绪地找人,真的能找到吗?”

    黎秩二人光明正大跟在他们身后,萧涵一点也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神情,跟黎秩说:“他们终于发现这样找人毫无效率又愚蠢至极。”

    黎秩快走几步,拐到另一条街道,半点没有跟萧涵说话的欲望。

    萧涵哎了一声,急忙跟上去。

    “大家都在找人,虽然效率不高,可你若不去,就成了异类。”

    萧涵恍然大悟,于是乖乖跟上黎秩道,“那我听你的。”

    黎秩抬起头看他一眼,不带多少信任地警告:“少说话。”

    萧涵捂嘴,用力点头。

    黎秩也没指望这位世子爷能真的听自己的话,他领着人在主街道上逛了几圈,便进了一家酒楼。

    因为世子爷饿了。

    萧涵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拉着黎秩的衣袖,看去可怜极了。

    不过进去后两人产生了分歧,萧世子他要进包间,说不想别人看着他吃饭。要不是燕七早在包间准备好了一桌酒菜,还有黎秩最近最爱吃的松鼠鳜鱼和桂花糯米藕,身上总共不过三两银子的黎秩绝对会把萧涵扔出去。

    两人也饿了半天,上了饭桌端起碗,也就都尽释前嫌了。

    不过离开半日,看着自家主子埋头扒饭的动作,燕七很是欣慰,一边数着他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回王府可以跟王妃交待了,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黎秩,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黎秩自顾自端着碗慢吞吞地啃着青菜,吃相相当斯文。

    他们二人吃饭时都很认真,默契地都不爱说话,但当看到桌上七八个菜大半都被扫进了黎秩肚子里时,燕七眼里的欣慰变成了震惊和担忧。

    黎秩跟萧涵同步放下碗筷,一样无视了燕七变换不停的脸色。

    此刻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听着动静不小,二人相视一眼,还没动作,燕七便识趣地打开了窗户,看了一眼,解释说:“有人在楼下比武。”

    饱餐一顿后黎秩心情好了不少,往椅背一靠便看见了楼下街道上的打斗。萧涵则激动地趴在了窗上。

    街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事实证明,这场热闹也的确值得看。打斗中心是一个握剑的黑衣青年,与一个身着灰衣手中握刀的中年男人。

    刀剑擦出火星,打的正激烈。

    萧涵津津有味地点评:“那个灰衣人功夫好高,一定不比燕七差。不过他跟那个年轻的打时,好像没有用全力,虽说年轻那个功夫也不差。”

    燕七苦笑着应是。

    黎秩听闻这话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涵,没成想他竟看出来了?

    楼下那个伪装极好的灰衣男人最终以一招险胜停下战局,黎秩又盯着楼下的局势看了片刻,才道:“七星堂的人也在这里,那个灰衣人好像就是他们家的,不过我从未见过他。”

    萧涵点头,见楼下不打了,两边人就要散了,忙指着那个年轻人问:“这个人呢?年纪轻轻剑术已不差,燕七若对上他,也讨不着好。”

    燕七很想反驳自己可以的。

    黎秩也不觉得燕七比那年轻人差,不过也没有说出来。

    街上人潮果真散去,即便七星堂的人和另一方仍是互相看不上。

    “那个人叫裴炔。”黎秩看着那个黑衣挺拔的背影,“名声鹊起的武林新秀。师从北海凤陵君,习得一手好剑法,同浩然山庄有些渊源。”他眼里多了几分欣赏,“从一年前起,他频繁出现在演武交流会上,常常约战六大门派的前辈,鲜少败绩。有人说,再磨炼七年,十年一会的华山论剑上若有他的身影,他也许就是第二个陆玄英。”

    这评价已是极高,不过想起萧涵似乎并不了解江湖事,黎秩下意识地补充了几句,“陆玄英就是在三年前的华山论剑上一举成名,直接当上了武林盟主。不过这个裴炔不像陆玄英那样简单,他对剑道并无那般执着,短短一年,花边新闻反而比他的胜绩要多。”

    萧涵又点点头,好奇地问:“枝枝怎么知道那么多?”

    黎秩险些习惯了这个称呼,闻言忙肃起脸,“不要乱叫。”

    萧涵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家猫猫也叫枝枝的。而且你要习惯,我们之间亲密程度越高,在正道人士面前契兄弟身份就越不会引人怀疑。”

    燕七旁听许久,震惊出声,“世子,您在说什么契兄弟?”

    萧涵赶苍蝇似的朝燕七摆摆手,“你别管,这是我和枝枝的秘密,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他转过来看着黎秩,看起来明显有点不高兴,“枝枝怎么会那么了解那个裴炔?”

    燕七无奈地闭上嘴巴。

    “偶尔看看江湖日报,常有裴炔的新闻报道,随赠的江湖名人榜榜首也常有他的名字。不仅是他,还有各家新秀,特长、武器、成就,名人榜都会记载,每月都会按人气重新排名。”

    “啊,这个名人榜还不错啊。”萧涵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吩咐燕七,“你把往期的名人榜都给我找来,我要看,最重要的是这个裴炔的资料。”

    燕七认命应是,出门一会儿,很快抱着一摞江湖日报上来,一时间只找到了去岁二月至今的。

    歇了一会儿,吃饱喝足的两人打算回三清楼蹲守。出门下楼时燕七要跟上,萧涵赶紧摆手制止。

    “你回吧,有枝枝贴身保护我就够了,你不要打扰我们。”

    黎秩:……没说过贴身保护你吧?

    燕七心头一哽,“可是万一遇到危险……”说着他看向了黎秩,打算请这位劝上自家主子两句,但黎秩态度冷淡地很,一点发言欲都没有。

    “那好吧。”燕七无奈至极,而后一脸郑重地朝黎秩拱手一礼道:“那我家世子,就交给黎公子了。”

    黎秩眉梢一挑,侧身避开这一礼。

    “走了。”

    萧涵赶忙点头,见燕七一脸不放心,他挥挥手,十分愉快地抱上一年份的江湖日报跟在黎秩身后走了。

    燕七看着二人背影,即忐忑又开心,世子终于走了啊……

    他从未想现在这样想念原先同他一起常随萧涵身侧的燕八,燕八不在,他一个人实在难以招架世子。

    回到三清楼时已是黄昏,许多门派弟子们踩着暮色归来。

    事实证明,武林盟还是优待金主的,不合群的萧涵和黎秩被分到了一个房间里,而且还是上房。

    不像其他门派的弟子,他们都是好几个人挤一个房间。

    不过萧世子并未发现这是金主的优待,他只觉得安排自己和黎秩一个房间的人特别有眼色,回房后便抱着江湖日报开始恶补江湖知识。

    他能安静下来再好不过,黎秩说了一声便要出门。萧世子到底是个识趣的人,应了一声没有强求跟上,只不过当黎秩真的出门时,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趴在门框上的模样十分幽怨。

    “那你要早点回来啊。”

    萧涵嘴角一垮,委委屈屈地说道:“我一个人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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