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缓过神,笑嘻嘻地贴近黎秩,可他挪过来,黎秩便要挪走,他快速抓住黎秩细瘦的手腕,“别躲啊,我们一块挤挤,就没那么冷了。”
黎秩抽出手,坐在石头上抱住双膝,看着很是乖巧。
萧涵跟着他一样坐好,忍不住说:“你的手好冰啊。”可是黎秩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偏低的体温,不像他,泡了冷水受凉后反而会发热。
就在这时,陈清元又哒哒哒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在他们身边坐下,有点不高兴地递过去,“吃两粒,不然你们一定会受寒发热的。”
萧涵接过,倒出两粒褐色小药丸,递给黎秩。黎秩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别吃,又看向陈清元。
陈清元别扭地哼道:“只是普通的驱寒药而已。”
黎秩接过闻了闻,小幅度朝萧涵点了下头,萧涵便干脆直接吞了,黎秩分辨出的确是治疗风寒的药材味道,也跟着慢吞吞地和着热水服下。
陈清元脸色好了一些,“拿着吧,两个时辰吃一次。”
萧涵道了谢,把药瓶收进怀里。
陈清元见他难得如此乖巧,怕是受了惊吓,便不由自主放轻了语调,“刚才那个黑衣人……你们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还知道他是谁的人。”
萧涵和黎秩齐齐看着他。
陈清元一顿,无端有些不安,轻咳一声勉强维持镇定。
黎秩反问:“你为什么会跟来?”
陈清元不大想说,只是看萧涵与黎秩一致对外盯着他的质疑眼神,他有些委屈,“我之前就说了,我来武林大会就是为了找九华山的掌门。”他顿了顿,叹道:“可惜他没来,等我想去九华山时,他就已经死了。”
萧涵好奇道:“他一直都在九华山,你为什么现在才要去找他?”
陈清元道:“那是因为我最近才知道他是九华山掌门。”他的神情凝重又苦闷,“我是问过莫小姐,才知道他就是九华山掌门。我找他,是因为我哥哥和我失散前说过他的名字,我当时年纪太小,也只记得这个名字。”
陈清元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爹突然把我和我哥送到远房堂叔家,爹走后,哥说去找九华山掌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堂叔说我家里出了事,正好当时我生了重病,他们都以为我活不成了,就把我用草席一卷扔到山上去。也是我运气好,师兄当时就在山上采药,师兄治好我之后也带我回去看过,只是堂叔已经搬走,不知去向,我父母也早已被人杀害,凶手却一直没找到,兄长也失踪了。我亲人都已不在,师兄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衢州医馆,让我改名换姓跟他学医。”
“九华山掌门叫什么名字?”萧涵问。
黎秩道:“孟扬。”
陈清元点头,“不错,就是孟扬,这个名字不算独特,我找了很多年,遇见过很多同名同姓都叫孟扬的人,可他们都不认识我哥哥和我爹。”
萧涵问:“你觉得孟掌门会是你爹和你哥说的那个孟扬?”
陈清元没有确认,只说:“我爹以前在镖局做过镖师,认得一些江湖人,所以我才敢大胆猜测,这个九华山掌门也许就是我哥说的孟扬。”
“可没想到他死的这么突然。”陈清元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希望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孟扬,这样的话,我兴许还能找到我兄长。”
黎秩和萧涵对了一眼,俱是将信将疑,没再说话。
后半夜百里寻和华栖迟一干年轻弟子拖着一具水里捞起的尸体回来,黎秩和萧涵去看过,正是跟踪他们的黑衣人,他心口正中插着一把匕首,锋刃完全没入体内,因在水里泡了太久,死不瞑目的他整张脸都泛着青白。
年轻人们看了都觉得有些不适,陆盟主便让他们将尸体草草处理了,怀疑可能是逃逸的七星堂余孽报复,吩咐加强戒备后便各自回去休息。
天一亮,大小十来个门派的代表人物便匆忙朝着九华山出发。
黎秩暗自庆幸无人想到黑衣人是追着他和萧涵来的,且七星堂也算是报应,原先一直栽赃陷害伏月教,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背锅也活该。
前夜泡了冷水,萧涵体质再好也难免有些不适,话都少了,走了半天路出了汗后很快恢复了,不过黎秩本就透着病态的脸色却是愈加苍白。
所幸日落前,众人到了九华山。
九华山掌门孟扬已停灵五日,最多再过两天便要下葬。
得知盟主已至,九华山的管事长老到山门前迎接,唏嘘一番后,便领着陆盟主等人先行去灵堂吊唁,黎秩和萧涵也随大流跟着大家去了。
九华山剑派上下都挂上了白灯笼,弟子们手臂上头绑着白色麻布,来去尽量安静无声,弥漫着庄重与哀痛的气氛,灵堂中尤其庄肃。
灵堂一片刺目的白,正中央停着一座黑沉沉的棺木,孟扬的几个徒弟与女儿跪在旁边为其守灵,众人刚一进来,便被浓郁的香烛烟雾笼罩。
黎秩和萧涵,还有陈清元跟裴炔都不是门派众人,四人便落在最后面,一一上前上香祭奠。他们排在最后面,要等好一阵,四人都没说话,听着盟主与前辈们安慰孟扬徒弟的话语,棺木旁还有一道细弱的哭声一直没停。
孟扬有个女儿,也只有一个女儿,她叫孟绾绾,此刻正在哭灵。
等了片刻,黎秩和萧涵跟在陈清元两人身后上前,陈清元或许还不死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棺木,裴炔的面色则一如既往的很是冰冷。
几人听着安排上前鞠躬。
虽然不喜欢六大门派的做派,也对九华山掌门无感,黎秩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只是刚弯下身,他的心头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黎秩不自觉抬手按住心口,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异常,他却有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一般,但接下来一直很安静。黎秩慢慢起身,幽深的眼睛直直落到棺木之上,看了眼孟扬那张惨白的脸,便跟着大家退出了灵堂。
一行人随陆盟主来九华山,不只是吊唁这么简单,还要调查九华山掌门的死因,故而不会很快离开,管事长老也理解地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孟扬为人似乎很不错,他的朋友很多,这几天来祭奠的人也很多,在住的方面便有些紧张,很多人都是三四人一个房间,因为黎秩和萧涵对外是断袖伴侣,两人分到了一个房间,可能也有怕他们俩骚扰别人的原因。
两人对此没有意见,拎着包袱进房间,才坐下来没多久,陈清元就抱着他的小包袱来了。
萧涵和黎秩纳闷地对了一眼,“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陈清元一脸倒霉,“我跟青城少主还有他的师兄分到了一个房间。”
萧涵问:“然后你被赶出来了?”
陈清元点点头,哭丧着脸看他们,“我能跟你们一块住吗?”
萧涵和黎秩不约而同地摇头。
陈清元双眼含泪一脸哀求。
萧涵笑了一声,“我和枝枝是夫夫,你懂什么是断袖夫夫吗?难道你想加入我们,三个人一起玩?”
听到这话,黎秩皱了皱眉,但没作声,默默坐下来喝茶。
陈清元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整张脸快速涨红,最后非常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念头,抱着包袱退出了这个房间,“打扰了!”
萧涵把人吓跑后,笑了笑关上房门跟黎秩说话,“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孟掌门?他真的是魔头杀的吗?”
黎秩放下茶杯,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气势却半点不减,冷幽幽道:“你觉得魔头有时间杀他吗?”
萧涵发现他脸上仿佛写着“你心知肚明”的意味,摸摸鼻子道:“看来不是你们教主做的,可是他们说孟掌门的女儿和大徒弟都亲眼看到了魔头出现,而且魔头在逃离的时候,估计是太过匆忙,忘记带走他的佩剑。”
黎秩嗤笑,“如果真的是他的佩剑,他为什么会忘记带走?”
萧涵也觉得这点不妥,“对啊,为什么要留下佩剑呢?”
没等两人想明白,武当小师弟便来找他们一块去吃晚饭。到九华山的食堂时,先前一块来的人们都已经到了,比他们还早的吃上了斋饭。
三人刚走进去,就听见有人大声说起碧水山庄,原是九华山没去武林大会的弟子好奇问起了他们。
也是巧了,黎秩和萧涵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嚣张嗓音,他背对着两人,很是不屑地说:“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两个臭断袖吗。”
几人都停了下来,循声看向那人。
“啧。”萧涵无语地摇头。
走前面的武当小师弟也有些无奈,“青城少主又在说你们坏话。”
黎秩闻言看向他。萧涵看出黎秩的意思,便问:“又?”
武当小师弟有些厌恶地摊手,“一路上没少偷偷说你们。”
“还真会作死。”萧涵笑哼一声,径直走了过去。在九华山弟子接着问青城少主关于碧水山庄少庄主的事时,萧涵一手按在了青城少主肩上。
“哪个没眼色的东西……”青城少主抖了下肩膀,变骂边回头,看到萧涵后却顿时哑巴了,尤其是在看见萧涵身后站着的黎秩时,眼睛都瞪圆了,他下意识找他爹和他师兄,这才发现他们跟前辈们议事,眼下还没有过来。
完了,青城少主一脸惊恐。
同桌几人看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就是因为萧涵的到来,都不由疑惑地看向萧涵,还没问他,便见他露出了格外和善的笑容。
“我听到了有人在说断袖。”萧涵笑眯眯地说,他低头看向青城少主,按住他肩膀的手暗中使劲,“青城少主,你刚才说,谁是臭断袖?”
青城少主肩头一沉,全身竟都动弹不得,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他太过紧张,他看着萧涵的笑脸,竟立刻改口:“我!”他抖着嗓子,边偷偷打量萧涵身后黎秩冰冷的脸色,边说道:“我在说我自己,没有在说别人!”
他的声音不小,众人都哗了一声,都震惊地看着青城少主。
没想到他居然也是断袖!
萧涵笑意更深,轻拍了两下他肩头,带着几分威胁说:“你最好是。”
黎秩听到这里,竟也跟着点了头。
青城少主看看黎秩,又看看肩头上每一下都拍得很沉的手,心下悔得肠子都青了,闭了闭眼,狠心说道:“不错,我就是。”他怕两人不信,便咬牙说道:“而且我还暗恋我们青城派的叶师兄,只是一直没敢说出来。”
此刻,正与华栖迟一同走进食堂的年轻人浑身一震被门框绊倒。
听到声响,众人都纷纷看了过去。
便见青城派的叶师兄一脸震惊地扶着门框慢慢站直,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青城派总是惹是生非的花心少主,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青城少主回头看见人,脸都绿了,本以为随便说个人就可以交差,尤其是自家的人,回头可以打压一下让他闭嘴,谁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青城少主:简直想死。
大家都没想到叶师兄会来得这么巧,都愣在了当场,看看青城少主,又看看叶师兄,一脸看戏的表情。
就是萧涵,此时也有些错愕。
所幸黎秩还保持着镇定,走过萧涵身边提醒道:“吃饭去。”
萧涵松手,看见青城少主生无可恋的脸,忍了忍,没忍住笑。
噗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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