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芒这回信了, 吸了吸鼻子, 拿手帕拭了拭眼角几乎要溢出来的泪。
知道小师叔跟她不是血亲,她心情好像没那么激动了。
其实她还挺喜欢不问这个小师叔的,要是能跟他有血亲关系就好了, 这样他们关系就能更加亲密一些, 又不会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
“药凉了, 吃药吧。”“隐者”将葫芦瓶递给她。
阿芒想到中午喝的那瓶又苦又涩的药,脸都皱了,但是苦口良药,为了自己的身体, 她还是拧着眉喝完了。
阿芒刚放下葫芦瓶,就见“隐者”伸出手来。他掌心里有一个光滑的圆银盒,银盒盖子已经拧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颗像雪一样洁白的糖丸子。
“糖。”“隐者”说道, 同时心中说了一句: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
“好漂亮啊!”阿芒看到这漂亮的糖丸子有几分惊喜, 连忙轻轻捏起一颗送入口中。
糖丸子软绵细腻,几乎入口即溶。
不问见状, 低头将自己刚拿出来的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银盒默默收入袖中。
“好好吃啊, ”阿芒回味了一下,笑眯眯道, “我感觉我以前好像吃过。”不过怎么可能呢?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糖丸子。但不知道为什么, 吃起来就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芒还想再吃几颗,可手刚抬起来,“隐者”就面无表情地将盖子拧上了, 然后毫无人性地说道:“吃多蛀牙。等下我交给木兰,你每次喝完药就吃一颗。”
阿芒:“……”这谌秋好小气啊!一颗塞牙缝都不够!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多几颗哪里会蛀牙啊?”阿芒为了吃糖,也是蛮拼的,甚至敢和谌秋讨价还价了。
谌秋凉凉地来了一句,“你牙都换完了?”
阿芒一噎,然后道:“换完啦!”她刚掉完最后一颗牙齿,这样算换完了吧?
“我看看。”谌秋说着,眼睛扫了过来。
阿芒捂住嘴巴,才不给看呢!新牙还没长好呢!
“那就吃两颗吧。”谌秋终于大发慈悲,拧开盖子。
阿芒贪心,一把抓了几颗,然后就听谌秋道:“拿吧,吃完这几颗就没有了。”
阿芒只能松手,看着雪粒般的糖丸子像珠子一样一颗颗滚回小银盒,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只余一颗,她当着谌秋的面气鼓鼓地吃了。
阿芒气不过,眼珠子转了一下,问道:“对了,阿芒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隐者”还来得及回复,阿芒便道,“这样吧,恩公既然跟我爹一样大,那以后我就叫你大叔吧。”
叔,指的是年纪比自己父亲小的长辈。书香世家或豪门的称之为世叔,算是尊称;而大叔,一般是对于贩夫走卒这类平民百姓的称呼,对上谌秋的真实身份,实在称不上是尊称,只能说……挺接地气的。
不问轻声斥道:“阿芒,不得无礼,唤公子即可。”
阿芒撇嘴,谁让谌秋老是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爹说得对,这人老气横秋的!谌秋谌秋,老气横秋!
“隐者”淡淡道:“随你。”
得了他的应允,阿芒笑容隐有些得意。
谌秋被人叫大叔的感觉,大概就跟她被人叫大娘的感觉一样吧,哈哈哈哈哈……
“你这几日好好休息,我们走了。”“隐者”道,看了不问一眼。
不问起身,拿过几上的草药盒递给阿芒,嘱咐道:“记得,府医诊脉前吃一片,不能多吃啊。”
阿芒伸手接过,却意外地发现草药盒下还有一个小铁盒,阿芒看了一眼,正是装糖丸子的那种!
阿芒惊喜地看向不问,不问朝她眨了一下眼,“不能多吃啊,吃了记得漱口。”
阿芒连忙趁谌秋没注意迅速收入袖中,忍住笑道:“知道啦,多谢小师叔!”还是小师叔好!
两人走后,阿芒打开糖盒,一连吃了四五颗,只觉得甜到了心里。
阿芒忽然觉得,这两人将来要是当了父亲,小师叔就是那种超级宠爱女儿的父亲,温柔得不行,宝贝得不行;而谌秋……哼哼!肯定整天冷着脸,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行,你要是敢哭还要揍你的那种!
也不知将来哪个姑娘那么倒霉要给他生儿育女,唉!
第二日中午,阿芒趁着阳光暖和,披了一件氅衣出了院子,直接去了西苑那里,用的借口也很简单,说是梦到萧氏了。
到了西苑,只见院前的白灯笼已经让人取下来了,大门也用一把铜锁锁住,门前还生了好些杂草,看起来颇为荒凉,仿佛荒废了不止一年半载似的。
阿芒唤来管事,管事说这锁是白雪鸿命人锁上的,还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入西苑。
阿芒知道她爹的意思,当初她爹以为她娘死了,所以将西苑锁起来,这也是保护起来的意思,免得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糟蹋满院子的花草。
这些花草,宁愿让天养天葬。
阿芒都不用问白雪鸿,直接命令管事将锁打开,一副任性的模样。
管事有些犹豫,忍不住道:“郡主,奴才觉得,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为什么?”阿芒以为他是担心白雪鸿那边怪罪,于是道,“我爹要是怪罪下来,我担着!你放心打开就是!”
“不是,”管事看了看周围,有些害怕道,“这西苑……自从西苑夫人和童嬷嬷死了后……闹鬼啊!”
“闹鬼?”阿芒听到这,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娘和童嬷嬷都没死,闹什么鬼啊!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吧?
“怎么个闹鬼法?”阿芒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是……就是晚上老听到有女人在哭,有时还会唱歌……那天,那天一个小厮喝醉了酒,爬墙看了一眼,就发现窗口那里坐着个浑身焦黑的女鬼在抹眼泪!”
管事这些话说得声情并茂,大白天的,阿芒听得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要不是她知道她娘没死,她都要被吓到了。
阿芒一脸不满道:“我不信!本郡主有上神庇佑,不怕这些!你快把门打开,不然就准备挨板子吧!”
阿芒都这般威胁了,管事只能照做,将门锁给打开了。
打开后,管事也不敢进去。
阿芒嗤道:“人又不是你害死的,你怕什么?还是她们活着的时候,你们对她们不好,担心她们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阿芒这话一说,管事脸都白了,强颜欢笑道:“郡、郡主言重了。”
哼!看管事这副心里有鬼的样子,阿芒就知道,这人当初肯定欺负过她娘和童嬷嬷,阿芒来了脾气,“给我滚!”
她又不是没住过西苑,自然知道这些下人如何狗眼看人低!
管事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阿芒缓步踏入西苑,踏入西苑那一瞬间,自然而然就生起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里的草木的味道,阳光的味道,风的吹拂,都是那么地熟悉……
出乎意料的是,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生长得很好,半点枯萎的痕迹都没有。许是因为夏季雨多吧,再加上前两日才下过一整夜的雨,叶子都碧绿发亮,鲜花也开得鲜艳欲裂,一派生机。
因着还有玉兰和木兰两个丫环在,阿芒也不好直接去查看那口枯井,只能悄悄瞄了两眼,而后在西苑里简单逛了一圈。
末了,她让人唤来王婆子,问了王婆子几句,见王婆子坦荡荡的,并不害怕西苑闹鬼的传闻,于是干脆让她和枳实祖孙俩住进西苑里了。
这样一来她以后可以找机会过来,二来也有人可以照顾下她娘的花草。
阿芒没在西苑多待,便回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白雪鸿来了一趟,问了关于西苑的事,对她将西苑安排给王婆子祖孙俩住倒也没什么意见。
阿芒同他打听道:“爹,你以前和娘在西苑见面,是怎么去又不被人发现的啊?”她现在发现,走到哪儿都有秘道,也不知道西苑那里会不会有?
白雪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想知道嘛。”
白雪鸿似乎并不想告诉她,有些淡漠道:“这些事情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要瞒着我?”阿芒有些不快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多告诉我一些事情……说不定关键时候还有用处呢!”
“有什么用处?”白雪鸿反问,“不是爹不想告诉你,只是很多事情,你还是不知道好。”
“爹,你不要瞒我了。”阿芒同他坦白道,“我知道师公是我外祖父,也知道你在为谁做事。”
白雪鸿眉一紧,“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阿芒看了他一眼,有几分赌气道:“看来有些事情,爹你也不知道。”
白雪鸿正色道:“快说,爹不是同你说笑。”
“爹,你知道地动时是谁救了我吗?”
“不是凤无双?”
“不是,是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我听不问小师叔叫他‘公子’。”
白雪鸿一听,脸色一青,唇翕动了一下,“他……他怎么会救了你?”
“他说他是看在我外祖父的份上才救我的!他把你的身份也告诉我了,所以我也知道不少事情了,你就不要瞒我了。”阿芒拉着他的袖子道。
白雪鸿脸色铁青,半晌才道:“阿芒,你不要同‘公子’打交道,知道吗?”
“为什么?”阿芒问出这话,其实心里也是知道一二的。
前世谌秋谋朝篡位,爹如果是他的人,只怕他也参与其中了。
阿芒也没想到,她爹竟敢做出这种诛九族的大罪来,他这么做是……如果是为了扳倒玉华公主,那等同于是将自己也赔了进去了。他做这么危险的事,难道就没想过她和她娘吗?
不,阿芒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爹不像是这么冒险的人。
可是,前世她爹为什么会突然死去?难道是因为帮“隐者”做事的缘故吗?阿芒忽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在她知道了爹和娘这些年来一直相爱不能相聚的情况后,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娘在她灵位前说的那句话——“你爹死了”是什么意思。
那时,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芒现在才明白,那明明是痛彻心扉的声音:字字啼血,至悲无泪,只可惜那时她听不懂。
前世,她娘不仅没有与外祖父相认,还为了她打掉了腹中胎儿,此后病痛缠身,接下来,又在半年时间里先后失去了她和她爹……
她娘该有多绝望啊。
半年时间!阿芒忽然惊惧起来。
如今距离她重生,已有将近四个月了!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发展下去,她爹还有两个月左右就会……遭遇不测。
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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