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还有这个, ”谌秋继续往怀里摸药出来, “如果被毒虫咬了, 吃一颗这个,最多吃三颗。”

    阿芒连忙接过, “好。”

    谌秋又摸出一瓶来,“这个是金疮药。我的脚需要泡多一柱香时间, 等下帮我抬起来,如果里面没有黑血了,把金疮药撒在我伤口,包扎一下, 不能见风,可以?”

    阿芒点头, “可以可以!”

    “还有, 不要害怕……”

    谌秋声音越说越小声,阿芒有些听不清了,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但只听到了喃喃的一句话。阿芒以为谌秋怕她害怕, 连忙道:“我不怕的!”

    谌秋唇张了张,似有话还未交待完就昏迷了过去。

    其实说不害怕是假的,谌秋要是清醒着,哪怕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了, 她都不会害怕,可现在他昏迷了过去,阿芒就怕了。

    不行, 她要勇敢一点,现在轮到她保护他了!嗯,她可以的!

    阿芒一直守在谌秋身边,时不时伸手探下他鼻息,生怕他没气了。

    约摸着过了一柱香时间后,阿芒按照谌秋的吩咐,将他的腿从潭里捞起来,他的腿还挺沉的,阿芒使劲一用力,终于将腿抬了起来,然后就发现谌秋的小腿上居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色的蚂蟥!

    阿芒吓得尖叫了一声,立刻就松开了手,谌秋的腿掉回潭里,还溅起一条蚂蟥弹到了阿芒的脸上。阿芒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像疯了一样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她好怕这个东西啊!

    阿芒跑出大老远后才想起谌秋来,又连忙跑了回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谌秋。

    谌秋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让她不要怕蚂蟥吧!

    阿芒的手不敢伸进水里了,只能用劲全身的力气先将谌秋给拖了出来,随着她的拖动,谌秋的腿也渐渐显露了出来,黑漆漆的一片啊啊啊啊!

    阿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闭着眼一边拖一边哭,她真的好怕这东西啊!

    待阿芒终于将谌秋拖离开潭边后,阿芒眯着眼悄悄看了一眼,却发现原先吸在谌秋腿上的蚂蟥只剩下几只了,其余的蚂蟥全部掉在了地上。

    阿芒仔细一看,见剩下的几只蚂蟥也从谌秋腿上掉了下来,像是死掉了,一动也不动,而谌秋的腿也恢复了先前的白净,不,是惨白,现在他腿上只剩下一道血色的箭伤。

    阿芒惊讶,难道谌秋是利用蚂蟥吸去他腿上的毒血?蚂蟥吸了毒血后全死了?

    知道了这情况后,阿芒倒没那么害怕了,又将谌秋拖远了一些,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见伤口里面还有一点暗红色的血,她将血挤出来,在伤口上撒了几层金疮药。

    谌秋说还要包扎,不能见风,可哪里有包扎的东西啊?

    阿芒犹豫了一下,伸手在谌秋身上摸索了起来,很快,她就从谌秋身上摸出了一大堆东西,好多暗器和瓶瓶罐罐啊!阿芒十分震惊,这人身上怎么藏得了这么多东西?然而东西再多,也没有她需要的可以包扎伤口的布条。

    阿芒只能从自己身上找了,她四下看了看,手帕太小了,腰带不是很干净。阿芒找了半天,最后用了自己的中衣,中衣算是最干净的了。她用谌秋给她的角镖划破中衣后,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仔细帮谌秋包扎稳妥了。

    做完这一切,阿芒累得瘫坐在了地上,她今日晚膳还没吃呢,饿得双腿都有些发软。还是谌秋厉害,抱着她一直跑又四处杀敌,都没见他喊一声累,不过也有可能他已经吃过晚饭了?

    阿芒胡思乱想了一下,习惯性地用手指探了一下谌秋的鼻息,忽而发现谌秋的呼吸变得很烫。

    阿芒一摸他额头,才知道他发烧了,还烧得挺厉害,直到这时,阿芒才发现谌秋身上除了前襟外,其余地方都湿透了。

    阿芒连忙打起精神来,将谌秋拖到她之前找好的一处干燥又避风的地方去。

    谌秋发起了烧,全身滚烫,阿芒将他抱在怀里,让手中的蜡烛尽量靠近他胸口,希望能给他带来一点温暖。两人现在的情形,就像地动那日他们躲在石牛耳朵里的时候,只不过两人的角色换了一换。

    不过很快,阿芒就发现这情况有些不一样了,谌秋身上的衣裳湿得太厉害了,光凭这一截小小的蜡烛是烘不干的。

    谌秋那时候好像说过,要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会更冷,于是阿芒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阿芒将蜡烛移远了一些,在昏暗的光线中开始动手解谌秋的衣裳,一边小声嘟囔道:“这是你说的啊,湿衣服穿在身上更冷,我是为了你好才脱你衣服的,还有你之前说过,我们就快成亲了,所以……而且你还是个男的,没什么便宜好占,我帮你脱衣裳我还吃亏了呢,以后都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阿芒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除掉了谌秋身上的衣裳。

    但衣裳脱光了,总不能直接让他躺地上吧,阿芒又将自己身上的油绢衣脱了下来,铺在谌秋身下,还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不然她都不敢看他。

    给谌秋盖好衣裳后,阿芒自己打了个冷颤,好冷啊,也好困,阿芒犹豫了一下,依偎在谌秋身边躺下了,一起取个暖吧,还好这里不像金陵那么冷,不然两人早冻死了。

    阿芒想着,谌秋至少要昏迷一宿的吧,她就眯一会儿,赶在他醒过来之前帮他把衣服穿上,嗯,就这样吧。

    阿芒一边打算着,一边打着呵欠,好困啊……

    阿芒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谌秋的呓语吵醒。

    阿芒揉了揉眼,醒了过来——她刚刚梦见有个孩子一直在自己“娘”,梦中她也没觉得奇怪,只当真的是自己的孩子,结果醒来后发现居然是谌秋在叫“娘”。

    谌秋皱着眉,紧闭着双眼,口中一直在喃喃地喊着“娘”,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阿芒想起他的身世,忽而有些心疼他,她伸出手来轻轻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以前她傻的时候萧氏哄她一样,“乖啊,娘在,娘在这儿呢……”

    阿芒温柔的话语似乎起了作用,谌秋渐渐安静了下来,阿芒还在哄着,“乖啊,娘在,秋儿乖……”

    正哄得起劲,就听谌秋唤了一声,“阿芒。”

    阿芒瞬间打了个激灵,不敢吭声。

    “阿芒。”谌秋又唤了一声。

    阿芒连忙装睡,假装自己在说梦话,“娘,阿芒好想你啊……”

    “阿芒,阿芒……”谌秋又唤了两声。

    阿芒听出有些不对劲了,悄悄看了一眼,见谌秋还闭着眼,没醒呢!呼,吓死她了!

    阿芒拍了拍胸口,话说,谌秋在睡梦中喊她的名字?

    谌秋又断断续续喊了几声。

    阿芒撑起身子,凑过去,看了看这人皱着眉依旧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小小声问道:“谌秋,你是不是喜欢阿芒啊?”

    好一会儿后,谌秋低低道:“喜欢……”

    阿芒脸一热,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窃喜,又问道:“真的假的啊?”

    “喜欢……阿芒。”谌秋喃喃道,“亚父,我喜欢……阿芒……”

    亚父?阿芒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亚父是谁啊?谌秋有亚父吗?她怎么不知道?

    阿芒想不通,不管这个问题了,又追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阿芒的啊?”

    然而,后面阿芒再怎么问谌秋都不说话了,似乎又陷入了梦魇中。

    阿芒不知他梦到了什么,但知道他在梦中一定不快乐,因为他眉心一直都皱着。阿芒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推开他眉心,忽而发现他眼角有了一滴泪。

    阿芒惊讶极了,谌秋哭了?

    阿芒轻轻帮他擦去眼泪,哄道:“乖啦,不哭啦。”

    谌秋做了个梦。

    梦中他身穿龙袍,站在几乎可举手摘星辰的高耸城墙上,睥睨着脚下灯火辉煌的金陵城。风中的他,看起来尊贵无双,却无比孤单,城上风威冷,而他只身一人。

    忽而有个太监总管来报,诚惶诚恐,道是萧氏想要求见他。

    他开口,面容冷漠,“宣。”

    殿下。

    萧氏是由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搀扶着过来的,老嬷嬷身子似乎也不怎么利索,但还是在一侧牵引着萧氏,因为萧氏眼睛已经哭瞎了。

    她变得极其瘦弱,脸颊凹陷了进去,若他没记错,她今年应该还不到四十,可是现如今却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一般,满头灰发,身形佝偻,一身一品诰命夫人奢华厚重的凤冠霞帔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匍匐在台阶下,颤声求他。她说不要荣华富贵,只想找出杀害她夫君和女儿的凶手。

    她女儿多年前被歹人杀害,夫君一直暗中追查杀手,可是不出半年,夫君便突然溺毙,她不相信白雪鸿是意外落水,一直笃信他是遭人灭口。

    萧氏伏在地上,声泪俱下,声音嘶哑,说起多年前的往事……

    他记得,那时他年纪尚幼,寄养在玉华公主府。整个玉华公主府,只有西苑里的那位夫人会对他好,他也常常与她的女儿玩耍……

    可是,那遥远得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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