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笑眯眯道:“你喜欢就好!”她看着不问, 忽然来了一句,“好久没见到小师叔啦!感觉一阵子不见, 小师叔又好看了呢!”
阿芒说的虽是玩笑话, 但不问听了,脸上还是微微一热,“阿芒……也长高了。”
“是吗?”阿芒一听这话,开心得不得了, 还跳了一下, “是吧!我也觉得我长高了的!”
不问唇角弯弯, 将手中的杯子小心放回木盒中, 又诚挚地同阿芒道了一声谢。这是他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对他来说很特殊,他定会好好珍惜。
“不客气的!”阿芒甜甜道, “小师叔对我和我娘这么好!我把你当亲叔叔一样看待!”
不问笑容微僵,叔叔么?也是,他年纪大她许多。他不是也一直将她当晚辈看待么, 可为什么听到这话心中有些不舒服?他心中……是否有了什么不应当的念想?
不问垂眼道:“我先回房了。”
“嗯嗯!小师叔早点休息!”
然而不问一出去, 就看到厅中的八仙桌上……摆着三个一模一样的杯子, 他看了一眼, 分别是……师父、师姐、还有童嬷嬷的。
不问心中微微一堵, 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些失望。他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心想杯底那个“问”字,其实并非为他独有, 只是为了好分辨罢了。
他回到房间,戴着面具的“隐者”已经立在他窗前了。
不问并不惊讶,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
“隐者”手中拿着白雪鸿交给他的印泥,“宫中密室的钥匙我已经拿到了。”
不问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凉薄道:“希望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隐者”斜睨他一眼,“你我都知道,这东西应该在哪里。”
不问没说话。
“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交给我。还是……我应该安排曹清明和你见一面?”
不问一滞,片刻后缓声道:“我有一个叔叔,六岁就封王。小时候我去过他府邸,奢华如金殿,府中婢女如云。前些年,我在郊外远远地见了他一面,当时我背着一个药蒌,看着他在城门口卖瓜,我听他吆喝,他说他这些瓜都是他亲手种的,包甜,不甜不要钱……”不问说着起身,往冰冷坚硬的木板床走去,一边吟着几句诗,“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即今惟见青松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听不见,他已经上了床,放下了洗得发白的蓝色布帐。
“隐者”立在他床外,“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我听说曹清明的独子还是你的伴读,你们自幼便一起玩耍读书,不知他在火海中哭喊的时候,可曾想明白他爹为什么要让他换上太子的衣服,替你赴死?”
不问缓声回道:“师父替我取名‘不问’,所以我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许多事情,后面就会渐渐明白了。”
“你明白了,怕是许多人还执着着。”
“你也执着,不是吗?”
“隐者”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已经告诉了凤无双你的身份。”
片刻的寂静后,不问轻声道:“谢谢。”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消息。
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师父不准他问,不准他说,他也很累。很多时候,他也很希望能有一个人知道,让他可以倾诉一番。试问这天底下除了凤无双,还有哪个合适的人选呢?
“隐者”留了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说完就走了。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阿芒在客厅里喝茶。
阿芒看到他有些惊讶,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你怎么也在啊?”阿芒话一出口,差点想咬舌自尽!她把他当成谌秋了,她刚才对他说话时那亲切的态度啊!分明就是对谌秋的样子!都怪这两个月来两人接触多了,她对他放松了警惕。
“隐者”佯装没发现,淡漠地“嗯”了一声。
阿芒站了起来,因后怕而有些拘谨,“你要……喝茶吗?”哦不对!喝茶要摘下面罩!她说的什么胡话呢!阿芒连忙道,“不不不,这些杯子好像都没洗……你应该不喝吧呵呵呵。”
“隐者”扫了眼桌上的几个杯子,“你带回来的?”
阿芒一脸顺从,乖巧应道:“是啊。”
“给他们的手信?”
阿芒继续一脸乖巧,“嗯。”
“那我的呢?”
阿芒眼珠子一瞪,“嗯?”大哥!你跟我一起回来的好吗?我们同路去同路回的啊!
“隐者”看着她,嗯,这样挺好玩的,她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知道他的身份。
他伸手讨要,“我的呢?”
“呵呵……”阿芒讪笑不说话,心中来气:谌秋你是故意逗我玩的吧?
“他们都有,我没有?”
阿芒感受到了压迫,他蒙着脸的样子和平日里待她温和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同的,阿芒紧张地抠着手指,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有的!我给你准备了!”
“哦?”
“在谌秋那里!我让他给你了!”哼哼!推回你自己身上!
“哦,这样啊。”“隐者”心中发笑,“那谢谢。”
“不……不客气!”
“隐者”不再逗她,嘱咐道:“早些回去吧,近来金陵事多,没事和你爹少过来。”
“哦。”
阿芒回到公主府,天刚大亮,她一沾床就睡了,可感觉眼睛才刚一闭上,就被人吵醒了,玉华公主派人来唤她过去。
阿芒强打起精神过去,见她爹也在,她爹看样子回来都没睡呢。
玉华公主同他们商量,说是西苑太小了,怕阿芒住着不习惯,想将毗邻西苑的那座宅子并入公主府中,推倒墙壁,扩张给阿芒住。
阿芒看向了白雪鸿,那宅子好像是她爹用一个朋友的名义买下的吧?当然,玉华公主要买,肯定买得下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现里面的暗道。
想到这,阿芒有些担忧,于是道:“不用了,我已经住习惯了。”
“要的,”玉华公主道,“你那里那么小怎么住人?下人都没地方住,又怎么能伺候得周到?”
阿芒还欲说些什么,白雪鸿却同意了,“也可以,简单点,将墙推倒就行了,毕竟阿芒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
玉华公主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阿芒见白雪鸿没意见,也就没说什么了。
回到西苑后,阿芒站在院子里,都听到隔壁工匠在说话了,心思玉华公主这动作可有够快的。
阿芒有些想不通玉华公主这么做的原因,木兰一语道破,“公主近来事事不顺,当是郡主克她呢,估计等这墙推倒了,就要让郡主搬到隔壁去住了。”
阿芒这才想起之前庙祝的签言,说她订亲后不宜住家里,会克父母,宜西移。也是,自从她订亲后,玉华公主就诸事不顺,白雪鸿也是,就连给白雪鸿治脸的蛊医路上都出了事,不怪乎玉华公主多想。
不过,玉华公主似乎怕了她了,连墙也不推倒,只在两家的墙上开了一道门,让她搬到隔壁去住。听木兰偷偷地说,连地契都没过户,只给了隔壁一大笔银子,算是买下了,这样等于是阿芒搬出府外去住了。
阿芒觉得有些好笑,她倒希望她真克玉华公主呢,要真克她,她宁愿和她住一间屋子,克得她一病不起!
只是事与愿违,玉华公主病了三五日,又好了。
但是,外面的传言却越来越严重了。
皇帝在泰安城的两次封禅均遭天谴,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帝知道后,又下令杀了不少人,一时间百姓们不敢出言,纷纷道路以目。
就在这个时候,市井中又传出了前朝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来!
大家都在传说当年前朝那场大火烧死的并非太子,而是一个替死的小太监,真正的太子这些年来一直流落民间隐姓埋名,随时准备复国。
前朝皇帝其实还是颇得民心,一些年纪大的百姓都还记得他,加之如今皇帝□□,不少人都怀念起前朝来,他们都记得当年太子早慧,小小年纪就十分仁德。
皇帝得知这消息,气得吐了血,当日就宣了玉华公主进宫,命她暗中彻查此事。
玉华公主得了圣旨,让她的人四处搜查,还借此公报私仇,搜了几个和她不对盘的大臣的府邸。结果有个大臣一气之下,告到皇帝跟前来。
不巧,前朝姓白,前朝皇帝自焚时,太子不过六岁,倘若还活着,当是三十有三,正好和玉华公主的夫婿——当朝驸马白雪鸿同龄同姓!
再来一点,前朝皇帝好诗词、音貌柔美,白雪鸿亦然,相貌俊美,且好文采。对了,这白雪鸿还不是金陵人,十六岁才随其父来了金陵——这种种迹象表明,白雪鸿说不定就是前朝太子啊!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差点没将玉华公主气得吐血。
皇帝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道理,急诏白雪鸿父亲回京。
话说,当年白雪鸿的父亲白适之来金陵上任后,与萧氏的兄长萧何在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之交,两人常常往来。
年少的白雪鸿与萧氏因此邂逅,两人一见钟情,白适之和萧何在见两人郎才女貌,当时萧氏父亲已经过世,萧何在身为长兄,便作主为他们两人订下了亲事。
两人成亲后十分恩爱,这门亲事本该幸福美满,然而婚后不久,白雪鸿就因貌美招来横祸。
萧何在因此痛失独子,白适之自觉愧对萧家,不久后,几乎是同时和萧何在自请外放。
最后,两人一个外放至岭南,一个外放至西北。此后,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终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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