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明巧舌如簧道来, “他的粥水中夹有珍珠,大如鱼眼;馒头中包有金玉, 价值连城。百姓们若吃到, 便是他们的了,是以才有一些不富裕的百姓为了珍珠金玉而前去排队。”
“可是他们衣衫为何都穿得如此单薄?”使者又问。
曹清明笑道:“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我大周朝百姓身强体壮,单衫即可御寒, 又不似你们罗刹那等苦寒之地, 需身着裘衣。”
曹清明这话既夸了大周, 又损了罗刹, 罗刹使者只能陪笑道:“原来如此。”
皇帝听曹清明这番话听得龙颜大悦, 问道:“那个江南首富,叫马什么?”
“回皇上, ”曹清明一脸谄媚回道,“马义公。”
“马义公,好!此人该赏!”皇帝赞道, 沉吟片刻, 又道, “他银钱如此之多, 就不赏金银了, 赐个五品奉议郎吧!”
“圣上英明!”曹清明奉迎道。
站在曹清明身后的尚书郎刘垣之唇角忍不住阵阵抽触,曹清明这老贼,真将一个溜须拍马、吮痈舐痔的狗腿子诠释得入木三分啊!简直是看到他背面都恨到他前面!
若不是前些时日,他亲眼看着这家伙拿出青龙印来, 他和另外两个复国大臣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就是青龙!这个老家伙藏得有够深的!
不过想到市井中那些关于他的传闻,刘垣之又觉得有些悲凉。
他们两个在朝廷上斗了这么多年,他好歹也落个刚正不阿的名声,可曹老贼呢?哎呀,他到现在都改不了口,平时都骂习惯了。
曹清明一个人背负着那样的名声,却无人知悉,百姓史官们都花了多少口水骂他,却不曾想,这样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宴上,乐伎舞伎们载歌载舞。
一舞毕,罗刹使者出列,提出此行目的是来和亲的,希望能为他们的留香公主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皇帝同意,宣留香公主上殿。
很快,留香公主款款步入殿中。她年约十四五,身材高挑,面容殊丽,恍若天仙,更为难得的是,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周话,说出来的恭维话也很讨皇帝欢心。
皇帝笑道:“朕大周皇子年满十五者,有三位。这样,将你赐给三皇子为侧妃,如何?”皇帝是同意和亲没错,却有心压一压他们的气势,只给了一个侧妃之位。
使者果然道:“皇上,我们的公主,不能当侧妃。”
皇帝脸上笑容消失,正色道:“正室所出,乃为嫡子,大周与罗刹肌肤面貌不同,难道你们罗刹还欲乱我皇室血脉?”
皇帝话落音,宴上群臣纷纷面面相觑。皇帝说了“还”,这便让他们忍不住想到了玉风公主。还好今日玉风公主没有出席,可是……宴上还有云南王和谌秋二人在呢?
有些人悄悄看了眼,见云南王和谌秋这“父子”二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使者正欲说什么,留香公主却笑盈盈道:“圣上,留香想要自己选夫婿。”颇有些撒娇的模样,看得男人都不舍得对她生气。
“哦?”皇帝来了兴致,“不知公主看上朕哪位皇子?”
“皇上,”留香公主娇羞道,“留香看上的不是皇子。”说着,眼神便看到了谌秋身上。谌秋是筵席上唯一一位有着罗刹血脉的人,其容貌出众,对众人来说十分耀眼。
留香公主正未说话,谌秋忽然不请而立,“圣上,臣知公主欲嫁谁。”
“哦?”皇帝看向他,“那你倒说说看,公主欲嫁谁?”
“公主欲嫁圣上。”谌秋此言一出,留香公主面上笑容一滞。
谌秋从容道:“臣听闻罗刹女子早熟,诸位皇子年未及弱冠,对于罗刹公主来说未免过于稚气,而圣上正值壮年,沉稳英俊,又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留香公主岂会不对圣上倾心?再者,罗刹既然有心和亲,派出了尊贵的公主,我们泱泱大国,自然得以礼相待,让公主当皇子的侧妃不免委屈,有失我大周风度。但是——公主如果能成为圣上的妃子,却是她莫大的殊荣。”
谌秋说完,留香公主脸色都白了,使者也哑口无言,谌秋的话将他们的说辞都堵住了。若说他们的公主并非倾心皇帝,那便是他们瞧不起大周皇帝,嫌他年纪大了。他们来之前,自然也摸清楚了这皇帝的脾性,这点肯定会触怒他。
皇帝听完谌秋的话,打量着留香公主,其肌肤胜冰雪,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当年受过罗刹之辱,他后宫还未立过罗刹女子,如今他们送上门来,情况就不一样了,也不知这罗刹女子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很快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封留香公主为香妃。”
留香公主唇色发白,她不想嫁给这老皇帝啊!虽说这皇帝生得不丑,身材也算高大,可实在不符合他们罗刹的审美。
她来大周,本来就是奔着嫁给玉风公主和他们将军生的孩子来的,今日宴上一见,见此人端坐在那里,容貌异常俊美,就一见倾心了。
使者见她脸色不佳,忙代她答谢圣恩,留香公主见已无回旋之地,只能隐忍应下。
群臣也纷纷恭喜皇帝抱得美人归,宴上又热闹了起来,歌舞不断。
几盏美酒佳酿下肚后,一罗刹使臣忽而来到云南王面前,给他敬酒,并问道:“今日为何不见玉风公主?”
云南王将刚送到唇边的酒盏移开,盯着他道:“本王的王妃身体不适,在家中休息。”
使臣笑道:“我们将军倒是很想念玉风公主。”
这使臣的声音不小,宴上不少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其实这话在民风开放的罗刹人耳中听来并没什么,但在大周就很不一样了,简直就是莫大的挑衅与羞辱。若说是使臣不谙大周礼节,也难当借口,倒像是借着酒意存心羞辱云南王。
云南王将酒杯不轻不重放下,一字一句问道:“使臣这是何意。”
使臣笑道:“在下不是很懂大周话,刚刚可是说错话了?”
一旁的使者见状,连忙过来陪罪笑道:“王爷恕罪,确实,我们这位使臣是来使中最不善大周言的,而且他不胜酒力,一喝醉了酒就爱说胡话,怪就怪大周的美酒是如此地香醇,让我们的使臣难以停杯啊!”
云南王缓声道:“如此,还望使臣日后酒后慎言,以免性命不保。”
使臣面上带着几分醉意,笑嘻嘻道:“一定一定。”
可他话刚落音,便见眼前闪过一道银光,紧接着肩上一麻,似乎瞄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飞了出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定睛一看,落在那昂贵的波斯地垫上的,竟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使臣骇然,身子站立不稳,往旁边直直倒了下去,直倒在地上,才感觉到钻心的剧痛自肩部传来!
云南王立即离开席位,对台上的皇帝跪下,双手恭敬捧起还滴着血的利剑,“请皇上降罪!”他这把剑是先帝所赐,他也是唯一能带剑入宫的臣子,刚刚他就是用这剑砍下了罗刹使臣的一只手臂,毫不犹豫。
在场之人无不大骇,传闻云南王武艺高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今日一见,大臣们才觉名不虚传,好快的剑!
皇帝震惊道:“你为何伤罗刹使臣?”
云南王道:“因罗刹使臣当着臣子之面羞辱臣子。臣自知在圣上面前失敬,臣愿以死谢罪。”
皇帝面有愠意,什么以死谢罪,明知他不可能因为他砍了罗刹使臣一条手臂就要了他的命,皇帝不快道:“不就说了一两句话,至于杀人吗?”
“臣没有杀人,只是断其一臂。若其再言,臣再杀人。”
皇帝一噎,这云南王你别看他平时对你毕恭毕敬的,真触到他底线,他犟得很!不过他的底线也就是他那个皇妹了,他平时也触及不到。
“行了行了!来人,把、把这使臣送下去,请御医!”皇帝道。
“皇上!”罗刹使者愤然道,“我们使臣虽醉后失语,何至招此大祸?还请皇上给个公道!”
云南王跪得笔直,“听凭圣上惩处!”
“请皇上恕罪!”大臣们纷纷出列,为云南王求情,云南王在朝中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皇帝看着这么多为他求情的大臣,心中对云南王的忌惮又多了几分,看来这云南王不止在民间,在朝中都是颇得人心啊。
尚书郎刘垣之道:“圣上,莫非罗刹区区一个使臣就能假醉言对我们大周堂堂一个王爷随意羞辱吗?”
“对!”一将军怒道,“真当我们大周没人了吗?”
“圣上,”谌秋终于开口,“古语有云: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如今臣父不过礼尚往来,不知何错之有?”
罗刹使者看向谌秋,这人终于说话了,可有够隐忍的。其实,谌秋只要一开口,他们就能借机点明他是罗刹将军之子的身份,可谌秋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口的,他们又不方便说话了。
而且,堂上的文臣武将纷纷声讨他们,罗刹使者见状,不敢多言,最后只能同云南王陪礼道歉。
云南王砍下罗刹使臣一臂的事,就此不了了之。
但是,他毕竟当着皇帝的面挥剑了,此乃大不敬,皇帝借此没收了先帝赐给他的宝剑,下令今后不许他佩兵器入宫。
这对皇帝来说,反倒是因祸得福了。他一直不想让云南王佩剑入宫,总觉得看见他那把剑就觉得自己脖子凉凉的,古今功震主、篡位弑君的臣子有多少啊?
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剥夺他这个特权了。
宴席因此血灾不欢而散,但这并不影响皇帝的心情,因为当晚他就让罗刹公主侍寝了。
一夜春宵短。
皇帝起身后,却听到了一个震惊不已的消息!
安置在金陵驿站中的一百多个罗刹来使,一夜之间全死了!死状离奇,头全部都不见了!
片刻后,又有侍卫来报,那一百多个罗刹来使的人头,全都被挂在了金陵城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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