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秋道:“此事也算是一桩喜事, 不如给金陵的百姓们派发银钱,不多不少, 一人一两, 圣上觉得如何?”
皇帝闻言眼珠子一瞪,仿佛听到有人要将自己的国库一抢而空。
谌秋又道:“当然,是以圣上的名义赏赐,至于这银钱……”
“你们云南王府有那么多钱?”皇帝问道, 金陵人口少说也有数十万, 一人一两, 那便有数百万两之多了。
谌秋唇角一弯, “我们没有, 但马义公有。”
皇帝恍然,笑了起来, 捋着长须道:“江南首富,怕是确实有这么百万身家,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他给呢?”
“圣上宣其入宫, 就说国库中一时半会儿凑不出这么多现银, 想同他借一借。据臣所知, 马义公无子, 听闻前些时日, 他欲收凤无双为义子,圣上可给他一个薄面,将凤无双放了。臣这边点拨一二,他定然会将百万身家拱手献上, 这也是他的荣幸。再有一点,京中户籍已多年未曾核查,也可借此机会复查一次。”
“好,”皇帝大喜,“此事就交由你和户部去办。”
很快,诏书便下达。
因云南王长子谌秋与多罗郡主大婚,圣上念及民生疾苦,决心开放国库,赏赐所有金陵百姓一人一两银子,百姓们可在二人大婚后前往户部,按户籍登记领取现银。
之前核查户籍,有百姓们为了逃税而冒险谎报人口,如今有银子可领,怕是人人都要来,还恨不得家中多生几个了。
诏书下达后,圣上又诏了马义公入宫,按着谌秋的话说,要同他“借”钱,并承诺日后归还。马义公当然懂做,立马就说愿意变卖家产为现钱,私捐给国库。
皇帝很满意,当即就下令让人将凤无双放了。
很快,便到了阿芒与谌秋大婚当日。
云南王府深得民心,但百姓们喜欢的只是云南王一家三口,并不包含谌秋这个“异类”;玉华公主府就更不用说了,玉华公主恶名在外,身为她的女儿,阿芒的名声也比玉华公主好不到哪儿去。
之前这二人要成亲,百姓们还觉得挺“登对”,正好王八配绿豆,他们持不祝福也不反对的态度。
但自从前两天圣诏说这两人大婚后百姓们都有喜钱分,百姓们就都乐呵呵的了,这足足一两银子啊!以前也有什么皇亲贵胄成亲,但也就是运气好的百姓们能抢到一些赏钱罢了,这次可不一样,按人口分,一人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要是节俭一些用的话,都够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金陵的百姓们都恨不得这新郎和新娘立即原地成亲啊!
成婚这日,百姓们纷纷前来围观,一是这两家在金陵中地位颇重,成亲的排场怕是不小,想来开开眼界;二是因着圣上赐喜钱一事,百姓们都觉得这门亲事仿佛都跟他们搭上了点关系,多少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来,就忍不住前来沾沾喜气。
果不其然,光看这迎亲的队伍就让他们喜出望外了,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身着喜服,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以至于百姓们都忘了他的罗刹面孔,只当是哪个谪仙下凡娶亲来了。
迎娶到新娘后,回云南王府的队伍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玉华公主向来奢华,这回嫁女儿的嫁妆也极为丰厚,那抬嫁妆的队伍长如游龙、络绎不绝,那些精美绝伦的嫁妆看得百姓们眼睛都花了。
玉华公主这回其实是亏了不少血本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对外是极其宠爱,视如己出,嫁妆自然得丰厚,半点马虎不得。这些嫁妆,几乎将她整个府库里的珍宝都搬空了。
而且,因是嫁到云南王府去的,这些嫁妆到时都得经云南王府那些管事们的手,也不能只做个场面,只能咬咬牙,全挑了货真价实的宝贝过去。
但是,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人给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那张和萧氏酷似的脸在她面前晃荡了。
云南王府这会儿到处张灯结彩,丫环奴仆们个个笑容满面。
王爷不喜奢侈,加之府里人少,向来冷清,在老仆们的印象中,府里已经很多年都没办过这么奢华的喜事了。
上一次,还是王爷娶王妃的时候呢!
谌秋住的惊秋院里,比起外面的喧哗喜庆倒是寂静了不少。
正屋里,丫环们都退了下去,玉兰和木兰也退到了门口守着。阿芒听到周围安静了下来,忍不住偷偷掀起了红盖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就是谌秋住的地方啊?
她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阿芒忽然觉得有些神奇,从上了花轿、花轿被抬起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下了花轿,她手里牵着微凉顺滑的红绸,跨了火盆,入了喜堂,又被人送入洞房,一路上,她都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漫步在云端上似的。
这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真的嫁给谌秋了吗?
直到这一刻,坐在温暖柔软的喜床上,她才有一种脚终于落了地的感觉,有一种真实感存在了。其实,她不怎么紧张,也不怎么害怕。
下了轿,她就抓到了红绸,她知道红绸的另一头是谌秋,她很安心,仿佛牵住了他的手似的。
阿芒正想着,忽而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她连忙将盖头放了下来,人也乖乖端坐好。
不一会儿,就听到门打开、然后又关上的声音。
阿芒不知进来的是什么人,不敢吭声,直到听到木兰的声音,“郡主,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木兰话没说完,阿芒就闻到了烤肉香,她咽了咽口水,“就你一个人进来了吗?”
“是啊,没外人在,郡主快吃吧。”
阿芒一听,连忙掀起了盖头。
木兰端着托盘入了拨步床,将吃食摆在喜床旁边的小几上。
托盘上摆满了小菜,小菜的分量很少,但种类很多,有各种各样的香喷喷的烤肉、还有许多精致漂亮的糕点吃食、还有几碗口味不同的糖水。
阿芒看得垂涎三尺,立即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夸奖道:“木兰你真厉害!弄得到这么多好吃的!”她都饿了一天了。
木兰笑道:“这可不是奴婢安排的,是姑爷让人给郡主准备的呢!姑爷传话了,让郡主不要吃太多,免得滞食,这是府里的厨子做的,以后想吃了,随时可以让他们做。”
阿芒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娇羞,尝了一口四喜丸子后赞道:“我觉得他们府里厨子做的,可比公主府的厨子做的好吃!”看来她以后有口福了,也不用像是玉华公主府那样提心吊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话说,这谌秋也挺会疼人的嘛。其实她知道,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阿芒吃饱喝足后,觉得有些吃撑了,便想起来走走消消食,奈何头上凤冠太重,木兰便提议帮她将凤冠摘下来。
阿芒问道:“这样可以?”
“没关系的,”木兰道,“姑爷吩咐了,让郡主怎么舒服怎么来,郡主困的话还可以先休息一下。”
阿芒这才放心,除下凤冠后,在屋子里到处走了几圈。
周围看过后,阿芒觉得谌秋这日子过得好像有点穷,屋子里连点像样的摆设都没有,除了必要的坐卧用具之外,好像就没旁的了。
唯一算得上奢华的拨步床,里面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妆台啊,衣柜啊,几凳啊,都挺好看的,用的还是上等的金丝楠木。
这拨步床好像是新的,像是专门给她用的。
可拨步床外面,就一面屏风,一个美人榻,一张罗汉榻,一组书架,几张桌椅就没了。哦,角落里还有个衣柜。
这人生活好像有点简单,也不知道他平时是不是住这里。
对哦,他们两个要一起住了?还要一起睡?
阿芒意识到这,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竟然从来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木兰玉兰的声音,“姑爷。”
来了!他来了!
谌秋立在门外,轻声问道:“她睡了吗?”
“回姑爷,没有呢。”木兰回道。
阿芒心生紧张,忽然不知自己应该干嘛好?是回床上坐着?还在随便找张凳子坐着?还是……就这样站着?
谌秋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才推门而入,一抬眼,就看到阿芒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站在屏风旁边,让人想不通她接下来想做什么——是要去屏风后面呢?还是要出来呢?还是……就只是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倚在屏风上呢?
阿芒缓缓站好,身子有些僵硬,笑容也有些僵硬,“你来了啊?”唉呀,这不废话吗?
谌秋轻轻“嗯”了一声,朝她走来。
阿芒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吃饱了吗?”他轻声问道。
阿芒点了点头,摸了摸肚子,吃得好饱啊。
“困不困?”他又问。
阿芒又点了点头,她今儿早上天没亮就起了呢,折腾了一天都没睡觉。本来还不怎么困的,但被他这一问,阿芒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晚一点再睡?”谌秋又道,声音神态都十分温柔。
阿芒正想点头,忽地精神了起来,“你想干嘛?”为什么要晚一点再睡?他想对她做什么?
谌秋微微一笑,正欲说话,阿芒一脸警惕道:“说好假成亲的啊,你别想占我便宜啊!”话虽如此,但她其实一直对两人的亲事抱着些许期待。
她好像有点当真了,这会儿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阿芒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她的本意不是想提醒他,而是提醒自己。
他们两个不过是假成亲,为期三年。
到时候他当了皇帝,她也就功成身退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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