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凤无忧走后, 阿芒捂着笑得有些疼的肚子笑盈盈地看着谌秋,“回来啦?累不累呀?”

    谌秋微微俯身, 将脸凑了过去。

    “嗯?”

    “亲一口就不累。”

    阿芒笑, 仰头在他好看的脸上“啵”了一下。

    谌秋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入屋后, 阿芒打量了一下谌秋的脸色, 小声问了一句,“宫里有说怎么处理吗?”

    她问的是罗刹将军的事, 昨日那些罗刹犯便被打入了地牢,今日一早, 圣上也宣了云南王入宫,不过这些罗刹犯会被怎么处理还不知道。

    谌秋平静道:“后日在北郊城门口斩首, 由我爹负责监斩。”当年罗刹将军带兵由北郊城门破城而入, 如今死在北城门下,也算因果循环。

    对于这样的处置, 阿芒并不惊讶, 罗刹犯是必定要处死的, 不然难以安民心,而由云南王负责监斩, 也属情理之中, 但是……诚如书院里的那些幼儿所说, 这些罗刹犯都是罗刹村那些孩子的爹。罗刹将军,也是谌秋的亲父。

    养父监斩亲父,即便他与亲父无半点感情,但血脉仍在, 谌秋心中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怎么这样看着我?”谌秋低下头来看她,“担心我?”

    阿芒搂住他脖子,“有点儿,后日监斩……你要去吗?”

    谌秋没有迟疑,“去。”

    阿芒唇张了张,不知说什么好,默了片刻,“那就去吧。”他想去,一定有他的原因。

    谌秋抱着阿芒,坐在榻上,缓声道:“我今日见到他了。”

    阿芒看着他,注视着他的神色。

    “我和他生得一点都不像,除了一双眼睛。”谌秋低低道,“我只有眼睛像他,你知道吗?”

    “嗯。”阿芒捧着他的脸,望着他双眼,“那那罗刹将军肯定只有一双眼睛好看。”

    谌秋垂着眼,没有说话。

    阿芒抬头,温柔的吻依次落在他的双眼上,“我喜欢你的眼睛,真的,不管它像谁。”

    谌秋笑了一下,将脸埋在她脖间,轻轻地蹭了蹭。

    阿芒道:“秋,其实……你生得像婆婆啊,公爹告诉过你吗?”

    谌秋摇了摇头,片刻后,他道:“我忘记我娘的模样了。”

    阿芒摸着他的脸,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瓣,棱角分明的脸……真是奇怪,若将谌秋的五官拆开来看,和云南王妃并不相像,但一眼看去,又觉得他这张脸与云南王妃十分酷似,像是在他眉眼中都能找到到云南王妃的影子。

    “你和婆婆生得好像呢,”阿芒凑近他道,“都生得好美啊……”

    谌秋眉一挑,“美?”

    阿芒低低地笑,“是不一样的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谌秋没说什么。

    其实,只要阿芒喜欢他这张脸,不害怕他这双眼,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在乎她怎么看他。

    两日后,北城门下。

    两排手持长矛、身披甲胄的官兵分立在城门口,围成人墙刑场。

    刑场里面,是跪成两排的罗刹犯,身着囚服,双手被缚于身后,背上插着亡命牌;刑场外面,是熙熙攘攘围观着的百姓。

    谌秋没有露面,而是隐身在城墙之上,注视着城下的一切。

    城墙之上,还隐着许多御林军。

    今日斩杀罗刹犯,只怕没那么顺利,多加提防总是没错的。

    刽子手已就位,云南王正襟危坐于监斩台上,吉时到,响起鼍鼓的声音,云南王起立,高声道:“今以罗刹战犯,祭我大周亡灵,斩!”

    就在刽子手准备抽出罗刹犯背上的亡命牌时,变故发生了——所有的罗刹犯们竟在一瞬间解开了手上的束缚,从亡命牌中抽出了利剑,反手对着刽子手就是一剑!

    许多刽子手毫无防备,当场丧命。

    “不好!有诈!”一将士惊呼,与此同时,围观的百姓中竟也冒出不少刺客,一边高呼着前朝的名号,一边砍杀着官兵。

    刑场上顿时一片混乱,百姓们四处奔逃,御林军们从城墙上迅速攀绳而下,与刺客们相互厮杀。

    谌秋轻功过人,径直从城墙上飞身而下,等来到云南王身边时,云南王已经抽出随身的佩剑,杀死了几个罗刹战犯,动作干净利落,一如当年般英勇无敌。

    谌秋将云南王护在身后,“父亲,快走!”

    云南王转过身,与谌秋背靠背,沉静道:“无碍。”

    显而易见,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里面的这些罗刹犯,还有外面那些刺客,都是为了杀他。

    这样一群亡命之徒,只怕没想过今日要活着离开。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父子两人配合得□□无缝,两人的剑极快,几乎所有冲上来的罗刹犯都被他们一剑毙命,父子两人杀了大半罗刹犯,余下还有三三两两在苟延残喘。

    杀至最后,谌秋倒与罗刹将军对上了。

    罗刹将军生得非常高大,一双幽蓝色的眼盯着谌秋,似笑非笑,“你是我儿。”

    谌秋眸色不变。

    罗刹将军打量着谌秋,似乎对他的长相十分满意,“你生得真像你母亲。”

    谌秋眼中终于隐现怒意,手中的剑就朝他刺来。

    罗刹将军出刀挡住,继而反击,两人都没有给对方留退路,出手就像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狠绝,过了数十招后,罗刹将军竟然觉得应付得有些吃力。

    这小子的剑术,定是由云南王亲手教导出来的,真是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如此青出于蓝。

    当年他对上云南王时,两人是不相上下的。

    云南王使剑,剑的力量不如刀;他使刀,刀的速度不如剑,二者互相制衡。

    而这小子的剑的速度太快了,快中又带着一股柔刚,仅凭这一点,就破了他的力量。

    再过了数十招,罗刹将军身上已经带了七八处剑伤,鲜血都染红了囚衣。

    罗刹将军横起大刀,挡住了谌秋的一剑,剑气如霜,他生生被逼退了五六步,勉强停住后,他喘着气笑道:“我儿,你真要杀死亲父吗?”

    谌秋眸色一狠,抽回利剑。

    另一边,云南王的剑刚从最后罗刹犯的身体中抽出来,血还未滴下,就瞥见谌秋横使出一招狂风落叶。

    这是杀气最重的一招,剑气凌厉不可挡,一旦使出,罗刹将军必定人头落地!

    云南王一惊,大喝一声,“住手!”

    同时将手中的玄锋剑射了出去,剑尖正好击中谌秋手中玄机剑的剑锋,谁知玄锋剑竟被谌秋的玄机剑一劈为二!

    云南王震惊不已,要知道,这两把剑同为寒冰铁所铸,谌秋的剑术只有在他之上,才能这样破了他的剑。

    玄锋剑的剑柄生生卡在玄机剑上,剑身传来的震动震得谌秋手一麻,谌秋的剑终于在距离罗刹将军脖子一分之处堪堪停住。

    饶是如此,罗刹将军仍觉得脖子一痛,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重击!

    初时,只是皮肉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刺痛,继而,皮肉之下仿佛被火灼伤了一般,片刻后,喉中传来难耐的剧痛。

    云南王箭步过来,一把夺下了谌秋手中的玄机剑,将剑刺入了了罗刹将军的胸口。

    他盯着他幽蓝色的眼,一字一句道:“这一剑,报辱妻之仇。”

    罗刹将军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喉中剧痛,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颤抖着抬起手,摸到了自己的脖子,才发现脖子上的皮肉已被剑气所破,绽裂开来,有温热的血顺着皮肤缓缓流下……

    云南王利落抽出剑,魁梧的罗刹将军应声而倒。

    喧嚣已定。

    云南王将玄机剑打回谌秋的剑鞘中,眸色沉重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他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些年来,竟如此隐忍不发,深藏不露。

    还记得他幼时,习武天份就极高,只是长大后泯然于众,文武渐渐如常。当时他虽心生惋惜,却也不想给他过多的压力,便不再勉强他,却不曾想……他一直在韬光养晦。

    可是……为什么?他既然有如此武艺,为何要这般隐藏?

    若不是今日看他出手,他心中只怕还没什么分寸。

    要知道,刚刚那一剑,他情急之下是使了全力打出去的,他不想谌秋这一生都背负上弑父的罪名。他本以为他那一剑,能将谌秋的玄机剑打下,谁知他的玄锋剑却为他所破。

    若不是这孩子还肯听自己一声喝斥,及时停下手中的剑,只怕那剑已经砍下了罗刹将军的半个脑袋了。

    他的剑术,已然在自己之上。

    “父亲。”谌秋低着头,似乎准备听他训斥。

    半晌,云南王才道:“今晚过来。”是让他去云南山庄。

    “是。”谌秋应道。

    刑场上发生的事情传回云南王府的时候,阿芒吓得魂都没了,连忙问道:“那谌秋呢?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玉兰笑道,“现在外面都在传姑爷好厉害呢,一个人大杀四方,以一敌百!武功比王爷还厉害呢!”她就说嘛,他们的主子肯定很厉害!终于肯露一手了!

    尽管玉兰等人再三确定谌秋没受伤,但阿芒还是担心得很,晚膳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只盼着谌秋早些回来。

    刑场上的事情发生后,谌秋已经随云南王入宫去了。

    阿芒直等到差不多夜深的时候,才听说谌秋回来了。

    阿芒连忙跑出去接他,刚跑出庭院就见谌秋从院子外面拐了进来,阿芒急忙朝他奔去,想扑入他怀里,谌秋却急忙伸出手制止她,“别过来!”

    阿芒顿住,仔细打量着他,这才发现他身上有不少暗红色的血迹,一下子眼眶就红了,“你受伤了?”

    “没有。”

    “那这些血……”

    “是别人的,我身上脏,别抱我,我先去沐浴。”谌秋一脸温和道。

    阿芒泪眼汪汪,“那你没受伤?”

    “没有。”

    阿芒一听,立即破涕为笑,一把跳起抱住了他,双手搂住他脖子,双腿夹在他腰间,不肯下来了,她都要担心死他了。

    “我身上臭。”谌秋无奈道,他身上全是血,她就不怕么?

    “我又不嫌弃你!”阿芒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几口,她从来没试过这么想他,想他想得坐立不安。

    谌秋紧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下来,他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两下,却舍不得将她放下了,只能抱着她回了房。

    阿芒缠着他,像只粘人的小奶猫似的,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一双小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真的没受伤吗?”

    “真的没有。”谌秋被她点了一身火,抓住她不安份的小手,低声道,“要不我把衣服脱了,给你验一验?”

    阿芒脸一热,娇瞪了他一眼。

    谌秋失笑,“我先去沐浴?”

    阿芒直到这会儿,才闻到他身上有一股令人十分不舒服的血腥之气。

    阿芒有些嫌弃地松开了他,捂着鼻子道:“快去快去!臭死了!”

    谌秋笑,刚刚谁说的不嫌弃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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