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凤无忧及笄礼时, 沉香如约前来观礼,礼成后,沉香私下约谈凤无双,说下午想来提亲,凤无双却没同意, 只说等过几日,圣上给他封了军功再说。
沉香一心求娶凤无忧,低声下气,说尽好话,再三表明了心迹, 奈何凤无双不为所动,沉香再三追问他不肯同意的原因, 凤无双这才透露, 他气他当初去参了军。
凤无双道:“我可有说嫌弃你的出身?即便你挣再大的军功, 封个正一品的大将军,品级还能越了我去?你一声不吭就随军去了,让我妹妹苦等你,你可曾想过,倘若军情有变, 大梁与罗刹交战了怎么办?以两国国情国力, 一旦开战,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 幽幽这丫头死心眼,你要让她等你多少年?再说了,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幽幽怎么办?再退一步讲,就算你活着回来,落个身残,幽幽肯嫁,你敢娶吗?”凤无双最后语重心长道,“依我看来,你还是没有准备好娶我妹妹。”
沉香让凤无双说得惭愧,“我知道错了。我这次回来,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论能否得到官职,我都不会再去挣军功了,我以后就守在她身边。”
“你回去吧,”凤无双道,“这门亲事我暂且无法答应你。”
沉香沉默片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凤无双没吭声。
沉香低声道:“看在我救过无忧三次的份上。”
凤无双眉一挑,“你这是挟恩图报?”
沉香低头,“不敢。”
凤无双冷哼一声,对外喊道:“送客!”
沉香出了义国公府,很快又悄悄地折去了凤无忧的院子,同她说今日自己无法提亲,原因是聘礼还没准备好。
凤无忧听了,心中很是失望,小小声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来呀?”其实她觉得聘礼什么的,也没什么关系啊?沉香是不是不想娶她?
“等过几日。我这次立了功,按理来说圣上当有封赏,等封赏下来后,我立刻就来你家提亲。”
凤无忧忽而觉得沉香这承诺得信誓旦旦的模样,像极了话本上骗人的书生,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没底,低声道:“那好吧。”
想了想,又道,“你要真有心娶我的话……那可得抓紧呀,不然……到时候哥哥将我许配给别人,我就不嫁你了!”不这样说一声,好像她没人要,就眼巴巴等着他来娶自己似的。
沉香一听,脸色一沉,“谁?你哥哥给你看人家了?”这凤无双动作这么快?
凤无忧撅嘴,“金陵里,一大堆人想和我们家说亲呢。”凤无忧忽地有些来气了,说好今日来提亲的,害她紧张期待了半天,及笄礼都浑浑噩噩的,就盼着他来。
凤无忧越想越生气,哼,不娶就不娶,她才不稀罕他!
凤无忧这话说得不假。
她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她爹义国公的身份就不说了,她哥哥凤无双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天下人有目共睹,她自己也是个郡主,还与摄政王妃亲如姐妹,这放眼金陵城里,哪户人家不想和义国公府结亲?只不过,他们都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而已。
沉香一把扣住她,将她箍在自己怀里,“你呢?你怎么想?”
凤无忧不吭声,她怎么想?当然是想他快些来提亲啊,他不急,她自己都急了,她都十五岁了还没订亲,金陵城里十六七岁还嫁人的,那都是老姑娘了。
她压根都没想过别人,以她如今的身份,好像也有点嫁不出去……大家都怕高攀了她,他不娶,还有谁敢娶她啊?
沉香见她不说话,心往下沉了沉,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松开她,但仍是不甘心啊,他又箍紧了她一些,“你还愿意嫁我吗?嗯?”
凤无忧抬眼看了他一下,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
“嫁给我,你会害怕吗?”沉香又问,眸中有些受伤。
“怕什么?”凤无忧不理解他这问话的意思。
“你如果嫁给我,我们成了亲,会生娃娃对不对?”
凤无忧有些红了脸,不知他提这事做什么。
“生个像我这样的罗刹蛮,你会害怕吗?”沉香低低道,“他可能不会有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和金陵里许多孩子都不一样……”
凤无忧这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来,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不怕的!”
沉香看着她,目光灼灼,似乎想再听她说一次。
凤无忧伸出双手攀住他脖子,凑到他耳边,红着脸低低道:“我想……我想……”
“想什么?”沉香追问。
“生个像你小时候一样漂亮的……娃娃。”凤无忧声音低如蚊蝇,整个脸都烧红了。
沉香怔了片刻,心中为她这话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微妙,像他小时候一样漂亮?
他低声问,“你想的娃娃……是男孩还是女孩?”
凤无忧羞红了脸,故意道:“反正都一样。”反正像他那样,男孩也是一副女孩的模样。
沉香一听,立刻就封住了她的口。
凤无忧被亲得晕头转向,忽地打了个激灵,连忙推开了他,捂住嘴巴,“别亲了,等下会被佩兰看出来的!”
昨晚被他亲过,早上起来嘴巴都还有些肿,现在可是大白天,佩兰那丫头,眼睛可尖了。
沉香只能在她额上重重吻了一口,喘着气道:“你哥哥要是给你安排亲事,你一定要一口回绝掉,知道不?”
凤无忧嘟囔,“知道了。”
“等我三天。”
凤无忧低头,“嗯”了一声,心中偷偷欢喜。
沉香刚离开凤无忧的屋子,就被佩兰一把揪住,“老大,你咋不提亲啊?”
说起这个,沉香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哥哥不同意。”
“我们少爷?”
沉香“嗯”了一声,压低声音问道:“金陵里有人和幽幽说亲?”
“没有啊!”
“真的没有?”
“当然啦!我们小姐现在身份水涨船高,金陵里有几个人配得上她啊?想来提亲他们也得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啊!”佩兰忽见沉香眼色一变,连忙补充道,“当然,除了老大!老大你是我们家小姐的不二之选!我是绝对支持你!站在你这边的!”
沉香眼色沉了沉,“要是有人来提亲,第一时间通知我。”
“老大你放心!谁敢来提亲我先搞死他!”
沉香咳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佩兰摸了摸下巴,“老大,我们少爷要是不同意你娶小姐,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佩兰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沉香一听,眉毛惊讶地扬了扬,“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比珍珠还真!这一年多你都不在金陵你怎么会知道!不过白芷姐是什么态度我就不知道了,你跟白芷姐熟,你去探听一下?”
白芷姐这人性情冷清,很会藏情绪,她虽然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但还是有些摸不透她的脾气,但老大就不一样了,老大和白芷姐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亲密得像亲姐弟一样。
“我知道了。”沉香拍了拍佩兰的头,对她的情报有些满意。
佩兰笑得跟狗腿子一样。
两日后,大军班师回朝。
当晚的庆功夜宴上,复帝按功行赏,论到沉香时,不出意外,复帝封沉香为左将军。
沉香却说他不要军功,只求皇上赐婚。
复帝问他中意何人,沉香报上了无忧郡主。
群臣哗然,这小子好大的口气,竟然想娶凤太师的宝贝妹妹!
然而,当复帝询问凤太师的意见时,凤太师竟然同意了,就连一旁的摄政王也为沉香美言了几句。
复帝见状,收回沉香左将军的封号,封其为义勇侯,并为其赐婚。
满朝文武,不少官员震惊过后,肠子都悔青了——
连一个罗刹……咳咳……都敢求娶无忧郡主,早知道就让他们的嫡子也壮着胆子求一回亲了!之前朝中这些文臣吧,总觉得自己家的条件配不上凤太师家,要是硬厚着脸皮去求亲,总有种攀高枝的感觉;至于武臣吧,觉得凤家书香世家,应当不喜欢他们这种武夫,谁知道竟让沉香给占了先机!
不过,转念一想,沉香既然能让摄政王和凤太凤都点头,只怕他们几个私下都商量好了,这会儿只是过下明面罢了。这么一想,大家心理又平衡了一些。
沉香敢这么做,自然不是自作主张,他先前就知会过谌秋和凤无双了。
谌秋那边好过,凤无双那边……自然是从白芷那儿下手了。
谁不知道他和白芷关系好,他聘礼都是白芷帮他一手操办的呢!
沉香不出两天就知晓了白芷的心思,白芷心中是有凤无双的。沉香乐得白芷当凤无忧的嫂嫂,也想在未来大舅子面前卖个好,就直接和凤无双点明了——白芷是谌秋的人,他要是喜欢白芷可以直接找谌秋要人。
让沉香没想到的是,这凤无双速度也太快了!皇帝在给他和凤无忧赐婚后,紧接着就给凤无双和白芷赐婚了!
白芷是在复帝初登基时就入了宫的,复帝登基后恢复了前梁的女官制度,白芷任尚宫一职,赐婚后被提为内司,为六宫之长,掌管宫内诸事。
如今复帝后宫无人,可以说内司就是宫中最有地位的女人。
曹清明等几个复国大臣面面相觑,他们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他们才不会觉得凤太师终于喜欢女人了,而是觉得——圣上和凤太师这分明是借着内司大人暗度陈仓啊!这可愁坏了他们几个。
庆功宴第二日,沉香就上门提亲了,过程很是顺利,就是婚期定在了半年后,沉香对此颇有微词,觉得时间久了一些,凤无双脸一冷,说他就一个妹妹,亲事自然要好好准备,不可操之过急,沉香只能同意。
然而,凤无双和白芷的婚期却定在了三个月后!沉香后知后觉,他这是没有利用价值,被大舅子一脚踹开了啊!
三个月后,凤无双终于如愿抱得佳人归。
其实当初,他去和谌秋要人的时候,谌秋让他直接去和白芷提亲。
他知道谌秋的意思,谌秋会下令让白芷嫁给他,他当时不太喜欢谌秋这个做法,他希望白芷嫁给他,是因为想嫁给他,而不是只是因为听从命令。
“你让她嫁给任何人,她都会嫁是吗?”凤无双问道。
“是,”谌秋道,“但是,如果你娶了她,我就还她自由身。”
凤无双当时还在斟酌着,他不想强迫白芷,如果白芷不想嫁他呢?他一直摸不透她的心思,她喜恶从不显露在脸上,他不知她对他的心意如何。
“如果我是你,我会答应。”谌秋道,“记住,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成全你,也是为了成全她。”这是他欠他们的。
当时凤无双还不太明白谌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洞房花烛夜,他低低地问白芷,“你甘心嫁我吗?”
白芷攀着他,颤着音“嗯”了一声。
他忽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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