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将至, 草木枯黄。
天地间连成一片,有远山切割横断,云层低压压的, 好像在酝酿一场秋雨,呼呼的秋风肆无忌惮地吹着, 容卿觉得脖颈飕得难受,伸出小手拉紧了衣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马球场,慢慢鼓起腮帮子。
她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人, 软糯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小孩子般的任性恼怒。
“四哥又骗我, 这哪有人在打马球?”
她虽然昂着头, 却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脸, 耳边只响起他飘忽不定的声音,四哥蹲下身, 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不是人吗?”
容卿瘪了瘪嘴,不太相信他的话,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 只那么一瞥,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马球场, 忽然多出来许多锦衣玉冠的少年郎们, 正穿着干净利落的骑装手持球槌笑谈着什么。她一扭头的时候, 刚好有两个人笑着向她走来。
容卿眼中满是惊喜,一下子甩开了牵着自己的手,径直向前跑去, 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弯身张开双臂,一下子接住她,两手把着她腋下,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诲哥哥!”她高兴地大喊一声,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踹腾着,旁边的少年一看,佯装生气的模样,伸手够着锤了一下她小脑袋壳。
“就知道喊你诲哥哥,看不到我这个亲哥哥是不是?”
容卿捂着额头,向后躲:“大哥最坏,总欺负我,下次再打我脑阔,我就不认你了!”
卓承榭“嘿”了一声,抱着臂瞪着眼睛看她,好像无计可施的模样,眼底却全是笑意。
后面的人也走上前来,卓承诲放下容卿,两人给他行礼,那人不甚在意,指了指马球场那边蓄势待发的世家子们:“也加我一个?”
卓承榭笑了一声:“正好我们这边差个人,三皇子人手都齐了,我跟大哥正愁呢,这下可赶巧!”
容卿听到他的话,垫脚扬头去看,果然就见到李缜骑在马上,也正看向这边,发现她在寻自己,扬起球槌冲她挥了挥,隔着那么远也能感觉到他和煦的笑意。
冷风也不怕了,她把手从袖筒里伸出来,也使劲挥手,刚要喊“三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暗哑的问话,让她耳根痒得难受。
“卿儿希望三哥赢,还是四哥赢?”
容卿全身一震,感觉背后汗毛耸立,她急忙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再扭头,诲哥哥和大哥也不见了,打马球的人不见了,三哥也不见了,只有萧瑟秋风在吹打着。
她忽然觉得头顶一凉,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雨水,接着倾盆大雨浇下,一下子阻断了她的视线,容卿心里害怕,一边向前摸索着一边哭了起来,雨幕倾泄冲击,让她心慌意乱,却不想,双手突然触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像是人的头发,有鼻子有眼睛,有粘腻的感觉,还带了些许温度,却又在迅速变冷。
像是一颗人头。
容卿闭着眼睛,维持着那个动作,眼泪忽地无声坠落,良久以后,紧闭的双眼才微微颤动,她慢慢睁开眼……
容卿睁开了眼。
眼前是床架上的承尘,亮丽的绯色晃得人难受,她眨了眨眼,慢慢接受白日透窗照射进来的光亮,然后坐起了身。
原来是梦。
容卿伸手摸了摸脸,触碰到一片冰冷,是湿湿凉凉的泪意,嘴里发着又苦又咸的味道。
她方才哭了,可是到底梦见了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很难过,即便醒来了,也揪着心疼。脑中骤然又传来那种刺痛感。
缓了好一会儿,她听见有人挑帘进来的声音,似乎怕吵醒她,那人踮起脚尖来,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容卿按了按额头,伸手把床上的纱帘掀开一角。
“青黛,我醒了,不用这么小心。”
刚走进来的人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愣怔。
容卿像是没发现似的,双脚踏上脚踏,穿着单薄的中衣,乖巧地坐在床上,朝她身前的人招手:“青黛,给我梳妆。”
像她说过无数次地那样熟练,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异常。
烟洛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屈身跪在容卿面前。
两人明明已经目光交接,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她没发现自己认错人。
“县主,奴婢是烟洛。”烟洛面容平静地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
“烟洛?”
容卿呆滞地跟着她念叨一声,忽然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疼,她赶紧扶额,闭紧双眼,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难以忍受地发出浅浅的呻/吟声。
“县主,县主!”烟洛一惊,察觉到她是真的不对了,又想起那日县主满脸戾色地喊她“滚”,更加确定这不是巧合。她一边回头喊人,一边把她平放到床上。
容卿蜷缩着身子,感觉到疼意浪潮一般时涨时落,呼吸都不能平复,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最后一丝刺痛淡去,她才睁开眼,一把拉住烟洛的衣袖。
“我刚才,喊你‘青黛’?”
烟洛神色复杂,轻轻点了点头:“青黛……是谁?”
容卿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了空处,眸光隐隐颤动:“是我以前的贴身侍女。”
烟洛垂了垂眼帘,不用再问了,既然县主现在独身一人,那个叫“青黛”的人,多半是已经死了。
“县主这两日有些不对劲,不如来找个太医看看吧。”烟洛抬起眼,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寝殿里马上跑进来几个宫婢,是刚才听到烟洛的呼叫声才进来的。
容卿将视线收回来,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用了”。
烟洛见容卿已经恢复了神志,瞥了一眼赶过来的宫人们,背对着她们说道:“县主已经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等人都退下了,容卿才坐起身子,有些疲倦地撑着额头:“是我这两日太累了吧……”
自言自语之后,她又吩咐烟洛:“太医先不用找了,你去奚宫局给我抓些安神的药来……”说完又顿了顿,“哎,这里是赤阳宫,我又忘了。”
烟洛忙道:“宫里也有奚宫局的,赤阳宫寻常设置都和安阳那边无二。”
容卿顿了顿,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好像因为发现了一点相似而心中稍安一些。
烟洛起身要去抓药,刚站起来就又被叫住了。
“等等,”容卿看着她,“今日是什么日子?”
烟洛转过身,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迟疑便回答道:“今天是九月九,重阳节。”
容卿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梦境。
她长长叹息一声,有些彷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原来是重阳节啊,诲哥哥的生辰到了……”
她又仰起头看向烟洛:“你去哪里寻一坛菊花酒吧。”
月华初上,稀疏星辰散落夜空,像是聚集了无数人的思念和寄托,含情脉脉地述说着情意,山顶上,有人两手执着杯,长身而立,衣摆随风而动,背影瞧着有些孤寂。
他一手高举过头,对着星空高声喊了一句:“敬大哥一杯酒——”
清冽的嗓音传了出去,带来几声回响。
“生辰快乐!”
说完,他仰头灌了下去,又将另一只手拿着的酒杯,向下倾倒。
清酒洒下,皆入了泥土中,阵阵酒香飘了过来,但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会回敬他一杯酒。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
最后,他将杯子一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烟洛从奚宫局回来后,神色较走时有些不同,沉着脸脚步匆匆地回到含湘殿,进去之后便将手上提着的药放到桌子上,款款行到离间。
容卿听到动静放下手头的书,目光挪到烟洛空着的手上:“菊花酒呢?宫中没有吗?”
烟洛摇了摇头,两手交叠放在腹下,低声道:“皇后娘娘请去一趟玉照宫。”
容卿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
“路上正好碰到娘娘的人过来通传。”
“可信吗?”
烟洛抬了抬眼:“县主不必这么紧张,娘娘的心腹奴婢都识得的。”
“不是,”容卿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她,“我是问你可信吗。”
烟洛微愣,片刻后低垂着头:“县主放心。”
容卿到玉照宫的时候,前脚才踏进宫门,就闻到了菊花酒的清香,她停下脚步,在原地走了会神,才跟着烟洛走进去。
没见到楚皇后之前,她一直很好奇楚皇后是个怎样的女子,也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帮她,等看到躺在贵妃椅上的那个雍容妇人时,容卿当即立住身子,满眼都是惊艳,本以为楚氏年近四十,多半已容颜衰老,起码比不过那些年轻女子的国色天姿,然而现在走近一看,却觉得自己十多年来见到的,没有比楚氏更美的人了。
以后大抵上也不会再见到。
烟洛捅了捅她。
容卿回过神来,急忙给楚氏行礼。
楚氏微微睁开了眼,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之后,她上下打量着容卿,慢慢坐正了身子,原本淡漠疏离的面容落下一份暖色。
“你就是卓容卿吧?”
通常没有人会叫她整个名字,一般长辈和外人不是喊她“永安”,就是唤她“卿儿”,所以听到她这么问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半晌后,她轻声答道。
楚氏伸手指了指她旁边的椅子:“坐吧。”
容卿脚下踟蹰一瞬,但还是走了过去,刚刚落座,就听到楚氏的声音传来:“烟洛用着还习惯吗?”
容卿抬头看过去,点了点头:“还好。”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她从前在本宫身边是最聪颖的,什么事一点就透,不用过多的言语。”
楚氏淡淡地说着,谈不上多热络,但对她显然是没有一点戒心的,容卿心中满是好奇,也偷偷地打量起她来。
楚氏说到一半,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似的,顿住声音,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你在疑惑,本宫为什么要帮你,对吧?”
容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卓家如今只剩下你这么一点血脉,我总要尽力保护下去。”她换了个称呼,看着她的眼却有些失神,好像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容卿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是还有些不信,不是她多疑,她只是觉得,楚氏身为沈和光的妻子,应该跟他站到一起才是,为保护卓家血脉而帮助她,听起来像无稽之谈。
“你不相信本宫也可以,随你怎么想吧,”楚氏从贵妃椅上站起来,拖着长长的衣裙走到她身前来,容卿也急忙起身,“你如今在宫里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其实身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本宫是你唯一的选择。”
容卿抬起头看着她。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她始终觉得,能得人帮助,一定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楚氏笑了笑:“没有别的什么,你在本宫身边,做个女史吧,在本宫身边做事,本宫才可放心。”
后面那句话声音虽然低了不少,容卿却听得清清楚楚,她震惊不已地看着楚氏,再次无法看透她的想法。
楚氏已经坐到了桌子旁边:“本宫这里有菊花酒,来陪本宫喝一杯吧。”
大殿之上除了她们二人剩余的都是宫人,这话只可能是对她说的,容卿思忖片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谁知楚氏倒完酒,竟然当着她的面,把整杯酒倒在了地上:“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谁知道有一天,连这句诗也会读得那么苦呢。”
容卿眸色闪烁,心底最深处的某处,被她说得一疼。
她无法“遥知”,兄弟姊妹们都已不在,遍插茱萸,少得又岂止是一人。
“别露出这副神情,你亲人在天之灵不会高兴的。”楚氏自己倒上酒,轻啜一口,而后在嘴里品味一番。
容卿总觉得她对卓家人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情,虽然楚卓两家不曾来往,但或许私下里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而且她话里话外似是知道今日是她诲哥哥的生辰,难不成,她其实与大伯父一家有着什么交集吗?
楚氏没有留她很久便放她回去了,除了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没有交代她都需要替她做什么,容卿心里满满的疑惑,纠结着要不要问清楚烟洛,转念一想,烟洛到底是楚氏的人,大抵是问不出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后几日一直过得平静,直到她在烟洛那里听到了三哥的消息。
沈和光果然没有杀了他,不仅把他从地牢里放了出来,还留了他的王位,在宫外赐了一座宅邸给他,可谓是仁至义尽。
但容卿多少已猜到了他的意思。
沈和光攻入安阳,以雷霆之势夺得皇位,但其实并没有得到整个大盛。如今只有他原来统领的河东、河南、河北是在他治下,还有京畿道的几座州府,再往南边一点,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摸到。
虽然南边每时每刻都有起兵的可能,但他还是没有出兵,只因为安阳那边出了一些不小的乱子。国子监的监生们不承认沈和光的皇位,每日散播一些不好的言论,那些第一批跪下身去俯首称臣的大臣们的家里也受到了侵扰,家家门口砸得满地臭鸡蛋和菜叶子,原本没迁都时安阳的百姓没有一个站起来说话,沈和光前脚一走,后脚安阳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而“罪魁祸首”,却是楚氏的娘家人。
楚氏一族,不愿软下身段来,认贼为主。
沈和光杀一人可以杀,杀两人凑一双,可是如果屠了楚氏满门,国子监的监生们第一个不干,原本已经渐渐稳下来的朝堂只会马上陷入动乱——只因为楚氏在大盛的文臣们心中,实在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他不可能这样杀下去,一个人都不留,他手下多是武将,即便是所有的谋士加起来放到六部里去,也没办法让朝堂真正运转起来,治国安民,兴国□□,要有臣,也要有民。
他不能是个孤家寡人。
更别说楚氏还是他的岳丈家。
既然不能杀,能做的也就是安抚了,沈和光逆贼形象深入人心,他说什么话,对那些冥顽不灵的人来说都是反作用。
但如果是李缜去说呢?
他为先皇之子,连他都称臣了,给杀夫杀兄仇人磕头问安了,不觊觎皇位甘愿认输了,那那些人还坚持什么?
没有能拥护的血脉,没有能推上去的人,他们若还是闹腾,那就不是替先皇鸣冤,而是自己对那个位置有想法吧……
这就是与他们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李缜是个好靶子,他只是让那些闹够了又不知该怎么退场的人一个下来的台阶,他的存在能美化沈和光坐在龙椅上的姿态,能还他一个相对来说更稳定的后方,他才能放下心来,继续扩张领地。
这只是其一的好处。
楚王府。
李缜坐在轮椅上,腿上铺了张毛毡毯子,正闭着眼假寐,忽然头上一阵风袭来,树下落到他肩头,他也睁开了眼。
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李缜没回头,好像知道身后是谁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怎么样?”他先开口。
身后的男子虽蓄了胡须,并不年轻,但身手矫健,脸上不见中年之人的颓然和疲态。
他拱了拱手:“沈和光的确向嬴州那边增兵了,现在来看,只是戒备,如果他要亲自领兵出征的话,这边的情势他还不能完全放心。”
“嬴州啊……”李缜好像没听到那人后面的一席话似的,喃喃念叨一遍这两个字,“她果然还是向着四弟的。”
韩适没听懂他的意思。
“她……是谁?”
“她,我跟她说,四弟如今藏在燕州,让她如实告诉沈和光,这样沈和光就会在燕州增兵了,但是很显然,她没有提到燕州。”李缜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可是在韩适耳中,已经能感觉到满心的失望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她”是谁。
他也知道主子不会说。
“殿下如今行动不便,府上又都是沈和光的人,咱们怎么办?”
李缜捏着毛毯的一角,沉思半晌,才道:“沈和光多半已经察觉到咱们的意图了,母妃称病回乡,本就容易让人多想,只是江南那边沈和光现在还顾不上,他想利用我,兵不血刃就拿下江南呢。”
“所以才软禁了主子?”韩适有些着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主子当初为什么要回去,如果直接逃走,不会受腿伤,现在人在江南,娘娘他们也不会投鼠忌器了,现在倒好,留下一个死局。”
李缜看了看自己的腿,幽深的眸光中忽然闪过一抹温色,他轻道:“这样也很好。”
韩适不知道哪里好了。
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没告诉主子。
“对了,燕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景王没有回去。”
李缜手上动作一顿,竟然有些慌乱:“消息属实?”
“应该没错,萧文石都已经回去了,但身边没有景王。”
李缜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他抓紧了毯子,努力地平复翻腾的心绪,良久之后身子忽地一松,他仰靠在轮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吗?还是……”
后面的几个音节,被忽然吹来的冷风搅乱,韩适并没有听清楚。
即便听清楚了,他也不知道那个“她”到底是谁。
李缜被放出来的三天后,容卿忽然接到了封她为女史的圣旨,楚氏说的话果然做到了,而且圣旨还是沈和光颁下的,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通常女史都是由世妇或者有头有脸的官家女子担任,容卿之前在安阳皇宫里,因为李崇演那层关系还有情可原,现在她什么都不是,却还是一直住在宫里就说不过去了。如今沈和光下了圣旨,她便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而且当皇后身边的女史也不算辱没她,这也是沈和光给卓家的一个交代。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已经搬到玉照宫的容卿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常伴帝后身侧,她也比从前耳聪目明,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唯独四哥。
唯独四哥她一无所知。
沈和光没有怀疑四哥在燕州,而是派自己的大儿子沈佑涟去带兵攻打嬴州,他离开已有半月,嬴州那边还没传来什么好消息。
容卿怀着心事从奚宫局里出来,李崇演的一个妃子在宫里去世了,后宫诸事都是皇后掌管,丧葬自然也算在内,于是这些重任就都落在了容卿头上。
她虽然年纪小,可学得很快,那妃子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回玉照宫的路上她便想起四哥的事来。
为什么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四哥却还不动手。
容卿心里满满都是疑问,这样心不在焉地低头向前走着,便没察觉前面的来人,直到声音近在咫尺了,她才激灵一下顿住脚步,向后退了退。
“不看路可不行啊,说不准就撞到谁怀里去,让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容卿怀里抱着宫中所有宫人的名册,一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低垂的脸隐隐皱了皱眉,似是很厌恶的样子。
是沈和光的次子沈佑潜,之前被当做质子留在安阳住过一段时间,容卿第一次看到他时,就知道沈和光为什么会让他当做质子了。
沈佑潜着实是一个心胸狭隘不学无术的庸人,心气高眼界低,跟他兄长差远了,最重要的是,他还好色。
容卿不甘其扰。
如果没有楚皇后镇着,沈佑潜早就作出无礼的事情了,此时正巧皇后不在身边,沈佑潜马上就大胆了起来,见容卿不说话,又上前一步:“不过你若是撞到本皇子怀里,我兴许会顺了你的美意——”
“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殿下请便!”容卿不愿在这里跟他多做纠缠,径直往前走,谁知道沈佑潜极其幼稚地在她过去时撞了她一下,让她手中的名册一下子散落在地。
容卿强忍住发怒的心,弯身下去捡,视野中却不期然出现一只手,刚好覆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那人才恍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轻轻拿开。
容卿瞳孔微缩,顺着那人的手慢慢抬头向上看去,以为会撞上一张不知是期待更多还是失望更多的脸,却不想看到了一个白面具。
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隐藏在后面的一双眼睛。
那人冲她点了点头,然后收回手,走到沈佑潜的背后,垂下头不再看她。
容卿捡起名册,刚想要张口说句话,却在看到沈佑潜时失去了问清楚的心情,她急忙屈了屈身,转身告退。背后还传来沈佑潜顽劣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沈佑潜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背后有冷风,猛地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戴着白面具的人静静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他颇有些奇怪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没了逗弄女人的心,背过身继续向前走去,脸色也忽然沉了下来。
“先生,你说我父皇是什么意思?现在外面都是土大王,揭竿而起的势力那么多,他却只派大哥一个人出去挣功绩,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人听他说完,停住脚步,冲他弓了弓身,嗓音沙哑着说道:“陛下对二皇子是什么态度,想必二皇子心知肚明,否则,当初也就不会让您去当那个九死一生的质子了。”
听到“质子”这个词,沈佑潜的脸色马上变得阴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呼,大肥章。
主要是怕你们看不到狗男主心慌慌,累死累活地写到这里。
好奇怪,你们不是讨厌狗四哥嘛,怎么还盼着他出来(振声)感谢在2019-12-16 02:14:46~2019-12-17 02:4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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