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濛小雨, 潇潇如织。天地成一片空蒙的灰色,那身明晃晃的龙袍就显得格外惹眼,是失色空绝的世界里唯一一点暖, 纳入眼中后,就再也放不下他物了。
容卿闭上眼, 好像能看到贴于前额的下颔上的青色胡茬,她出去五日,他就像五日不曾修整了,形容有几分落拓, 苍白的面容不知是病得, 还是受了什么苦难, 眼窝都有些深陷下去。
“再也不放你独自离宫了。”李绩抱着她, 半面伞身将将遮住两人上身,那如丝的清雨纷纷落到他身上, 凉意如扣,怀里那温暖才更显真切些。
容卿大概听出他是真的害怕。
她不知他立于城门前是不是在等她,也不知他为何要等她, 只是觉得揽着自己的手有些微地颤抖, 寒气侵入骨, 连她都觉阴冷地想打寒颤。
容卿将伞往他那边靠些, 手肘带出点余地, 她抬眼看着李绩,果然见他下巴上多了些青茬。
“我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她突然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声音不大, 钻入李绩耳中,却犹如春雷炸响,那颗才刚安然落地的心又悄然悬起。
“不是,”他急于否认,手忍不住握紧,“我说过,不会放过你的。”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李绩欺前几分,伞面又全然遮到容卿头顶。
身后车队排列整齐,不近分毫,身前城门耸立,巍峨壮赫,伞下旖旎将之割裂得泾渭分明。
容卿睫毛轻颤,挪开眼,去看他肩后的丰城牌匾:“那四哥还来这里等什么?是怕我不回来?”
“总要看到才放心。”李绩轻声回应。
容卿目光微怔,视线渐渐落到他脸上,方才他没有否认,是在等她,也怕她不回来,明知她不会一走了之的,却仍担心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就像她放纸鸢的时候,偶有一瞬想放开长线,脱手时又怕纸鸢飞远,急忙拽回,若风太大,线是会割伤手的。
“四哥的毒可解了?”容卿抽回手,抬眼再看他时,已恢复旧日模样。
李绩微微失望,掌心空无一物,好像心也跟着缺一块似的,他将手背到身后:“解了。”
“凶手抓住了?”
“快了。”
短短两句话,容卿已知她离去的五日里京中是个什么局势,如此,再在这城门前站着,就再没什么好寒暄的了,她移开眼,一手提裙,似要像里走。
那个被人遗忘的绯衣男子见这两人终于腻歪完了,该到他上场之时,也不含糊,拎着长长的衣摆大跨步走到两人身前,一只手还撑着伞,就这么直直跪了下去。
落在最后面,姗姗来迟的那队马车被堵住去路,王氏刚这么一掀帘儿,就听见前面底气十足的震耳嗓音。
“臣李准,奉陛下旨意来京贺寿!陛下城门相迎,臣不胜感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甚至还有点破音了!
说完,李准另一只手在空中豪迈一挥,自燕地而来的人们皆跪地行礼,齐刷刷跪倒一片,俯身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气势,那阵仗,毫不含糊,地上的泥泞愣是不顾,白瞎了那一身金贵的好衣裳,皇后带出来的那些人本都是微服私访,见身份就这样在城门前挑明了,也不好再站着,皆跪地行礼,只是没有山呼万岁。
这些人一跪,视野可不就开阔许多?落后的儋州卓氏的人还傻愣愣地看着前面呢,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刚刚才掀帘的王氏僵着身子,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哪成想,城门还没进呢,就遇到天子了!
结果还没完,那边又传来一嗓子。
“噢,还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后半句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恐怕别人听不到,刻意得不像话,李准带起一波节奏,后面马上就有人应和,一时之间,王氏就见车队之前的两人含情脉脉,耳边充斥的都是那“千岁千岁千千岁”。
竟然,东福客栈那个“不识好歹”的恶毒小妇人,就是当今皇后?就是他们儋州卓氏未来的靠山?
她在客栈里当着人的面说什么来着……“就是当今皇后来了,也得管我叫一声好听的!”
哪来的脸在那逞威风啊?
王氏两眼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姑姑!”
“娘!”
还好有两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掐人中,摇肩膀,一番手忙脚乱的动作下她总算提上来一股气,赶紧伸出一只手:“去……快去……带着人见礼啊!快点!”
容卿这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怎么她微服出宫一回来就弄得这么人尽皆知了呢?李绩除了穿着夸张些,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可见并不是尊礼迎接谁,他拉着容卿手腕,转身看着李准,眉头紧紧皱着,面色喜怒不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顿了顿,眉峰越发凌厉,“朕何时说过会来迎你?”
听着他声音阴忖忖的,容卿偏头看了他一眼,燕地的小王爷她素有耳闻,起兵初期,燕地出了不少助力,但是待诸事尘埃落定之后,燕地的兵马却默默返了回去,这个最大的功臣就像激流勇退一般,再不插手京城之务。个中缘由难免引人猜测,就有人传言陛下与燕王产生了龃龉,燕王如此明哲保身之举,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自古以来马上君王卸磨杀驴之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容卿倒是很少听到李绩提到这个小王爷。
她在这想着,李准却已经站起身来,他拍拍手上污脏,颇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嘴里咂叹两声,又笑着看过来:“不用感谢臣,这不是给陛下的皇后娘娘撑面呢吗?要的就是这大阵仗,要的就是措手不及,非得吓得那人背过气去!”
他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李绩也听得云里雾里,但看两人言语之间,并不存敬畏,也不像传言那样猜忌彼此。
李绩转头看了容卿一眼:“发生何事了?”
不等容卿张口说话,李准喊了一声“来了”,两人转身,就见一帮人手忙脚乱地从那边奔过来,脚下踉跄着,临到近前扑到泥水里,又急忙爬起来,惶恐地俯身行礼:“民妇卓王氏,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万岁,娘娘千千岁!”
听到“卓王氏”三个字,李绩眸光一闪,已差不多知道了眼前这些人都是谁了。
“儋州卓氏?”他轻音问了一句。
“是!”
应答的依然是王氏,这多少有些于理不合,容卿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如果没有猜错,那当是她夫君才对,之前在客栈的时候就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丝毫没有家主风范。
儋州的消息曾悉数呈递到她面前,如今儋州卓氏的家主叫卓东升,在当地是一名教书先生,族人虽不少,但在那等偏远地方,也说不上什么显贵不显贵了,过得就是普通人的日子,至于他娶了谁,递上来的消息没有多说。
李绩看也没看王氏,在一众跪地的人身上一扫,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威严。
“儋州卓氏如今谁是家主?”
“罪臣卓东升,参见陛下!”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那人向前膝行几步,礼数还算周到。
“你们远途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都倦了,先回汝阳王府安顿一下吧,朕明日再召见你们。”
李绩声音平和,未见对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人有多嫌恶,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转身,将一众人皆抛在身后,更不见有多热络。
儋州来的脸上都有些愕然,虽然心底里都觉得这次进京是享荣华富贵来了,可真等见到天子真颜时又有些惶恐,茫然不知该怎么做了,几十年不近皇权中心,其中沟壑深纵,非一朝一夕就可填平的。
卓东升心里是真的想,他身旁的王氏震惊过后却是整理好心情,看着皇帝的背影,眼中出现狂喜。
“咱们陛下果真英武俊逸啊!”
卓东升拉了一下她:“京城不比儋州,你莫要再动歪心思了,里面都是跺一跺脚就能震三震的大人物,哪一个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我们还是戴罪之身,你可不要好高骛远,最后把我们这一族的性命都葬送!”
王氏斜眼看他,低头将他的手拂去,不屑地冷哼一声:“你知道些什么?陛下为何将我们招进京来,那是因为陛下爱重皇后,可皇后又家中无人。若咱这一支能壮大,对皇后来说也有好处啊,何况咱们阔儿乃人中龙凤,在儋州那个小地方都给埋没了,这次进京,他一定能出人头地的!这就是机会,不去争取,你进京来干什么?还不如回你的儋州去教那些一辈子跨不过横江的土包子去吧!”
卓东升空读那么多年圣贤书,每每与王氏争吵都吵不过她,最后只得叹息一声,道一句“不可理喻”,再将头偏过去。
进了城门之后,才发现道路不知何时已被肃清了,前面停着一辆马车,比容卿乘坐的那辆车架要恢宏不少,李绩先上去,然后伸出手。
容卿看了他一眼,将手搁上,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
“呦,啧啧啧,嗐!”
李绩不管他,拉着容卿上马车,刚要下令行进,那车帘一掀,李准已经抬屁股坐到了李绩身旁,嘴上嘀咕着丰京这股湿气烦人,一边清扫身上泥水。
容卿瞪大了眼睛,这也太不知礼数了!
“真没见过四哥如此怜香惜玉,怪不得密函上还特意嘱咐我带上——”
“咳咳咳!”
李绩忽然咳嗽起来,把李准的声音打断,容卿瞥了他一眼,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李绩后背,细眉轻皱:“不是解毒了吗?”
“四哥中毒了!”
李绩还没说话,李准却是惊呼一声,他也赶忙过去拍李绩后背,只是那手劲就不是容卿能比的了,拍得他咳得更烈了,容卿终于不满,一把推开他的手:“你怎地如此无礼!”
她提着衣服坐过去,面色沉下:“小王爷虽与陛下亲近,可万事要有个度,若还这般不管不顾,就下车随行吧!”
李准哼唧一声,揣着手坐到两人对面:“我不动就是,你们自便,自便。”
垂头摸着坐下毛毯,眼角却是促狭的笑意。
李绩从容卿说话开始就惊讶地看着她,刚才那般情绪波动,在她身上可太难看到了,而且还是为他生气……
“咳咳咳!”李绩咳嗽地更厉害了,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容卿抚着他后背,冷眉凌厉:“既然没好,你雨天出来干什么?不在宫里好好将养。”
“就是就是,不让人省心,你看你这样子,又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一心情不好就不吃饭,早晚被自己作死!”李准边说边狂点头附和。
“李准!”李绩终于自牙缝里挤出一句。
“行行行,我不说了,”李准伸手打住,却毫无悔改之心,转过身对着容卿,又是一番口诛笔伐,“四嫂,你可得好好管着点四哥,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使小性子还跟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节食不睡,没日没夜处理政务啊那个励精图治,简直不把自己当人,我看就四嫂你能管住他了,我眼睛雪亮的,不会看错的。”
“你看看,做马车上还不忘牵着你的手,”李准指着李绩的手,“这是我四五六七不知道多少年了头一次看他摸女人手。”
容卿静静坐着,终于看出眼前这个小王爷是什么章程了,合着是来给李绩说好话的,她轻声笑了笑,语气森凉:“不能没看过吧。”
“嗐,别的女人怎么能跟四嫂你相提并论,当初四哥可是不顾局势就想直接造反呢,我想了想肯定就是因为四嫂。”
“燕地起事时他身边跟的可不是我,陆氏,还是萧氏,或者洛氏,小王爷怎么就猜一定是因为我呢?”容卿冷道。
李准一怔,话锋一转:“怎么这么多?四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有了四嫂就该一心一意,怎么还想着左拥右抱呢,呸,你这样我看不起你!”
李准朝李绩假模假样地吐了口口水,可那模样再怎么假装,李绩也是皇帝,可太大胆了,而且他转瞬就将矛头指向刚才还一心维护的李绩身上,容卿一时不知他是敌是友,该怎么接话了。
“好了!”李绩忍无可忍,“别胡闹了!”
两人噤声,李绩才沉着脸道:“你跟上来,到底想说什么?”
李准咧开嘴笑笑,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不知道宫里安不安全,臣想着趁现在先告诉陛下一声……臣来之前,塔羌的王死了,听说是被毒害的,继承王位的是他的二儿子雷格托。”
眨眼之间,他像变了个人,跟方才那个嬉笑怒骂的人完全不同,原来跟着上车,是要说这等隐秘之事的。
“朕的皇宫不安全,还有哪里安全?”李绩向后靠了靠,“雷格托一直主张扩充边境。塔羌在大盛最孱弱的时候都没有出兵,他现在争位,的确引人遐想。”
李绩看了看李准:“燕北有异动吗?”
“暂时没有。”
“等寿宴一过,你就回去吧。”
“噢,利用完就扔啊,”李准将手叠到脑后,见李绩变了脸色,又摆了摆手,“没事,老头子还在燕北坐镇呢,雷格托不敢轻举妄动。”
李准父亲老燕王李承顼骁勇善战,李崇演曾经就很忌惮他,却也拿不出决心来削藩,但老燕王跟早就把王位传给李准了,自己安享天福,所以别人才喜欢管李准叫小王爷,就是因为顶头上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老的。
李绩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已目露不耐:“滚吧你。”
孙乾正赶着马车,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有人撞着他后背,被踹出了马车,就见那红衣男子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脸上怒不可遏。
“四哥!”
马车慢慢悠悠从他身前路过,没人应声,外面还下着雨呢,李准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小王爷!你怎么样?”有人过来给李准撑伞。
李准看着逐渐走远的马车,伸手抹了把脸:“想和好如初还得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小嫂子都不鸟我四哥。”
下属不敢说话。
李准大摇大摆地向前走:“走喽,去皇宫里玩玩!”
车架一直未停,直接驶进了孟章门,到了玉照宫才停下,李绩将人扶下马车,容卿看了一眼早就戴好面具的沈采萱,欲言又止,最后让烟洛将她带下去了,李绩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跟她进了寝殿。
回到宫里,容卿才觉有些累了,李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见她鞋子上都是污泥,里面的白袜也湿透了。
“玉竹。”
“奴婢在。”
“去打一盆热水来。”
“是……嗯?”玉竹怔然,抬头去看,就见李绩撩开衣摆在皇后身前半跪下身,正伸手帮她脱着鞋袜,她赶紧低下头,转身退了出去。
容卿刚坐到床边,脚就被他抬起来,一双水眸睁得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李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说来听听。”
容卿想扯回脚,李绩却不松开,她皱了皱眉,觉得分外不自在,正僵持时,玉竹已经端着木盆进来了,宫中热水常备,不用现烧,她来得倒是快,李绩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下木盆再出去。
玉竹会意,放下木盆后就退了出去,临走之时偷偷瞥了一眼里面,就见陛下真的在为皇后洗脚!
这这这!
容卿看着他在底下撩水,左脚不经意地覆上右脚,水温刚好,稍微有些灼热,却不烫人。
“我记得你以前淌水过后就会脚踝疼,每次都要泡泡热水才好。”
他衣袖宽大,边角浸在水中已经湿了,之前在城门前,他身上也落了不少雨,此时不修整自己,反而蹲在这里给她按摩。
“已经养好了。”她轻声说了一句。
李绩动作一顿,而后继续为她按着穴位:“看来四哥真的错过了好多。”
容卿静静地看着他,脚上酥酥麻麻的,却不难受,反而很舒服,可是心里却忽上忽下的,她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害怕,下意识将脚缩了回来,哗啦的水声将静谧驱散。
李绩抬眼看了看她,眼中半含笑意:“怎么了?我以前不是也给你洗过?我还给你洗过澡呢。”
他捞过她的脚,突然发现这话可能有歧义,又加了一句:“小时候。”
长大了虽然也洗过,但对她来说,应该不算美好的回忆吧,李绩轻叹一声。
这样岁月静好的模样,容卿不是没有想象过,她曾希望那人可以抛弃一切尊荣,将她捧起来,后来那想象中的人都没有脸,没有五官,只是一个虚无的身影,大抵是她打心底里觉得不可能吧。
如今成为可能了,她却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怎么会这么冷静。
容卿轻轻开口:“我在燕还寺见到了洛甯,她说她原来是想杀你,大哥想利用她杀了你,为卓家人报仇,四哥,你为什么肯放过我们。”
“原来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李绩轻笑一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我放过他,是他自己做了选择,比起报仇,他大概觉得你更重要。”
容卿微怔,眸中震惊不解:“什么意思?”
“当时大军获胜,我借口犒劳功臣,同他月下推心置腹,”李绩抬头看着她,“我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将来若得天下,会封你为皇后。”
“此后卓承榭便收回了那些心思。”
容卿抓紧床边被褥,眉心微不可闻地一蹙。
李绩道:“他不知你心中所想,或许是觉得,杀了我,你会伤心吧。”
容卿想起洛甯的话,想起性情大变的兄长为复仇做的诸多筹谋,又想起他听到李绩说这些话时的神情。
“你可真是……”容卿鼻间酸涩,“就用你那自己都不屑一顾的感情,栓住了我们兄妹两个人。”
“你可真是,卑劣!”
李绩猝然抓住她的脚踝,藏匿在阴影之下的半面容颜看不清楚,凛冽之气迸发,却见他肩膀微微颤抖。
“姑且算是我卑劣吧,我只怕他做得太过,最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倒希望你能恨我,总好过这样不冷不热的,而我却时时架在火上煎熬。”
水有些凉了,李绩拿着布巾给她擦了擦脚,放到床上。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
“如果我也不能阻止大哥的恨呢?四哥打算怎么办。”容卿昂着头,黯然失色的眼眸中浸出一抹泪意,那是很久不曾出现在她脸上的那股韧劲,正牵起她往日的自尊和骄傲,就像她从前质问他时一样。
李绩有些安心地笑了。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必须二选其一的答案,如果做不到两全其美,那必定是因为我不够好。”
李绩向前俯身,额头搭到她双膝上,轻声说了一句话,如春风过境,荡起十里软红,再无冷冰冰的政治交锋,他嘴上是她,眼中是她,心里是她。
也要让她感受到。
“只要会让你伤心,就都是错误答案,错误答案,不选。”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都忘了,小王爷李准,十二章里李绩跟萧文风说话时,提到过燕地的小王爷,当时两个人私下里就已经勾搭到一起了,可以说没有燕北作为李绩坚实的后盾,大盛还会再风雨飘摇好几年。
后来李绩不吃饭时王椽也提到过,说只有小王爷能逼他好好吃饭。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哈,如果是上一本《折腰》过来的应该看出来了吧,这是姜幸季琅的后人,不过已经好几代了,就是吊儿郎当的性情一直遗传了下来。
总之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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