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迎来一阵风,阮阮耳后的绑绳突然松开,面纱顺着风吹到空中。
她伸手够了一下,没能抓到,掌心空落落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等再抬眼时,面前的男子还未走开,阮阮能察觉到那种一寸一寸打量的非常仔细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
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她不由得警惕起来,刚想要放下帘子时,见那男子翻身下马,弯腰捡起她那块面纱,抄了抄粘在上面的尘土,才走到马车跟前,双手作揖:“姑娘,你的面纱。”
男子身穿竹青色的锦衣,面如白玉,刚才短暂的失态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这个时候恭敬而有礼,阮阮脑中闪现出芝兰玉树这个词语来,她急忙伸手过去,“多谢公子。”
“在下程国公府程嵘与,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此话一出,阮阮顿了一下,回忆又顷刻而出。程嵘与,她小时候玩的很要好的程二哥哥,现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只想让人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大庭广众之下,陌生男子问女子姓名,就已经是有违礼仪了,别提马车内的唐芙和几个丫鬟心中颇有微词,就连前面驾马的江阳茂也皱起了眉头。
程嵘与话落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他立刻解释:“小姐莫要误会,是在下失礼,只是……姑娘长得太像一个故人,以至于……”
阮阮细细回想了一遍面前的程二哥哥,他是程贵妃的侄儿,程国公府的二公子,四年前举家迁至荥阳,今年才搬回京城,看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该是刚从皇宫出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小时候一直护着她,给她买糖人,送娃娃,温柔地很,跟魏濯那家伙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可惜这个时候她还不能跟程嵘与相认,一来防止身份暴露,二来,她额头无红梅,程二哥哥可能不认她。
阮阮可惜地摇了摇头:“姓名不便告之,还请公子慢走。”
程嵘与温和地笑了笑:“无碍,在下告辞。”他已经认出驾着马车坐在前方的江阳茂是瑾王殿下的人,现在轿中这位小姐,应该也住在禹王府,来日方长,他大有时间过去拜会。
阮阮看着程嵘与驾马而去的背影,渐渐失神,小时候那些玩伴,一个一个也都长成了大人。
禹王府就坐落在这条街的尽头,远远望去,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只是朱红色的大门前面,站着一个挺拔矜贵的人。
敢在王府门前摆出这副姿态的,除了魏濯还能有谁。
阮阮不知他在门前站了多久,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副情景。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知门前,江阳茂跳到地上,恭敬地朝魏濯行礼:“殿下,您刚从宫里回来?”
阮阮和唐芙被扶着下去时,魏濯便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转而扫向她们身后那堆奇奇怪怪繁多纷杂的东西。
阮阮迟疑了一番,才道:“那个……阿茂,买东西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江阳茂连忙摆手,指了指他家主子,还未出声,魏濯先一步开口,依旧是毫无情绪的声音,显示着淡淡的不耐,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不必。”
阮阮听后便不敢多言,跟在他身后默默走路,她偷偷打量着魏濯的肩背,却不料到他会回头。
于是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阮阮并没有来得及躲开,她眼睫轻轻晃动了两下,目光里满是疑惑。
“程嵘与,你认识?”魏濯问。
阮阮垂下目光:“他捡了我的面纱。”
自己在魏濯眼里大概是个内探,所以他总怀有疑心,阮阮以为他不相信,只好继续道:“我们二人不相互认识,以前也从未见过,你若不信,可以问阿茂。”
江阳茂乐道:“程二公子大概是被阮小姐的面容迷惑住了,上来就问其姓名,这可不符合世家公子的作风,可见他有多喜欢阮小姐。”
阮阮:“……”
她不知道阿茂怎么想的,人家问个名字而已,怎么还喜欢上了?泼污水也不是这样泼的。
她又抬头瞥了眼魏濯,“别听阿茂瞎说,程二哥……程二公子没有这层意思,他只是觉得我略眼熟而已。”
魏濯倒是没再问话,只轻扫她一眼,脸上粉黛未施,衣着素静,光这样,还能招得一个世家子的青睐,也不枉生得这般清艳勾人。
阮阮刚松下一口气,就听到长廊下方拨弄豆子的丫鬟偷偷摸摸地在谈话。
“哎,你听说了没?咱们殿下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外面都在传。”
“当然听说了,殿下喜欢的姑娘要高贵典雅,要知书达礼,要秀丽端庄,要蕙质兰心,还要……总之,是如仙女儿一般的人物,要我说啊,咱们殿下身份尊贵,又手握重权,只有天仙才配得上他。”
“是啊是啊,放眼望去全京城,想嫁进来的有那么多人,但能配得上殿下的又有几人?”
小丫鬟显然说欢脱了,“你觉得咱们府新来的阮小姐怎么样?她不光是面如芙蓉,身上的那种贵气也甚是可人,她跟殿下站在一起的时候,瞧着像是一对璧人……”
阮阮双肩一颤,这个小丫鬟到底有没有弄明白那些形容语的意思啊,她看起来跟蕙质兰心知书达礼沾边吗?
而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声音还这么大声,只怕魏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可别说这种糊涂话,即便阮小姐好看,那也只是好看,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失忆女而已,当然配不上殿下。我觉得,能当上瑾王妃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右相的嫡女蓝初云,而且,殿下是不是也爱慕初云小姐许久……”
蓝初云?!
那小丫鬟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此刻江阳茂半个身子探出了栏杆,把她们吓得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惊恐过后又是连连认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们哪能知道背地里说闲话还会被正主听个正着,连话都说不太利索:“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请求殿下放过奴婢……”
她们越抖越厉害,跟筛糠似的,连带着阮阮的心虚又加重了许多,她跟着打了个冷颤,毕竟这些话是她传出去的,谁知道魏濯知道后会做出什么惩罚。
魏濯的余光里,清楚地察觉出小姑娘的惧怕,“她们犯错,你慌什么?”
阮阮被他这么一问,更慌了,她脱口而出:“我,我怕你杀人,我害怕血。”
魏濯:“……”
他杀人不眨眼的形象都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么?
“去领罚。”魏濯听着那话不舒服,但也没怎么下狠命令,免得又再吓到这个胆小鬼。
阮阮还是觉得背后发凉,一直在很小幅度地打着颤,魏濯倪了她一眼:“领罚也害怕?”
她咬了咬唇,声线柔软:“天冷,想早些回屋。”
魏濯并没有感觉到冷,但眼前的小人儿身形单薄,柔弱纤细,能被风吹倒似的,脆弱地不堪一击。
也不知是真怕冷,还是在躲他。
阮阮半天没听到动静,她悄悄动了动脖颈,小心翼翼地将目光从魏濯腰上一点一点往他脸上挪。
魏濯刚要收回眸光时,便对上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绪饱满,像盛了数不尽的委屈,仿佛他不准她回去是一件十分伤天害理的大事。
他心里很是服气,竟有些想看看真不让她回去是什么后果,但开口说话时又是另一副态度:“……本王何时不放你回去了?”
魏濯并不想浪费时间去哄一个小姑娘,还不如就此打住,也没必要去逗弄她。
“是你自己一直在跟着本王,想回去直接走便是。”
阮阮听了这话,紧绷着的神色开始松动,她俯身行礼,“多谢殿下。”
说完后立刻转身迈步,隐约听到魏濯对江阳茂吩咐:“去查一查那些谣言从何而来。”
她捏着裙角,向后望了眼,看看江阳茂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步伐迈地更快。
跑了一条弯路后,阮阮才放慢步子,边晴笑道:“小姐,您做了亏心事,跑的这般欢快,小心出汗后被冷风吹出风寒了。”
阮阮捂着心口,脸颊生红,头抵在边晴肩上:“好累,芙姐姐真好,刚到府就被裁缝接了过去,独留我一人面对殿下,殿下那么凶,我害怕他也是应该的。”
边晴笑了笑,看到匆忙赶过来的人是个丫鬟后,脸色有些难堪,“有什么事儿?”
那丫鬟是丁侧妃院里的人,走起阮阮跟前鞠了一礼:“阮小姐,请问您今日可有时间过去侧妃娘娘哪坐坐?”
现在就快要到赏梅宴了,这个时候邀她过去,莫不是要搞什么事情?
阮阮并不想过去,边晴也不希望她过去,边晴婉拒道:“请丁侧妃另寻其人,阮小姐今日在街上转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些累了,需要足够多的休息。”
那丫鬟有些急:“阮小姐,您一定要过去看看呀,难道您非要我们娘娘把状告到瑾王殿下那里去吗?”
告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