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举行时灵堂外天阴沉的像拉下了半透明的烟灰色薄纱,昏昏沉沉的让人的心烦。
挽联花圈加上略有些刺耳的丧乐,空气都逼仄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即使温绥是不愿意大办的,可他离世是到了得上新闻联播的程度,来往吊唁的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温言阮作为孙辈陪着父母在灵堂前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即使高跟鞋只有五厘米,在长时间站立下也是难熬。
更糟糕的是由于之前的情况根本吃不下食物,让她整个人呈现出点恹恹的病色,艳丽五官也随之失色到了寡淡的样子。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落了下来,砸在屋前地板上,更是映衬出惨淡的缟素。
“阿阮?”郑号锡扶住她的肩膀用以支撑她摇晃着快要倒下的身体,“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他从来都是这样,即使他认为她需要休息,她的身体无法负荷,也从不会用命令或者“为她好”的名义强迫她休息,他尊重温言阮的选择,他也明白温言阮要守在这里的理由。而且那个理由是无法动摇的。
温言阮强撑着身体摇了摇头:“我没事。”
人总是这样,失去之后过往的记忆如同幻灯片般重复来回上映。有些事是不该细想的,可还是明知道细想会让人难受,还是做不到不去想。
有的时候温言阮并不觉得温绥离开了,是在一件件理清遗物,对现在得称呼为“遗物”的物品时,慢慢意识到,原来啊…爷爷他真的永远离开了。
每当有人离开的时候,仿佛身体里有些什么会剥离出来,随着他一同离开殉葬。有些人称之为“成长”,成长就是不断的告别,不断的相遇。总之那层剥离的东西总是找不回来了。
“抱歉…”温言阮揉了揉眉心,“很累吗?郑先生?”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的,他不怎么会中文,只是碍于温言阮的关系,牺牲了本可以用来看望父母、旅行或者和朋友小聚的宝贵假期,用来这里日复一日的陪伴她度过艰难的时间。
陪她守灵,陪她接待吊唁宾客,即使他的中文水平实在算不上好,可他觉得即使只是站在这里,陪着他家阿阮,就已经很好了。只是对于中文,多少有些遗憾因为语言没能帮上什么忙。
可是…他存在本人就是最大的帮助了。他从来都不让你失望,他是你的勇气和力量。对于温言阮来说,郑号锡就是这样的存在。
郑号锡牵着她冰冷的手,一点点的将温度渡给她,摇了摇头:“没有,相反我很庆幸这个时候在你身边的是我。”
“我想辞职。”
这个决定并不是突然的冲动或者一时感性,相反说出来之后温言阮觉得有种重担被卸下来的轻松。
“为什么?你不需要为了我放弃你的工作。我可以接受远距离恋爱。”
没有什么能不能接受,只是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温言阮得诚实的承认她下这个决定有一部分是因为郑号锡,但并不是全部因为他。更多的是已经经历过了,这么说也许不那么得宜恰当,但确实事实如此。她已经有些厌倦了这种总得背负着什么的生活,也无意再去淌这趟浑水。
“要变天了。”
温言阮步子不紧不缓的走在老宅后院回廊,抬头看了看阴沉惨淡的天色,雾蒙蒙的,丝丝斜雨也随着风光明正大的钻进衣领,濡湿了一小片裙摆。潮湿的水汽攀上小腿肌肤,有些透骨的凉。
郑号锡抬了抬眉,唇角挑起了温柔,隐约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也就不再多问,抬手为她挽起碎发,转而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辞职之后准备做什么?”
“可能接受首尔大的邀请,去国际关系研究院工作或者转到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的朝鲜半岛研究室工作?”
转去走学术研究道路是比较合适的,温言阮也是认真考虑了以后,比如郑号锡入伍或者他们结婚有孩子的情况。
郑号锡是不太可能稳定上班时间,那么只能考虑以后的发展方向,上班时间固定,有假期。从事学术上下班时间稳定,而且有双休假期,不用996全年无休。
“目前看应该会接受首尔大邀请,以及延世的客座教授邀请。”
“你有认真考虑我们的以后。”郑号锡勾唇扬起了小小的梨涡,明媚的笑弧驱散了阴霾,“我很开心。”
即使说不是为了他也明白,她选择韩国也不过是为了结束时差异国恋的状态,即使她本就大多数时间不能和家人在一起,即使她本来就是成熟又独立的人,郑号锡也不免觉得抱歉。
抱歉因为他的原因,她选择结束漂泊生活后,还是选择定居韩国。他也是满世界到处跑的人,不是不清楚思乡的感受,对任何人来说最美的风景永远是祖国故乡,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格外觉得抱歉。
“但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伯父伯母……”他低头揉了揉鼻尖,抱歉的笑了笑,“拐走了他们唯一的宝贝。”
宝贝什么的听着虽然有些腻乎乎的,到了手脚蜷缩的程度,但是他说的话总是透着点缱绻意味,温言阮也就只是抿了抿唇没什么反应。
“他们不是很在乎我。”她撑着回廊栏杆,屋檐下滴落的雨水落在白瓷鱼缸的荷叶上,一点点滑落在水面泛起了圆形涟漪,“有时候我好像有点多余。”
“他们经常为了过二人世界把我送到爷爷家,或者去吃烛光晚餐,让我自己泡方便面应付。”
这是真的有点震惊了,看起来不像。
“爸爸眼里妈妈才是第一位。”温言阮有些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我是…意外。”
郑号锡很努力的压制住了上扬的唇角和想揉揉她头发的心情,可声音还是泄露了分毫,他带着笑意说:“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
“谢谢。”温言阮咬着唇歪头思索,而后含着笑意环住他的腰,“不过您压一压唇角也许会更有说服力?”
郑号锡低头埋入她的颈窝,侵入鼻腔的不是初见时苦禅平和的檀香夹杂着雪松的冷冽,却是琥珀、麝香以及雪松缠绵的萧瑟以及暖意。像是秋冬时节有些清冷的日光洒在手腕袖口的感觉。
“你换香水了?”
“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有点奇怪,之前那款香水据白露说她用了好几年了,是之前提过的西班牙姑娘送她的生日礼物,因为喜欢所以一直没换,所以为什么突然换了?多少有些好奇。
“只是有点好奇,之前那款你用很久了。”
“啊……这个嘛…”
其实原因也再简单不过,那款香水过于冷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而且现在这个味道总会让她不自觉的联想到郑号锡,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冷冽,而更像百转千回后气若游丝的确定,层层包裹吉光片羽的碎片谜底,那种因为心里有人牵挂足够温暖,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特别。
现在这款香水似乎更符合她如今的状态。不过……
"是秘密。"
还是不告诉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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