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可琳娜再度醒来的时候, 愣了好一会, 她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茫然地抬起手，将女人推了下去。

    血腥味很重。

    女人的背上有着被刀劈砍的伤痕，她身上穿着华丽富贵, 皮肤细嫩，长相温和，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对于她的横死，可琳娜没有任何想法, 她在确定不是自己昏迷时用黑液无意识杀人，就不再关注这女人的死因。

    她四下看看,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处的甲板上也有许多刀剑劈砍和□□灼烧的痕迹, 挂在桅杆上的风帆被人划破, 船舱的大门彻底消失, 一些暗红的血液从门口冒出。

    这时, 从上空飞来一只报信鸟，它叫了一声，取下一封报纸扔到了可琳娜面前, 就像看不到这边的死人状况, 又叫了声就飞走了。

    打开报纸, 里面的头版头条是关于玛丽乔亚被袭击的事情，上面说自五天前有鱼人敢于袭击玛丽乔亚，现在领头的鱼人已经被抓住, 只剩下几个高级干部在逃，其中排行第一的就是泰格，悬赏金两亿三千万。

    而被放置在最后的人则是阿尔忒弥斯的脸，悬赏金一亿，并没有说她犯了什么事情。

    “已经五天了吗……”

    可琳娜合上报纸，泰格还活着让她松了口气，而自己被悬赏这件事也不奇怪，毕竟她亲手杀死了一个天龙人，还顺利逃出玛丽乔亚，这也就意味着她区区一名小小的奴隶，打了那些“高贵人种”的脸，天龙人们为了面子绝对不可能轻饶她。

    一亿贝利，也还真出的了手。

    阿尔忒弥斯被威尔斯圣买下时所花费的可是十八亿贝利。

    她撑起一只手，慢慢站起来，有了海兽的生命力作为补充，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虚弱，确定四周没有危险后，才走下船舱。

    与甲板上相比，船舱就是人间地狱，残肢断臂被砍得到处都是，十几个人的人头堆在一起，墙壁上被人用血写着“垃圾”“来抓我啊”之类像是嘲讽的话，她踩着血继续往里走，在最后的船长里见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灯光明明灭灭，走在路上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可琳娜没有任何感觉，她拿起桌上被血染红了大半的地图，又看了看挂在上面的日历和航海日记。

    日历显示的是昨天，也就是说自己是在昨天被人捞上，其后不久，这群人是被杀死了。

    这艘船是香波地岛一个叫做斯密斯家族雇佣的，要前往伟大航路前半段的磁鼓岛，因为斯密斯家族现任家主的女儿身染重病，有认识的医生说只有那里的医生才有可能会治愈小女孩的病。

    但可惜的是，这个可怜的女孩在航行没多久就坚持不住，夭折了，而她的母亲，也就是现任家主斯密斯·塞拉因为承受不住打击而疯疯癫癫，始终不认为女儿已经死去，执意要前往磁鼓岛，所以船长在日记的后半部分大多都是在倒苦水。

    可琳娜很快把日记翻完，挨个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房间，这艘船很有可能是遭到了海盗的袭击，大多数的金银财物全都被掳走，只剩下船员藏在隐秘地方的小钱没被发现，而且船舱最底下已经被水渗透，再过几个小时，这艘船就会彻底沉入海中。

    可琳娜用液态水封住了破损的地方。

    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没有拿走厨房的食物，她看了一下库存，她一个人省着点可以吃三个月。

    但这一点也不现实，海上的气候多变，危机四伏，她不懂航海术，也不可能靠着一个人在船上生存三个月，但如果弃船逃跑，来自天龙人的怒火，也需要她仔细考量。

    现在的她没有实力去完成阿尔忒弥斯的愿望，更何况她的长相已经被人尽皆知，九岁女孩悬赏一亿贝利，这在一些人的眼中看来就是行走的宝库，就算没人抓住她，一旦被世界政府知道，等待她的也只能是噩梦。

    可琳娜摸了摸自己的尖耳，她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剪刀，对着船长室里的镜子看了一会。

    因为被薇妮酸液腐蚀的原因，她的大半张脸彻底毁了，皮肤坑坑洼洼还带着血痕，有些严重的地方皮肉甚至往外翻着，新生的粉色皮肤与旧伤纠缠在一起，由于没有伤药治疗，下巴处还往下流着黄白的脓水。

    总的来说这是普通人一眼看过来就十分厌恶的长相，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是报纸上那个五官精致的女孩。

    这样很好。

    可琳娜决定放弃用黑液修复伤口，反正只要她想，这点伤什么时候都可以复原，有点麻烦的是她那标志性的“精灵耳”。

    她拿起剪刀，对准了耳朵，心中升起一阵浓浓的不舍之意。

    “这是必要的牺牲。”可琳娜开口，她的声音很淡，眼睛也极为冷静。

    “留着这双耳朵，会再度被抓为奴隶。”

    从阿尔忒弥斯的记忆里，她很清楚天龙人对于斯皮尔特人种的渴求，因为威尔斯圣以前常常带着她出去跟别的天龙人炫耀，那些人的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们甚至还有人出五十亿想要买下阿尔忒弥斯，不过威尔斯圣拒绝了。

    以可琳娜的实力，给她几年安心发展，绝对不会被再度卖为奴隶，但她不希望在弱小时期就被人觊觎，每天东奔西跑的躲藏。

    而且她的发色年龄和身上的伤都足以让有心人猜测出她就是被通缉的那个人。

    斯皮尔特人种中有一种刑罚叫做“剪耳”，只有犯下大错，要被逐出拿斯因的人才会被剪去长耳，通常这种人也会失去月神的祝福，很快就死于茫茫大海中。

    阿尔忒弥斯将长耳视为荣耀，她不想要丢下这个耳朵，但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最终她选择了妥协。

    可琳娜毫不犹豫的用剪子将长耳剪断。

    鲜血顺着她的指间流出，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再度将另外一只耳朵也剪掉。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她那本就伤痕累累的脸彻底变成狰狞恐怖的模样。

    “你所在的地方即为荣耀。”

    “现在的痛，将来我会让他们全部奉还。”

    她对着镜子，唯有那一双眼睛，冷静淡漠。

    阿尔忒弥斯似乎是在安慰她，心中并无痛苦。

    可琳娜抿了抿唇，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伸出手拽住自己银色长发，鲜血在那犹如月光一般的头发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红。

    她一点点的剪掉，将自己与阿尔忒弥斯的形象彻底分离开。

    现在镜中只剩下一个留着短寸头发的小孩，她的脸被毁了，以现在的年龄正是可以模糊性别的时候，不主动说明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等一切做完，她才用液态水裹住耳朵，止血消毒，然后去船长的浴室洗了个澡。

    从浴缸里出来穿衣时，她在镜子前看到了被威尔斯圣烙印在背后的“天龙之蹄”。

    这是阿尔忒弥斯的耻辱，因为所有被天龙人豢养的奴隶都会被烙下这个印记，作为她们是下等人类的证明。

    阿尔忒弥斯是拿斯因的女王，即便整个国家只剩下她一人，那对于故土的骄傲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无法容忍自己是一个奴隶，是被威尔斯圣买下的玩物。

    可琳娜看着那鲜红的印记，用黑液慢慢裹住背后，试着将那层皮肤撕下来，可是这烙印不知道被用了什么东西，即使是扯下背后的血肉，它也会顺着伤处慢慢长出，只不过没有那么完整罢了。

    果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去除的耻辱。

    她勾了勾手指，将黑液从附在上面，待拿下时，天龙之蹄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那是一名拿着弓箭面容模糊的短发少女，她的头顶有着一轮圆月，身披铠甲，拉弓待射，周身坚毅肃杀。

    这是拿斯因王室信奉的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

    女神的纹身铺满了整个背部，天龙之蹄被巧妙的融为女神的桂冠和圆月，无人再能从中发现阿尔忒弥斯的过去。

    “你满意吗？”可琳娜问。

    心中是有些喜悦的兴奋。

    可琳娜明白这是她很满意的意思，于是放下心，抽出船长的衣服，用一件衬衫改成适合自己穿的衣裤，感谢上个世界的奈美彩，从她身上，可琳娜学会了怎么做衣服。

    穿上衣服，又为自己的伤口绑了绷带，她默默地走出去开始想着要怎么做，在犹豫了一会后，可琳娜决定不再离开这艘船。

    根据航海日记上所说，他们很快就能到达一个春岛，只要能够停靠在岸边，可琳娜会上岸冒充流浪儿童，再慢慢想办法找个安心地修炼。

    只不过，一周过去，可琳娜没有看到海岛，而是看到了一个穿着花衬衫，带着狗头帽子的强者。

    “哈哈哈哈哈我听说是什么幽灵船，没想到是你小子搞鬼啊！”

    可琳娜有些茫然地看过去，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块面包，正在与海鸟分食。

    那人叼着一个雪茄，一下就从小船跳到她面前，对着甲板那未清理干净的血渍皱了皱眉，“小鬼，你爸妈呢？怎么一艘船就只有你一个人？”

    可琳娜没有回答他，她慢吞吞吃着面包。

    男人又哈哈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块仙贝塞在她手里，“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见可琳娜接过，他才动手将她手中那发霉的面包扔在海里，而后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自的进了船舱。

    住在这里的一周，可琳娜简单整理了那些尸体，能拼起来都放在简易的棺材里。

    说是棺材，也不过是她用几块木板粘起来的盒子。

    等到他出来时，那男人的脸上一片肃然，他手中拿着被刻意撕掉一半的航海日记，说道：“孩子，我是海军中将卡普，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可琳娜这才看向他，“能给他们举行葬礼吗？”

    “能。”卡普说。

    “我跟你走。”可琳娜朝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