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垂下眼睫, 将头顶的帽子拿下，他的脸色苍白发青，眼睛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脸上散布着些许的白斑, 也许是因为常年被疾病困扰, 他的眼神有着久病病人所特有的阴郁和愤恨。
可琳娜并不太想和他呆在一块，因为从他那里传来了很悲伤的情绪，让阿尔忒弥斯的身体也跟着痛了起来。
“我……不会再逃避了。”罗死死抓住可琳娜的手，嘴角微翘，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但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既然你都能坚持下去, 我也可以！”
“柯拉先生带我预约了医生, 等到明天我会好好表现的！”
话是这么说, 但他心中的痛苦可一点也没减少，可琳娜犹豫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又抽出一只手摸了摸罗的脸颊，在他怔然的目光中说：“要聊天吗？”
如果聊天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再那么痛苦的话, 可琳娜愿意去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罗抿了抿唇, 目光游移不定, 他有些害怕自己说出病名后，被可琳娜排斥，尽管珀铅病并不传染, 可是还是有很多无知者认为这是恶魔的病因，自跟着柯拉松到处求医起，从北海到伟大航路，这一路上遇到的医生都像是愚昧无知的蠢货一样，看到他就会尖叫着让他滚开。
比起身体上的病痛，这种仿若他是病毒的排斥才更令罗难受，他每次回去后都会大哭出来，跟柯拉松闹脾气，所以他不想从可琳娜这里得到同样的待遇。
如果这个女孩也因此而拒绝他，那么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可琳娜静静的等待着，她对结果并不在意，罗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只要他转移注意力就可以了。
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的病……叫做珀铅病，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
随着艰涩的声音响起，罗缓缓的将自己的过去说了出来。
他出生被称为&a;a;quot;白色城镇&a;a;quot;的国家，弗雷凡斯。这个国家盛产一种叫做珀铅的矿产，使得国家的树木地面都会变成洁白无瑕的颜色，居住在那里的人们也因为珀铅而骄傲，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最纯净的人。
同时珀铅也是被天龙人所喜爱的原料，使用这种东西做出来的器具是弗雷凡斯当做“天上金”交给天龙人的税款，但是珀铅却拥有一种剧毒，只要被开采出来，就会在附近的居民身上留下毒素，且这种毒无法消除，当一代代累积下来，到了罗这一代的人，弗雷凡斯的居民很少会有人活过四十岁。
发病者的皮肤和头发会越来越白，身体也会随之变得剧痛，最终在痛苦中死去，珀铅病并不传染，可是世界政府隐瞒了这条消息，天龙人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为了这些上位者的面子，弗雷凡斯成了牺牲品，世界政府没有派人来救治，所有出国求救的人全部被杀，在罗才五六岁的时候，战争爆发了。
他亲眼看着当医生的父母，身染重病的妹妹，认为一定会得到救赎的修女和同伴在自己眼前被杀，那么多人的血铺满了整个街道，刺目的鲜红在白色城镇上到处都是。
那是罗唯一可以看到的颜色，也是他深深印在心底的东西。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自己也活不长的时候，罗是真心的想要让别人与他一起共赴地狱。
“你会觉得我很可笑吗？”罗低着头，不敢看向可琳娜。
“不。”可琳娜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能从尸体堆里逃出来，又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他的能力和心性让可琳娜觉得很不错。
罗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眼睛瞪得很圆，让一向苦大仇深的脸也多了一点小孩子特有的纯真。
见可琳娜真的没有排斥他，罗又扯着嘴角笑了笑，他原本都自暴自弃了，想着可琳娜要真的讨厌他，他就立刻跑的远远的，不给她伤害自己的可能。
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在意，罗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有些别扭的把帽子重新戴上，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那个、我们去玩吧！”年幼的罗还没学会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他记得卡普说可琳娜一直没有朋友，就想着带她好好玩一下。
尽管罗也没什么朋友，但是在父母还没出事时，他还是带着妹妹到处乱跑当过街头小霸王的。
……好像也有哪里不对？
罗想了几秒就把这事揭过了，他知道可琳娜的脸会被别人嘲笑，也就没带她去和别的小孩一起，反而避开了公园，在柯拉松定下的旅馆附近空地上堆起了雪人。
“你去找雪人的眼睛和鼻子。”罗推着雪球，努力让它滚圆，“我们一起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他心底的阴霾消失许多，就像是浓厚的乌云散去，露出点点阳光，可琳娜又摸了摸他的脸，点了点头，在附近搜集了一些石头，又在垃圾箱中翻出了两个被扔掉的萝卜。
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他的心中一直都被仇恨堆满，在多弗朗明哥那里当手下时，更是只想着如何杀人，因此十分早熟，现在这样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放松。
把可琳娜捡来的东西全部都放了上去，罗歪了歪头，他脸上被风雪吹得有些发红，双眼也亮晶晶的，觉得还差点什么，就让她不要乱跑，自己去找找树枝之类的给雪人当手。
她蹲在雪人面前等着，这时候有个头发灰白，身材瘦弱的老太太走到她面前，手里还拎着昏迷不醒表情痛苦的罗。
“你认识他吗？”老太太穿着时髦，这么冷的天还穿着露脐装，她仰头灌了一口烈酒，有些醉醺醺地说：“我今年123岁，什么？你想知道我永葆青春的秘诀吗？”
可琳娜眨了眨眼睛，她纤长的睫毛染上了白霜，此时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他发病了。”
又掏出一个金币，递到老太太面前，“请将他带去医院。”
“哦？”老太太的挑了挑眉，觉得颇为有趣地笑道：“我是个医生，你要是能付得起价钱的话，就让我给他看病吧！”
可琳娜没回答，她觉得与其相信来历不明的人，还不如去正规医院看看，反正有卡普的面子，那些医生也不敢不治。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老太太又道：“他得的是珀铅病吧，你是出月病……？”
“麻烦您了。”可琳娜又拿出一个金币。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接过，笑容也更灿烂一些，“跟我来吧，我的树屋就在前面。”
在往那边走的路上，可琳娜知道这个老太太叫做古蕾娃，她以前从餐馆老板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医术确实是很出名的。
古蕾娃的树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和医术，进屋时可以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药味，并不难闻，混合着屋内暖和的炉火，熏得人懒洋洋的。
可琳娜没有乱看，她平静的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这是卡普给她买东西用的，一共10万贝利。
“太少了！”古蕾娃连看都不想看，手上倒是没停，掰开罗的下巴强行给他灌了一管药剂后，罗脸色缓和许多。
“这是十万的价格。”古蕾娃说。
可琳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跟罗又不熟，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要不是这孩子主动过来跟她说话，两人都不可能会有交集，现在愿意给他垫付医药费已经很不错了。
她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又一次对古蕾娃道了谢后，就跑回餐馆，找到了正抱着电话虫哭的眼睛都肿了的柯拉松，卡普在一旁坐着吃肉，其他人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
“哟，可琳娜，我不是说过不要来了吗！”卡普大声地说着。
“我找柯拉先生。”可琳娜说。
“什、什么？”柯拉松的情绪还是很低落，但也不是完全的难过，似乎还有着欣喜放松之类的情绪。
可琳娜简单把罗的事情说了，柯拉松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跟着她去了古蕾娃那里，这个年龄已经一百多岁的医生并没有因为罗的珀铅病而畏惧，她双手叉腰，对着三米高的男人丝毫不留情面地说：“给我十亿贝利，我能让他再多活十年！”
柯拉松一愣，表情从不可置信变得欣喜起来，他搓了搓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表情似哭似笑，只一个劲的重复着：“十亿贝利……十亿贝利……”
十亿贝利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多，对他来说却不是太高的价格，虽然现在手里没有，甚至资金还有点窘迫，但是柯拉松觉得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拿出十亿贝利的。
“只能多活十年，不是治愈。”古蕾娃又灌了口酒，转头道：“好了，你也醒了，快下去。”
罗从病床上坐起，神色很复杂，任谁在绝望时听到能多活十年都会觉得很复杂。
古蕾娃又看向可琳娜，“小姑娘，到你了。”
可琳娜歪了歪头，被古蕾娃不耐烦的拎着衣领放到床上，一通检查后，她神情凝重地说：
“你没救了，等死吧。”
罗：？！
柯拉松也很吃惊。
可琳娜倒是平静抬起手，让藏在房中阴影处的黑液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接受从它那里累积的生命力，又问道：“现在呢？”
古蕾娃对于黑液的存在没有太大反应，一边检查又一边问道：“你吃了什么恶魔果实？”
可琳娜知道她的意思，这个世界上有着一种叫做恶魔果实的奇妙东西，普通人吃下去之后会得到各种各样的奇异能力，而代价是会被大海排斥。
她在军舰用黑液来吸取军官们的生命力根本瞒不住，所以可琳娜就用熟悉能力为借口，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者。
因为恶魔果实在新世界并不少见，卡普也以为是塞拉给她准备的，简单了解了下她的能力，就不再过问了。
“超人系，液体果实。”可琳娜说。
“唔……”古蕾娃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可琳娜重新检查出来的结果，不可置信道：“你这个是……不可能，怎么会……”
“她怎么了？”罗急切地问道。
古蕾娃笑道：“没事了，就是有点贫血，你以后注意点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今年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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