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可琳娜的回答有些耐人寻味。

    如果她说的是真心话, 那么在不喜欢海军也不讨厌海贼的情况下，又拒绝了来自白胡子的邀请，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但是熟悉她的人则知道, 可琳娜说的是真心话。

    她是真的不喜欢海军，不讨厌海贼，同样的，她也不喜欢海贼，不讨厌海军, 对这两方都保持着无感。

    只不过她因为要复仇的原因, 选择呆在海军那里，所以对待海贼便要用最严苛的手段来增加自己的威信与名声, 以最快的速度来完成升职。

    艾斯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他想要替可琳娜做些辩解，让这些人不要误会，但话未出口, 就被白胡子爽朗的笑声盖住。

    “已经很久没人拒绝我了。”白胡子并未生气, 他拿起身旁那硕大的酒壶, 笑道：“不过你要是同意的话，卡普大概会拼命追杀我。”

    可琳娜想要呆在海贼船上，那么艾斯也会跟着来, 这下卡普的两个孙辈全都投入他的麾下，以那家伙的性格，一定会和他不死不休。

    白胡子早年和卡普也是相识, 他们是同时代的人，对于彼此也很熟悉，年轻时甚至还一起喝过酒。

    他看着可琳娜，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在甲板中还清醒的人顿时表情一肃，迅速离开此地，至于那些喝醉了的人也一并被带了下去。

    艾斯看着这一切，他的腰上裹着黑液，只觉得被酒精侵蚀的大脑越发混沌，原本清醒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随便拿了块肉，刚咬了两下，就咣当一声把脑袋砸进盘子里睡着了。

    很快，这开始宴会的空旷地方便只剩下三个人。

    可琳娜依旧很镇定，她放下酒盏，静静的等待着白胡子的问话。

    “帕格尼是你的什么人？”白胡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是我的父亲。”可琳娜回道。

    “果然。”白胡子叹了口气，“我想的没错。”

    似是看出可琳娜的疑惑，他开口道：“精灵族人擅长弓箭，你父亲年轻时曾经因为一些事情，跟我一起航行过一段时间，他的姿势和你一模一样，你们握弓的时候，小拇指与其他手指分的很开，我看到的时候就猜测他和你有关系。”

    可琳娜点了点头。

    阿尔忒弥斯的弓箭术是她父亲教授的，有着他的习惯也很正常。

    “那么，你就是阿尔忒弥斯？”白胡子知道关于她们一家很多事情，唏嘘道：“当年你刚出生没多久，帕格尼曾经带着你来过我们的船上，我还抱过你……”

    可琳娜低垂着眼睑，低声道：“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阿尔忒弥斯的国家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天龙人灭了，她自己也被俘虏当了好几年的奴隶，如果不是可琳娜后来继承这具身体的时候，一直用别人的生命力进行治疗，那么阿尔忒弥斯早就死在了那个冰冷的牢笼中，至死她都只是一名卑贱的奴隶。

    白胡子没有出声，他的目光落在可琳娜的脸上，作为女孩子，脸上留着这么严重的疤痕，足以想象当年她遭遇了何种的危机。

    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白胡子想起了帕格尼上船的时光，那时的快乐很简单，只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就足以让所有人满足，现在……

    现在什么都没了。

    熟悉的故人越来越少，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清除他们这些老家伙了。

    白胡子灌了口酒，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觉得香醇的酒此时竟苦涩起来。

    “父亲……”可琳娜有些犹豫的问道：“他是怎么上船的？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她的手按在心脏处，感受着里面越来越快的心跳，阿尔忒弥斯对于帕格尼的感情很深刻，因生母早逝，在她所保留的记忆中，父亲对她宠溺无比，也只有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美好的日子。

    白胡子带着温和笑意道：“那大概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因为某场战斗身受重伤，帕格尼救了我。”

    “他除了是国王外，还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他正直善良，性格温和，又富有同理心，并不因为我是海贼而有所偏见，他的也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人，走在路上都会有漂亮姑娘来给他送花，往往还没到目的地，他就要捧着能盖住身体的花了。”

    “在治好我之后，他希望能让我护送去西海与未婚妻见面，我同意了，于是就有了短暂的同伴之旅。”

    白胡子说了很多，他很欣赏帕格尼，言语间多是赞赏，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很大，但这不妨碍他们成为了好友。

    全船的人都喜欢他，就连偶然遇到的海贼王罗杰，也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和他有了不错的交情。

    可琳娜对此并不怀疑，因为记忆中的帕格尼便有着让人喜欢的特质，阿尔忒弥斯更是骄傲不已，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来向可琳娜炫耀着。

    “你是他的女儿，呆在海军那里是想报仇吗？”白胡子问道。

    “嗯。”可琳娜也没瞒他。

    白胡子沉声道：“海贼？世界政府？还是……天龙人？”

    可琳娜淡淡道：“天龙人。”

    这话一出，白胡子眼睛猛地睁大，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圣地玛丽乔亚被毁的事件是她的手笔。

    没有缘由，也没有证据，他就是如此肯定。

    “会觉得累吗？”

    可琳娜抿着唇角，点头道：“会。”

    她这几年一直在对玛丽乔亚的天龙人出手，收效却不太好，不管是内乱还是外患，这群人的顶头上司五老星都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将其斩断，她的动作不仅没有成功，甚至还让天龙人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

    比起付出，回报少之又少，即使是可琳娜这样冷静的性格，此时也不免有些泄气。

    白胡子笑了起来，“咕啦啦啦，你才多大，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你把事情解决了？”

    世界政府建立八百年，想对他们出手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最终留下来的是天龙人，而那些和他们作对的存在早就消失不见。

    “你已经很不错了，能逼得他们离开，足够被记载在史册中了！”

    “不够。”可琳娜没觉得可以放松。

    “哈哈哈哈哈哈很有事业心，你和帕格尼完全不同，他是很没有野心的人！”

    白胡子笑够了之后，再次对着可琳娜举起酒壶，清冽的酒水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洒出，浸染了手边的绷带。

    “今天也多谢你手下留情。”

    别人不清楚，不代表白胡子不清楚，可琳娜一开始那声势浩大的海啸如果扑过来，整个白胡子海贼团剩不了几个人，更别提那让人感到恐惧的弓箭。

    如果可琳娜真的要拼命，谁也挡不住。

    “凭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和天龙人硬碰硬，在五老星之上，还有一个人。”白胡子声音略有些低沉：“那个人……应该是一切的开端。”

    “我知道。”可琳娜皱眉，她清楚知道有一个幕后之人，但却没法找出来那个人。

    “或许你可以利用大秘宝，罗杰所发现的东西很有趣。”

    可琳娜问道：“大秘宝是什么？”

    白胡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有需要可以叫上我，这条被帕格尼救下的命，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可琳娜抬眼，深深的看着他，最终，她没有再拒绝这个提议，拿起了酒盏，皎洁的月光与星光在此时，都聚集在这浓郁的酒香中。

    她饮下酒水，喉咙似火一样在烧，但可琳娜却不甚在意，她的心情比来时之前要轻快许多。

    有了四皇之一的白胡子作为盟友，这对因为清扫，而被迫剪掉大□□翼的她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白胡子也看出她的好心情，继续问道：“艾斯是罗杰的儿子，他就拜托你了。”

    可琳娜微微一顿，抹去唇角的酒渍，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只说道：“他是你的儿子。”

    “哈哈哈哈不错，他是我的儿子！”白胡子豪爽的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艾斯都是我最心爱的儿子啊！”

    空酒壶被扔在一边，白胡子到底是年纪大了，有些撑不住酒力，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可琳娜转过身，看着正趴在盘子里泪流满面的艾斯。

    她从黑液里拿出一块手帕，坐在旁边为他擦干净脸上的食物渣滓。

    “不高兴？”越擦那眼泪越多，可琳娜顿时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不是……”艾斯静静流着泪，脸上似哭似笑。

    “能够当老爹的儿子，我明明是该高兴的……可是，可是我的眼泪止不住……”

    他仰头看着白胡子，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亮光，突然他朝着白胡子跪了下去，“老爹，谢谢你……我永远是你的儿子！”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但是……从今以后，不管身在何方，我都与白胡子海贼团共同进退！”

    他还不能加入白胡子海贼团，只有当可琳娜的复仇结束之后，他才可以真正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可琳娜双臂环胸，后退了几步，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她仰头看着今天这明亮的月光，将脸上那被海风吹拂而来的碎发弄开，海浪拍打着船身，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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