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村从地图上消失了。
当看到第一名少女选择被童磨吸入身体中, 可琳娜便知道这个村子不会存在太长时间了。
但没想到才区区两日，童磨便将这几十人全部杀了, 让整个村子彻底成为了一座空地。
刚从别的村子回来, 可琳娜站在泥土铺成的小路上, 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孩子, 力气小干不了多少活, 每日想着怎么生存就够所有人头疼，谁也没有意识去修整土地。
她静静的站在那上面，犹如淤泥中开出的莲花灼白清幽, 此时面无表情望着童磨身前那横七竖八的尸体。
“你生气了吗？”童磨微微笑着, 他的怀中抱着一名纤细的少女，看不见脸, 上身已与他的胸口融为一体, 但是少女那熟悉的发饰落在他的唇边, 粉色的桃花发簪显露出一种娇俏的感觉。
是绪的发簪。
童磨不甚在意的将发簪拿下来，他眨了眨下眼睛, 琉璃般的瞳孔带着悲悯的神色，“她们在求着让我出手, 每一位都想拿自己的身体做出交换, 对于美丽的少女来说, 这样的生活如地狱一般，我听从神明的言语，拯救了她们，让她们进入轮回重新碍事, 愿她们在下一世里投胎进入一个好人家。”
可琳娜又看向一旁那尸首分离的男孩。
“若是在黄泉路上只有一个人，不是太孤单了吗？所以我将他们全都送了过去，一起作伴。”
可琳娜淡淡道：“我不需要你解释。”
她朝着童磨走近，没有避开地上的流下的鲜血，那血便染在她的衣摆处。
童磨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一处，从衣摆中偶尔露出的细嫩脚踝让他忍不住喉结滚动，露出渴望的神色。
“好奇怪啊……”童磨不解的说道：“我明明已经在吃东西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饿？”
可琳娜这时已经走到了童磨的面前，她伸出手，按在他的脸颊上，让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童磨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有很快变成兴奋，他睁大眼睛，笑着说道：“可琳娜，你也想要被我救赎吗？”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吃下你的话……我或许，就可以体会到感情吧？”
“毕竟你是不同的。”
可琳娜没有回答。
她的掌心处冒出点点白光，童磨唔了一声，再不耽搁，将袖中的折扇打开，轻轻一扇，可琳娜的手掌便被冰封在他脸上。
“太过分了可琳娜！”童磨笑容不变，只是语气变得委屈起来，“我们之间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你竟然会为了几个普通人对我下手！”
“不要再试探我了，童磨。”可琳娜只冷淡的看着他，光芒越发刺眼，即便是被冻住，她也有着能够杀死童磨的把握。
“这事与你无关，我饶你一次。”
光香，木夏，绪之间的事情可琳娜很清楚，如果她们见到童磨的实力，一定会以自己的身体为筹码让童磨去杀死多余的人。
更何况在这屋中的尸体，大部分人是死在中毒上，可琳娜不认为童磨这样实力的鬼会浪费时间下毒，所以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内斗。
她与童磨额头相抵，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只鬼冰冷的皮肤，看着他那双纯净的眼睛，冷冷道：“现在，放开我。”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冰便迅速消退，童磨也不想死在这里，见可琳娜真的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他不慌不忙的继续将没吃完的少女吃下。
“打扫干净。”可琳娜重新站直身体，说了这句话。
童磨点了点头，他笑眯眯的目送可琳娜远去，待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轻轻吐了口气。
摸着胸口处的位置，童磨微微垂下眼睫，那原本整日挂在脸上的，无忧无虑的笑容已经消失，俊美的面颊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刚才……那种感觉……是什么呢？”
“我明明没有了心跳，为什么还会觉得……紧张？胆怯？亦或者是……害羞？”
童磨困惑的歪着头，伸出手，将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拽过来，也不嫌脏，直接咬了下去。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让这衣服彻底成了一件血衣。
他天生便没有感情，自然也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在被可琳娜用手碰到的时候，他那一向沉寂的心竟然会突然跳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情感仿佛要喷涌而出。
这并非生死之间的紧张，他在成为鬼之后，也面临过几次生死危机，跟那位大人在一起时，更是时时游走在生死边缘，所以童磨并不认为自己惧怕死亡。
他不曾对生喜悦，也不曾对死恐惧。
他从见到可琳娜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哪怕可琳娜表现的只是稍微怪异，哪怕她在展示自己有人的情感，但这种冠冕堂皇只会让童磨越来越确定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琳娜对于生死也不是那么在意，她面对无惨时，没有丝毫尊敬，不胆怯不畏惧不仇恨亦不在乎。
她的眼中，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犹如一滩死水，谁也不会在此泛起任何涟漪。
他们这类人，自从出生就该被抹去，否则活着便是祸害，他是如此，可琳娜也是如此。
只不过，两人现在都活了下来。
又想了许久，直到不知不觉间将所有人全都吃掉，童磨随意的拿着衣袖抹了抹嘴角，拍着肚子刚要离开，突然想起可琳娜所说的打扫，便扇了下扇子，漫天的冰莲从天而降，铺满整个房间，在月光之下，闪着清冷的光。
“我明白了！”
童磨离去的步伐一顿，他看着满屋的冰莲，眼睛亮的不可思议。“我是……喜欢她啊。”
“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当他跑过去找了可琳娜，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时，得到的只有颇为冷淡的回复。
“滚。”
童磨圆润的滚了，不滚不行，再不滚可琳娜就让他滚不了了。
不过自那之后，童磨倒是没有再来找她，即便是上弦的鬼，一口气吃了几十个人，也有些消化不良。
鬼，吃人越多实力越强，几十个孩子再加上一个稀血，童磨的实力暴涨，自然也膨胀起来。
当他再次到山上去寻找可琳娜时，看着五号村改为了十号村，并且还连通了下山的路时，不禁笑了起来。
因为是夜间，灯火通明，他还没有踏入村口，就被可琳娜挡在了外面。
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是过来找可琳娜的，立刻轻声道：“好久不见了，可琳娜，你最近有空吗？”
“什么事？”可琳娜问道，她的手中还拿着童磨之前见过的笔记本，正在写着一些东西。
童磨没有偷看，他走过去帮可琳娜整了整有些乱的衣襟，道：“我要去挑战另一个朋友，想请你去观看。”
“上弦之战？”可琳娜一下就想起童磨曾经提到过的东西，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刚要拒绝，就听童磨说道：“上弦五也会在哦。”
童磨笑眯眯着说道：“就是杀死你父亲的那个上弦五。”
可琳娜抬眼。
那黛绿色的瞳孔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翡翠，剔透又纯净，“你，在说一遍。”
“杀死你父亲的上弦五没有死。”童磨换了个说法，“玉壶……就是上弦五，他被你父亲重伤躲了起来，最近才恢复过来，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
嗯，这话一点也没错，毕竟玉壶又送了他一个漂亮的壶，上面摆了一个女人的头颅，还挺好看的。
童磨期待看着可琳娜，“和我一去去无限城的话，你就可以看到他了，难道可琳娜……不想亲自为你父亲报仇吗？”
“不想。”可琳娜回答的很快。“但我会杀了他。”
枫和的愿望里并没有报仇这件事，可琳娜在不会特地去寻找仇家，不过现在遇到，随手杀了也不耽误什么事情。
“既然这样，那就说好了，和我下山吧。”童磨道。
可琳娜将笔记本收下，拍了拍手掌，比之前要长大许多的鹰飞了过来，它张开利爪，停在可琳娜的面前，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
“你看着这里。”
鹰点了点头。
可琳娜又道：“记住这里发生的事情，有意外就等我回来处理。”
鹰继续点头。
当可琳娜要跟童磨离开时，鹰赶紧叼住了她的衣袖。
“嗯？”
鹰张大了鸟喙，又躺在地上翻了个身，接着抬起了几次爪子。
可琳娜停了一会没有说话。
一人一鹰互相对视，气氛很是尴尬。
童磨这时小小声的说道：“它……是不是想让你带食物回来？”
鹰立刻狂点头，看向童磨的眼神也和缓不少。
这种小事，可琳娜也没有放在心上，说道：“我知道了，会给你带。”
鹰张开双翅扑闪了几下。
可琳娜看向童磨，后者眨了眨眼睛，“它说想要吃羊。”
鹰再次靠近童磨，神情越发热切。
“可以。”
可琳娜身上其实一分钱都没有，但是她有无惨，只要见到无惨，就可以让他买羊给鹰。
这一点童磨也非常清楚，不过，他可没有替无惨解围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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