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类，却以人类的形体执着地留在异世界，将自己永恒的生命与他共享……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史蒂夫和队友们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么一句。
匆匆赶来的几人全都愣住。
山姆看看沉默不语的林清菀和托尼，又看看皱着眉头的队长，忍不住瞪着眼睛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巴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滚动刷屏的“what the hell？！”。
然而巴基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因为此时他自己也没淡定到哪儿去。平时一向板着，没什么表情的包子脸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表情管理，澄澈如琉璃的绿色.猫眼瞪得更圆了，嘴巴也微微张大，看着多了一丝萌感。
不止是他俩，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二字。每个人都在心里疯狂搜索自己大脑里的记忆，想要找出哪怕一丁点能证明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的佐证，但就算是他们把脑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林清菀不是人的证据。甚至在回想起她生产那天的情景后，这些人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更大的怀疑——“非人”物种就算有生育能力……能生出和普通人类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的小婴儿吗？
拿过七个博士学位的班纳用自己大脑里的知识储备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宣告失败。
比起其他复仇者们精彩的眼神戏或内心戏，与林清菀共享生命的托尼看起来则要平静淡定得多。面对灭霸如神明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戏谑眼神，他没有露出一丝他臆想中的震惊、恐惧或愤怒，反而在深深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林清菀后，缓缓却又坚定地上前几步，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站在她面前，戴着面具的脸微微仰起，直视着这个满手血腥的外星屠夫：“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有意思。”灭霸翘了下嘴角，眼里原本的淡漠褪去了些许，多了些讶然与赞赏，但他的语气依旧充满了神看世人的高傲疏离感：“看来，她用谎言和魔力得到了你的心。”
“谎言和魔力可做不到这一点。”托尼似乎是被他这句话惹怒了，钢铁面具下的眼睛眯了起来，背甲上的能量炮也纷纷弹射出来，对准了这个紫色侵略者。
“只有爱与真心，才能俘获斯塔克的心。”
他别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妻子，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启动了所有的能量炮。
四束巨大的脉冲光束射向了高高在上的侵略者，却没能让灭霸的表情出现丝毫波动。此时他已经拥有了四颗宝石，也继承了宝石中所拥有的所有力量——现在的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最接近神明的人，一个地球人的武装力量在他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显得那么不自量力又可笑无比。
因此他只是抬了抬眼睫，握住拳头驱动宝石，将迎面击来的粒子束尽数吸收，而后挥挥手，将它们统统还了回去。
托尼迅速凝结出一张盾牌抵挡，却仍是被自己发射出的强大火力给冲得向后滑行了几米。他顺势回转身，卸掉盾牌上的冲击力，同时翻身上前，冲着那张紫色的大脸挥出了拳头。
这一下似乎拉响了战斗的号角，所有人从刚才的冲击里回过神来，举起自己的武器加入了托尼和灭霸的战局。
即使灭霸一方只有他和暗夜比邻星两个人，但他手上的宝石已经能抵过千军万马。在地球上算得上顶尖战力的复仇者们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死战，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有林清菀，还有一战之力。
娜塔莎敏锐地发现，在林清菀和灭霸的交手过程中，除了力量宝石制造出的物理性攻击能够给她造成麻烦，其他宝石的力量似乎并不能对她产生丝毫影响。连史蒂夫都曾陷入现实宝石制造出的幻境，但林清菀却能一眼看穿那些假象，并打破它们，带他们走出来。
灭霸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随即改变了战术，不再试图用幻境困住她，而是加大了物理性攻击，让她不再拥有那种说不清的优势。
这样的战术很快便显露出了效果。面对铺天盖地的陨石与流火，林清菀能够凭借自己强韧的身体和如臂指使的清光轻松避过，但像娜塔莎和史蒂夫这样无法飞行的人便只能不停地在地面寻找掩体，以保证自己不会在这末日一样的场景中丢掉性命。
这无疑加重了她的压力——她必须挡下更多的攻击，才能为队友们争得更大的存活机会。
灭霸对此很满意，这正是他想看到的——拖住那个女人的脚步，然后……抓住那两个宝石拥有者。
看出了他的意图，林清菀连忙挥剑上去，挡在了他面前；旺达则和斯特兰奇一起，用魔法为复仇者们撑出一片容身之地。
战局似乎陷入了僵持状态。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正执剑与灭霸对战的林清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没有被伤过的腹部也沁出点点殷红，浸透了她单薄柔软的衣料，并迅速蔓延出去，在雪白的布料上开出刺目的血花。
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支援。旺达一个光团扔过去，拦住了灭霸还想靠近的脚步，史蒂夫和巴基等人也上前帮忙，让他没有机会再对林清菀出手。趁此机会，娜塔莎连忙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按住她的腹部，一边皱眉问她：“你之前就受了伤？”
“不……”林清菀摇摇头，又吐出一口血，手上却推拒着娜塔莎为她止血的动作，挣扎着想要起来，“托尼，托尼……”
娜塔莎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在他们忙于对付灭霸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暗夜比邻星在一片落石的掩护下悄悄靠近了托尼，拿着亡刃那把被林清菀折断的长刀，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腹部。
天道誓言的威力从不迟到，也不缺席。当年她为了托尼向天道许诺——“其身若伤，则倍返吾身”，现在，誓言应验了。
果然，在暗夜比邻星以为自己为亡夫报了仇，快意地拔出刀刃后，娜塔莎心情复杂地发现，托尼肚子上那道碗口大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林清菀的腹部却一直没有停止流血，甚至还有越流越凶的趋势。
她不敢放开捂住伤口的手，林清菀却挣扎着坐起，御使灵剑如闪电般朝暗夜比邻星飞去。趁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剑身当月匈而过，送她和亡刃做伴去了。
原本还因为伤口快速愈合而怔愣的托尼被这一剑唤回了心神，他顺着灵剑飞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娜塔莎抱在怀里，腹部大片血红的林清菀。几乎是瞬间内，他便想起了赶走齐塔瑞人后，那场在他昏迷状态下进行的仪式。
“清——”他几步跑到她身边，穿着纳米战甲的手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却不敢伸手去触碰——她的脸色实在太苍白了，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碎掉的瓷器娃娃。
“……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帮你。”
他棕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光，开口的话语却理智沉稳。
林清菀虚弱地笑了下，安抚他忧虑不安的心。而后，她拉过他的手，将一个小药丸放到他的掌心：“把这个，捏碎，洒到……出血的，位置。”
一字一顿地说完，她便放任自己倒在娜塔莎怀里，一副累极的模样。托尼也不敢耽搁，拿到药丸便按照她所说的步骤，迅速而小心地将药丸粉末敷在她的伤口上。
很快，伤口便开始出现愈合的迹象。三息之后，那里的皮肉便已恢复如初，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娜塔莎和托尼心中松了口气。
见他们不再为她提心吊胆的样子，林清菀便也面色如常的站起，一副恢复如常的模样。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用了自己多大的力气。
看她好了些，但脸色仍旧没有血色，娜塔莎忍不住劝她：“林，留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吧，前面有我们呢。”
“我不用……”林清菀摇头，谢绝她的好意。只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她便目光一凝，随即想也不想地将手中的剑朝某个方向一掷，推开扶着自己的二人走了过去。
飞出的剑被紫色的大掌轻松接住，锋利的剑身割开了掌心的皮肤，却没有止住冲势，这让手掌的主人不得不别过身去，松手让长剑直直地飞回去，另一只手却依旧紧紧地掐着手里和人类触感无异但却没有温度的脖颈。
“如果你没有受伤，或许可以阻止我。”灭霸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林清菀，唇角微勾，“可惜，已经晚了。”
林清菀却弯了弯仍未恢复血色的唇瓣，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没有一丁点情感波动的眼睛，声音虚弱，却透出一股坚定：“我并不想阻止你，事实上，我愿意帮你取下宝石，甚至可以帮你拿到时间宝石……只求你，留下他的性命。”
“林……”
史蒂夫开口，想要阻止她。
“队长——”一直很少说话的斯特兰奇拦住他已经迈出半步的脚，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神色似有所悟，“相信她，这是最好的选择。”
灭霸却不打算和她合作。他转动着眼珠，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纤细柔弱的人类女性，意味深长地开口问道：“不用你帮忙，我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我有什么理由要跟你合作呢？”
“就凭……”林清菀走到斯特兰奇身边，瓷白的手指从他月匈前的吊坠上拂过，一颗绿色的宝石便出现在她指间：“我可以轻松把这颗宝石毁了。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你永远也凑不齐六颗宝石。”
灭霸光秃秃的眉梢扬起，平静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走近这个黑发女人，将被他掐在手里的幻视丢在她面前，示意道：“动手吧。”
林清菀没理他，而是走到幻视面前，将手轻轻放上他的额头，触碰那颗蕴藏着庞大力量的宝石。
“相信我。”
没有任何交流，与她心灵相通的幻视已经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但面对眼下的状况，他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也无法该如何劝她放弃脑中的念头。他只能闭上眼，卸下所有潜意识的抵抗，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向她敞开。
有了幻视的配合，林清菀很快便取下心灵宝石。她还没仔细看一眼手中的宝石，一只紫色的大掌便伸到了她的眼皮底下，催促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清菀如他所愿的将两颗宝石放到了他手里，随即拉起幻视去和队友汇合。面对史蒂夫他们不解的目光，她也没有解释，因为，真相很快就会到来。
果然，没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灭霸隐含怒意的质问声：“你在宝石上动了什么手脚？”
松开搀扶幻视的手，林清菀转身，苍白俏丽的脸上有着意料之中的兴味，张嘴说出的话语更是带了些嘲讽：“你那只山寨手套，不用我动手脚，也得不到宝石的承认。有我在，它不会愿意待在这样的赝品上。”
“你什么意思？”灭霸第一次皱起眉头，对她露出了疑问的神情。
“意思就是——”她伸出手，做出一个召唤的动作，被灭霸捏在指间不肯去手套上的心灵宝石便和其他五颗宝石一起脱离了他的掌控，飞向了林清菀，随后聚到一起，乖乖地躺在她的掌心，“这些，才是它们最契合的容器。”
话音将落，五件法器便从墟府飞出，整齐地排成一列浮在半空。灭霸扫了一眼，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放松了，喉间发出几声低沉的轻笑：“很可惜，你还少了一样容器。”
林清菀蓦然一笑：“是吗？你好像忘了把我算进去呢。”
说着，她便把掌心的宝石松开，任由它们飞到一颗一颗飞到对应的容器上嵌合——力量宝石嵌上千钧玦；空间宝石嵌上封天链；现实宝石嵌上女娲石；时间宝石嵌上破界盘；灵魂宝石嵌上欧文心脏里取出来的万灵石。
而最后一颗心灵宝石……
林清菀顿了顿，将它送进了自己的心脏。
“从打造手套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失败。”
她对着不可置信的灭霸冷冷勾唇，柔和的五官顿生冷艳之感。被这个巨大逆转惊到的灭霸瞬间回神，伸出手想要抢夺宝石，却被和宝石融合了的林清菀轻易挥开。碎裂的路面化作沉重的锁链，在他身上缠绕了一层又一层，将他牢牢地包裹在地上。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个已经从茧中探头的紫色飞蛾。
林清菀走到灭霸面前，用和他一般的高傲姿态俯视着他，漠然开口：“你说自己是为了救世，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无数人丢掉了性命，失去了家人。这和灭世有何区别？看看你现在孤立无援的样子，承认吧，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悲的屠夫。”
灭霸却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问题。面对林清菀的嘲讽，他只是怜悯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迷途的幼子：“你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时间会证明我的英明。”
“那就让时间来裁决，你……不配。”
林清菀说完，不再看他，转而用纤长的手指画出一道道无形的线，将五个法器串联起来，聚拢在手中。在发出那个最终的指令之前，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托尼，眼中闪动着不舍、眷恋……太多太多的情绪，最终汇成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她看到托尼不断收紧的双拳，看到史蒂夫他们沉重却无能为力的面容，看到身后因为灭霸的到来变得满目疮痍的地球，最后定格在那两汪越来越近的蜜糖色深海里。
可惜，不能和他一起看着赫蒂长大了……
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灵力，和逐渐虚化的身体，林清菀闭上了眼，等待着自己的宿命。
托尼大步跑向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什么也没能抓住。展开的掌心里空荡荡的，连一片布料碎片都没有留下，仿佛这个人从没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与之相反的，是重新恢复宁静祥和的世界。
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雨点的敲打，那些倒塌的建筑、碎裂的路面、折断的草木以及受伤的人们，都在这沁人的雨里恢复了原貌。这些雨滴里仿佛蕴含着某种能量，除了那些建筑死物，吸收了雨水的草木都变得更加苍翠；而被雨滴浸润的复仇者们则感受到身体重新焕发出的生机与活力，那些因为战斗留下的旧伤与隐痛，好像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
但没有人露出轻松愉快的神色。
在一片雨幕中，每个人都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块空地，那里站着一个身穿铁甲的男人，执着地不肯放下他空无一物的右手。
他们的世界回来了，可他的世界，却空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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