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地窖里, 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她以为那几个劫匪离开了,便开始大喊救命, 但实际那几个人并没离开, 而是在附近生了一堆篝火, 拿了几只番薯烤着吃。一边吃一边听她叫。
她叫了一下午救命, 那几个劫匪在附近守着。听到她叫声断断续续的。起初还是挺有求生欲的, 她叫了一会, 歇口气,积攒了力气, 又继续叫。
几个劫匪交换了一下眼色,议论说“她还挺能喊的。”
一个说“没事。等到明天她就叫不出来了。”
继续守着。
这附近的确是荒凉无人烟。等太阳落了山, 天色阴了,空气就冷嗖嗖起来。山林里传来凄厉的鸱枭声, 还有巨大的野兽叫声。几个劫匪冷的搓起了手, 一个劫匪说“听说这山里很多狼, 这天黑了,狼该不会出来吧”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了吧。就算没狼,这野外这么冷, 大晚上的,冻也冻死了。”
其中一个人说“那不行。主子吩咐了,要在这一直守着,守够七天为止。咱们要是回去了, 半夜里来什么人把她救走了怎么办”
“哎, 这地方鬼都没有, 能来什么人。再说大晚上的,谁没事到这里来。就算是当差,也不能不让人休息是不是回去睡个觉,明天白天再来。”
“可她还在叫呢。这丫头看着贼的很,别让她跑了。”
“找块大石头来,把那地窖口堵住。”
几个劫匪商量着,吭哧吭哧从树林里撬了一块大石头来。五个人费了吃奶的劲,总算把石头堵到了地窖口上。
本来那地窖口上钉的是木条,隐约还能透一点光。阿福指望着等这些坏蛋走了,她再想办法逃生,没想到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把光线全都堵住了。尘土和草屑纷纷降下,落了一头的渣子,她恍惚听到外面那几个人在笑“好了,好了,这回她肯定跑不了了,咱们回去睡觉去吧。”
阿福一下心都凉了。
她本来还怀揣着一线希望,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直到那块巨石堵在头上,她突然恐惧地意识到,这不是恶作剧,这是真的要让她死。
不但是要她死,而且要她死的痛苦死的难看。
这个地窖,大概有一丈多长一丈多宽,这宅子未荒废时,应该是主人家用来储藏蔬菜或者酒,以及一些过冬粮食的。主人已经搬走了,地窖自然也空了,里头只有一堆稻草。头顶悬着很多蜘蛛网,阿福蜷缩在冰冷的稻草中,叫了一下午,她感觉嗓子已经干疼发不出声,而且随着入夜温度降低,手指已经冻的发麻了。
她知道,这才夜幕降临,等到凌晨,会是最冷的时候。眼下只是手冻的麻,她把手叠在一起使劲用力地搓着。到夜晚后,浑身都会冻僵了。
她衣服穿的不厚,因为白天在城里挺暖和的,所以穿的单衣。她祈求自己不要被冻死,她不想死。
韩烈呢
韩烈应该已经走了。
虽然是前后脚,但他肯定不知道这里的事。要打仗了,他要急着赶回并州,帮太原王招募兵马。
自己这么晚还没回去,公主肯定知道了吧她现在无计可施,只能祈求有人来找到自己。
晚上,山上有狼出没,人是进不了山的,她要先睡一会,等天亮再求救。
地窖里臭烘烘,一股霉味,但对阿福,不是那么难以适应。她虽然出不去,但这狭小逼仄的地方,狼也是进不来的。她想去抱点稻草,但稻草因为长年累月堆放,已经腐烂了。一拨开,里面长了很多虫子,密密麻麻全爬了出来。她赶紧用脚踩。
她不敢再翻稻草,用手扫去杂草和土渣,整理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她不敢躺,身体打开,热量散发的更快,只有抱成一团,才能勉强维持体温。
这地方虽然冷,不过凭她的经验,这个季节,秋季,应该是冻不死人的。
韩福儿到夜里没回府,公主那边急了,派人去寻。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不见踪迹。公主害怕会出事,连夜入宫,求见云郁。
云郁正在太和殿召见大臣,商量应对南梁出兵之策。一直到半夜,议事都未结束,公主不得入见,急的团团转。夜里又是下雨,一直到天都快亮,云郁那边才腾出空来,听说公主来了,让黄瑾去传召。公主进殿,脸色忧急道“陛下可真是大忙人,连我想见你一面,都要等半夜。”
云郁歉疚道“实在是近日军情紧急,阿姐有何事吗”
公主道“韩福儿不见了。”
“不见了”
云郁有点没听懂“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公主道“她早上说,要去给韩烈送行,一两个时辰就回来。结果到中午一直没回来。我让人到处找没找着,还以为是你把她叫进宫了。”
“我没有叫她。”
云郁道“是昨天就不见了你怎么到现在才说”
“我哪里知道人会不见。”
公主道“她中午没回,我只当她是耽误了。你这么忙,我总不能这点小事都亲自跑来告诉你。我昨晚上就来了,现在都天亮了,才跟你说上话。”
云郁的心,像块石头,沉甸甸坠落了下去。
他回想了上次见她的情形,面上有些怅然说“她会不会是不告而别了。”
公主却坚决摇头,不赞同“不会的。她说是去送韩烈,送走就会回来。你还不了解她吗她不会撒谎的。何况我去她住的房里看过,衣裳东西什么的都在,一样没少。她即便要走,也不会空着手走吧。”
云郁沉思了半晌,猛然一个神回过来,道“赶紧派人去找。”
公主那边找了一圈了,没有找着了,云郁连忙让黄瑾“快去传高道穆。”
高道穆是御史中尉,手底下人手多,好调用,云郁赶紧让高道穆带着人去全城搜,挨家挨户找。
高道穆得了这个命令,也是很茫然,说“洛阳城这么大,即便是让京兆尹派人一起搜,怕也是三天三夜搜不完。何况人若是真有人存心要藏匿,就算搜也不见得搜的着。有没有什么线索她是一个人出的城有谁陪同”
公主却也说不出线索“她是一个人出的城,大概是巳时,空着手没带东西。可能是和韩烈一起的。”
云郁道“韩烈是北去的,必定走的是大夏门。派两路人,一路先在城里搜,另外一路去城门守卫那里查一查,她是何时出去的,到底有没有回城。再在城外找一找。”
高道穆道“臣这就去。”
公主有些担心,云郁安抚道“阿姐先回府上休息吧,朕会派人找到她的。”
云郁这夜,彻底休息不了了。高道穆领命去了以后,他头痛欲裂,洗了把脸,靠在床上打了个盹,又到了早朝的时候。起身更衣,用了点索然无味的早膳,又去太极殿上朝。
下了朝之后不久,高道穆匆匆进宫了,告诉他刚得知的消息“人大概率没有回城,各门的守卫都详细盘查过了,的确巳时有看到她跟韩烈一起出城,走的大夏门,但是之后没见入城。”
然而高道穆带人在城外到处搜也没搜着。巧得很,昨夜刚下一场大雨,官道上,还有树林里的车辙,所有道路都被雨冲刷过,根本寻不着痕迹。
云郁道“河桥呢各个岗哨有没有查问过”
高道穆说“都查过了。”
云郁面色凝重。
他担忧地问高道穆“你觉得她是走丢了,还是故意有人捣鬼,把她藏起来了。”
高道穆是云郁的爪牙,深知他的一些秘密,道“走丢了的可能性不大。城中都找遍了,真走丢了,臣这么多人去找,也早该找着了。若是被人藏起来,藏她的目的何在若是为了要挟陛下,总不会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高道穆又提出一个设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瞒天过海,偷偷将人藏在箱子里,或者什么马车中,如此过了关,所以值守的人也没发现”
云郁道“这有可能”
高道穆说“若掩饰的好,也是能瞒过去的。若是这样,可就不好找了。臣已经函告京兆尹和洛阳两县地方官府,让他们所辖各市各坊,以及各乡里,近日但发现什么尸首,或是境内有什么可疑人物的踪迹,立刻禀报。让各城门排查近日出入城中的可疑者,此外,臣再加派人手,在城内外各处搜一搜。”
加上昨天,已经两天了,云郁心中已经焦虑的厉害。高道穆那里也是用了心了,但仍是没消息。直到云郁这日在殿中坐立不安,有个小宦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向他磕头,提醒他说“这件事,陛下怎么不去问一问皇后。”
云郁其实想过问皇后的。
但是因上次他误以为韩福儿丢了,去皇后那里索问,结果是误会一场,导致他这次不好再往皇后身上想。
然而小宦官好像知道什么,语气肯定地说“上次皇后误以为韩福儿丢了,高兴的在宫里拍手叫好。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那边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岂不是古怪皇后前些日子行迹有些异样,不知何缘故,召见了一个被逐出宫的奴婢。”
其实皇后有古怪,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高道穆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碍于皇后跟太原王的关系,不敢张着嘴贸然进言,怕把事情闹大,所以揣着糊涂,闭着眼睛找人。而后宫那些奴婢当中,也有不少人晓得,只是一头是个小宫女儿,一头是皇后,权衡其轻重,自然装聋作哑,不敢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去乱说。只有这个叫毛俊的小宦官,他看云郁着急,感觉这是个取悦圣上的机会。虽然惹怒了皇后要掉脑袋,但万一立了功,被皇上青睐了,那不就飞黄腾达了吗于是他悄悄来向云郁传递了一点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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