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没多说, 赶紧回家去了。
张广才小声道“叔, 真的要在孙家村他们村这么团结,恐怕将来会贪了方子”
邓智林道“在城里捂不住。必须得在城外。”
张广才道“那可得看好了”
“我要的也不止一个孙家村。”邓智林道。
张广才愣了一下, 随即乐道“高叔真高我这脑子就想不着,嘿嘿,还是叔聪明。这孙家村的人要是聪明就不会想独干。”
要搁邓智林说, 雷哥把控了上流和下源,销售的事,孙家村又插不上手, 只负责生产,他们只要脑子没坏, 不会想独干, 而承担所有的风险
孙家村的村民是很团结不假,但同样的也谨慎小心。不会走岔路, 心便是要大, 也不会是现在。
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官府,现在的县太爷倒不是个贪的, 若换了任, 来了新的, 就不好说了
孙宏坤回去以后, 谁也没说, 半夜却是没能睡得着, 第二天店都没开, 天蒙蒙亮, 城门一开,就坐着车马回孙家村去了
天渐渐的凉了,秋天刮的风是冷嗖嗖的,一场秋雨一场凉,这秋雨一下,整个的都冷了下来。
这北方本就比南方冷的早,此时南方恐怕还没这么冷,但北方,已经很冷了。
风一吹,那树叶子说掉就掉。就是植物树之类的,在北方适应的也与南方不同。习性也大改。
家里都套上袄子了,幸亏袄子准备的早,不然得冷死,被子也换上了厚厚的褥子。
邓智林一面做饭,一面道“再冷的话,就得烧上炕了。”
“可得猫冬喽。”赵玉和道“看这天气,说不得哪天就下雪了。往年也是说不准,有时候雪来的早,有时候来得晚”
邓智林想了想,道“天也冷了,正好积点酸菜啥的。”
赵玉和道“菜得晒,再积起来才脆嫩呢,这个,我可以帮着晒。”
赵玉和这伤虽还不怎么能动,但散散步是没问题了,他本就是闲不住的人,哪里能不作事,扫地洗碗类的事抢着做。
邓智林寻大夫再来看过,说是再吃点药方,就没大事了,问他头晕不晕,赵玉和也说头不晕。
邓智林便依他去了,反正拦也拦不住,就让他别闲着,做点轻省的活计,不然得偷摸着抢着重活干,在眼皮子底下的厨房里的活,总是没那么重的。
邓智林叫开了些补血的药啥的,反正赵玉和吃的是身上热乎乎的,血都流动的快了不少
菜都是现成的,空间里多的是,倒也不必买。但邓智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出去买了些回来,也不准备吃,就囤着给家里的鸡叼上一叼。但鸡也嫌弃这不好吃,平常邓智林烧的菜剩下的梆子啥的全给了它们,鸡也精的很,哪里肯吃这平常的菜
这些鸡也成精了似的,只要邓智林一弄菜,就咕咕咕的一直叫,脖子伸的老长的。但真别说,鸡下蛋却是勤了,以前天一冷,或天一热,鸡都不怎么下蛋,两三天能得一个就算不错。但现在基本上一个鸡一天一个蛋,家里蛋是够吃的,基本每天早上都能吃到煮鸡蛋,或是鸡蛋羹,香滑的很。
赵玉和现在每天都乐呵呵的,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闲的骨头能长出毛来,看着这天,还闷闷的道“往年这个时候,天一晴,就能上山砍柴了。唉”
邓智林哭笑不得,到现在还惦记着砍柴囤着呢
他笑道“你可歇歇吧,这整个冬天,都别想着砍柴的事了。”
赵玉和果然苦了脸。
“你也别心疼买柴的银子,反正也不必咱们出,”邓智林乐道“这个冬天,咱们家大大小小的支出,得有人包了”
赵玉和一怔,道“柴也能送来”
“柴送炭还差不多。”邓智林道“不信你瞅着。”
赵玉和咋舌,心里想,果然是有好处了,不孝子都得变成孝子,连亲家都巴不得要变成二十四孝亲家。
邓智林话都没落音呢,关开远和关开贵先来了,送来的啥呢
半扇肥猪,加上盐巴。
关开远道“爹,我和开贵给你送了半扇猪,还有盐巴,给你准备腊肉啥的。到了冬天,也有腊肉可以吃。”
北方本来准备这些就比南方早的多,因此邓智林坦然受了,道“你们有心了,我就真收了。”
“收,当然得收,不收我和开贵还以为爹恼了咱们呢,”关开远松了一口气,赔着笑道“爹可有啥事需要忙活的,叫儿子们给你做了”
关开贵已经拿了扁担去挑水了。
关开远道“爹,喜欢吃五花肉吗”
“嗯,五花肉谁不爱吃,”邓智林道“腊肉也好吃,等晒好,做煲仔饭,冬天吃着贼好。”
“煲仔饭是啥”关开远道“儿子能尝尝吗”
“以后再说吧,”邓智林知道他是想变着法的留下来吃饭,但邓智林可懒得理他,真养成这习惯了,他还得天天做饭伺候几个儿子老爷。
关开远听了也不丧气,估计也没抱啥希望,便道“等爹以后做成腊肉了,我再来尝尝,也学学自己做。对了,这猪里面,有五花肉,爹自己做了吃,用老酒坛子小火煨,那真的是绝味。”
邓智林还用得着他说,他自己就是吃肉的行家呢。
关开远也是没话找话的意思,磨磨蹭蹭的也不肯走,关开贵挑水回来了,将水缸挑满,也不肯走。
两兄弟看样子是结成同盟的意思了,在对付自己老爹这里,怕是同心同意的,至于外面的生意和他们自己的来往,那是另外一回事。
“爹,”关开贵道“那个银子,要凑手还要几天,爹再等几日吧。”
“不急,”邓智林老神神在在的,他是真不急。
便是家底厚实,毕竟摊到每家每户上,也是一笔大银子,一般他们的钱不是放钱庄了,就是去买固定田宅了,基本上活钱是真没那么多,要凑出来,也没那么快,几天能找补齐,只说明家底是真没得说了。
关开远是真服了老爹了,就这老神神在在十分悠闲的样子,二兄弟心里都有点发怵,以前他们在爹面前是真的很横一个人,自上次看到老爹面不改色的狠捶老大老二的样子以后,两个人是真怂。
爹说啥就是啥,是一千个小心,一万个怂。
“你们家里没事”邓智林见他们不走,抬眼看他们。
“家里也没啥事,主要来看看爹这里缺啥忙啥,我们也能帮点忙。”关开远道。
“那行吧,”邓智林道“你们两人,一个帮我把猪肉腌了,一个帮我把蘑菇弄好。”
二人大喜,关开远一撸袖子,道“爹,我来腌肉,玉和兄弟,家里木盆在哪里”
赵玉和没料到他这么客气,忙道“我去拿。”
“不用,不用,你歇着,可得歇着,你这伤可不能受累啊,我来,我来,玉和兄弟告诉我木盆在哪里就行”关开远道。
赵玉和都没能起得来,就被关开远给按下了,他讷讷的道“在,在外厨房里呢”
关开远和关开贵是巴不得给爹做点事,好留下来与爹亲近亲近,就怕以后有啥好事轮不上他们了。
赵玉和是看的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关叔,邓智林挤眉弄眼道“有人替咱干活,咱还不趁机松快松快啊你只管歇你的。”
赵玉和哭笑不得。
关开贵也是道“爹,蘑菇在哪儿呢”
邓智林带他去了,让他把菌种啥的放在厨房里面,靠近墙角的地方,厨房一向温暖,邓智林琢磨着时常浇点水,又有温度,估计着到了冬天是可以摘点蘑菇烧个汤鸡蛋汤啥的。天天吃肉也腻啊是不是蔬菜是不愁吃,空间多的是,只是有时候,家里有外人,也不能时常拿出来吃,不然别人家冬天就是积的酸菜,白菜萝卜啥的,结果你家连春天夏天的菜都有,这多打眼
弄蘑菇是细致活,关开贵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菌种给弄死了。
而关开远则大开大阖的开始切猪肉,弄成一刀一刀的,开始抹盐,那精力一面弄一面还说呢,对赵玉和道“玉和兄弟,爹这里要是缺啥有啥活干,你只管与我说,我和开贵,包管给你们分忧。”
赵玉和弄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答啥。这位爷以前进门,可从来没拿他当个人,连个眼神都不给的,这乍然这么亲热的跟没事人似的,赵玉和就特别语塞,他本就是老实人,这一语塞吧,就哼哼哧哧的说不出话来,弄的大窘,只能不住的点头。但这不妨碍关开远的热情,一会说,你与咱兄弟们也是一样的情份,以后家里就劳你操心,缺啥要用啥只管说,包管送来,一会又说了,以前的事别见怪,想吃啥喝啥,一定送来呢。这次只送猪肉,下回再送点好的来
邓智林在厨房听见,心里明白这两个儿子是想分次来送,就是想多来几次,套套近乎
而这边关开贵嘴也不闲着,道“爹这蘑菇若种的好,儿子家去也在自家种些,到了冬天也能烧个汤喝的”
邓智林懒得听他说废话,道“你别只顾说话,把蘑菇给喷死了”
“”关开贵。
老三老四这是把猪肉腌了,蘑菇弄好了,邓智林也不耐烦留他们吃饭,也没留,就打发他们走了。他是真不耐烦招待这些儿子。要留他宁愿请邻居们吃饭呢。
就是邻居们都比这些儿子热心。
邓智林正说着呢,关开富上门了,手上拿了啥呢,风风火火的进了门,就将药材给放下了,道“给玉和兄弟补补身体,这是药膳,都是好药材还有新弄的棉被,也给玉和兄弟。”
这一次没带东西给邓智林,都是给赵玉和的,估计是得了冯安民的指点,叫他得把赵玉和的气给消了,不然他亲爹心里不高兴儿,便是再讨好,那也没用。
他虽挨打了,但到底是还欠了正式的道歉,所以哪怕脸上带着伤,还是来了。
他的脸很难看,虽消了肿,但那脸是又青又紫的,也不知是丢人的,还是脸肿的缘故,不过眼神里确实是没了怨恨,有的只有羞臊。
趁赵玉和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是一鞠躬,道“我不是人玉和兄弟别怨我怪我,若是还气着,打我一顿也使得,只要玉和兄弟能解气,怎么着都成以前是我想岔了,家里有你服侍着爹,我还打你,我真不是东西,即不孝又不义。玉和兄弟若是不嫌弃,以后,我关开富就是你的兄弟若再欺你,叫我天打雷劈”
“二,二爷言重了,这,我这真不怨怪,”赵玉和道“说兄弟就,就受不起,真受不起,二爷太客气了,我不气也不怪,更不怨。真个的那个东西真不能收,叔对我极好了,旁的再不能收了”
邓智林心道,玉和哪能认你为兄弟真认了,还不得被你哄着坑
他觑了一眼关开富,这个儿子是想不出这个招来的,估计是被冯安民提点的。
果然,关开富道“收,一定得收爹,儿子现在知错了,儿子真的不是人。为了赔罪,儿子愿意与玉和结为义亲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
赵玉和急的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连连摇头,使劲摆手。他再笨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提议。
他也怕啊。
他怕什么呢,他不怕关开富打他,就是不怕来硬的,可是万一来软的,这可真是以他这种老实性格,以张广才说的,得被人哄死。
他更知道,关开富能变好,这心里的利是占第一位的,就不可能是真心,莫名其妙的要认一个兄弟啥的。
像雷哥那种人,普天之下皆兄弟,他有时候说赵玉和兄弟,是真的当他是兄弟,也不低看。但关开富可不是雷哥。
赵玉和只好看向邓智林。
邓智林道“知道错了就成,有错就认错,就补偿些什么。什么义兄弟就免了。玉和不是什么山匪水贼的,正正经经的人,搞那些结义做什么”
关开富一噎,便没话了。
“爹还怪儿子吗”关开富讪讪的道,“儿子现在是真的知错了。”
“你以后不再犯,这一次就没事了,以后再犯,两罪并罚,两次的账一并算。”邓智林道。
关开富听了便不吭声,看样子确实是怂了。
邓智林道“脸还疼吗”
关开富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酸酸的,涩涩的,也暖暖的,道“不疼了。爹还关心儿子吗”
“哪有老子不关心儿子的左不过是因为寒心罢了,我也不求你们个个都在家里当孝子,但好歹要明辨是非,”邓智林道“不犯错,关系能差到哪儿去”
关开富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又狠狠的抹去,道“爹,儿子以后肯定听爹的话,再不敢了,也不能了。”
“你啊,心里要有点敬畏之心,不至于这样,别只逞着自己拳头硬就了不起似的,这世上比你拳头硬的,不知道多少,若是这个逻辑,是不是哪天你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该呢”邓智林道“今天,我为玉和出头,将来便是你在外面挨了欺负,我也会为你们兄弟出头。我,帮理不帮亲。你要是个好的,今儿就悟了,真正的改了。若不是个好的,以后咱们父子的缘份,怕是也捡不起来。这话,你自个思量。”
关开富心中一暖,就是说以后他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爹也是会帮他的。
关开富是彻底的没怨气了,他噗嗵一声跪了下来,道“爹,儿子以后肯定是讲理的人。”
邓智林笑了一下,道“我也是讲理的人,跟我讲理的人,我跟他讲理,跟我不讲理的人,我也不讲理。”
关开富点头,表示明白了
关开富家去了,出了巷子,还有邻居们小孩子瞅着他的脸作羞羞状,孩子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皮起来跟猴子似的,站的远远的,以便随时能跑开,但臊还是得臊。
若是以往,关开富早跟以往一样,吼着一声追过去骂和威胁了。
但他这一次没有,用衣兜子往头上一盖,灰溜溜的家去了。
赵玉和听见外头动静,道“二爷这一次教训,以后改了才好呢。”
邓智林道“他现在后悔是真的,改了也是真的,可是人这种生物呢,有的教训能持续一段时间,却管用不了一辈子。人呐,本性难移,人越活,越是难以长期接受教训,很多人都是在不断的重蹈覆辙。”
赵玉和听了默然无语,他寻思,只有一直记得教训,并不再犯的人,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吧,如五爷这样的人。
二爷这性子,得亏是有点本钱,又有人护着,若不然恐怕也是一直与人争闹不休的命。脾气着实火暴了些。但不管咋样,以后打人肯定是不会了。至少吃了老爹的亏,以后便是对他大小声,但应该不至于再打人了。
这样就行了。赵玉和哪里敢让二爷这样的人认他为兄弟。他认了兄弟,是要好好相处的,但关开富不是,兄弟都是用来坑的,嘴上说着兄弟,讲着义气,有利可图的时候,可照坑不误。赵玉和是真怕弄个什么义兄弟啥的,以他这老实性格,不得被人坑死。
赵玉和眼瞅着重活也干不了,干脆到屋里把针头线脑的给弄出来了,坐在廊下扎鞋子,他虽做的不咋精巧,但胜在力气大,那浆好的鞋底,他一扎就进去了,天冷极了,可不得多做几双棉鞋吗在家里也能换着穿穿,万一天不好,受了潮的,也能换着烤一烤,不至于没有鞋子穿。
邓智林收拾菜,打算等天一晴,就晒点菜,积点酸菜,到了冬天,弄点肉,酸菜,还有豆腐,白菜,粉丝啥的,就能随便烧上一锅,一家人就能吃起来,又香又好吃
正弄着呢,刁氏来了,带了两个下人来的,一进来就赔着笑,道“公爹啊,这天冷了,儿媳给你和玉和兄弟送了被子衣物,还有鞋袜来了”
一面叫人把东西拿进来,数她拿的东西最多,女人心细,给的都是天冷就能用的,什么衣服了,还有鞋袜了,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然后还叫抬了一个大盆进来,里面全是大鱼。说是考虑到爹怕是吃猪肉吃厌了,正巧秋里有里亲戚有在乡下的,正在打塘,她就买了不少大鱼回来,爹家里分了点,自家留了点,挑了大的活的给公爹送来了,杀了腌了晒晒,到时候饭锅里一蒸,又是一番风味呐,这冬天啊,光吃鲜的,也乏味,得有点腌鱼啥的,这冬天才叫冬,才够味儿
完了还用不着邓智林亲自杀的,自个带的盐巴,叫下人马上就料理出来给腌了放缸里了。到时候拿出来晒就行。
赵玉和是看的一愣一愣,这刁氏嘴叭叭叭个不停,那口才,可比关开富他们好使多了。
这大爷家两口子还都是会来事的人。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大爷和刁氏二人还真是绝配。
邓智林都没怎么动嘴,只听着她说,刁氏把事做完了,人讨好完了,话也说完了,这才走了。
邓智林忍着笑,道“现在知道了吧,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是嘛,这有好处就不一样了”
赵玉和是特别的感慨,正想说着呢,于德荣来了,拉来了两车的炭,一进来就特别亲热,一面喊了一声亲家,一面叫后面的人直把炭往里搬,笑着对邓智林道“天冷了,我这店里正好要下去收炭火,寻思着亲家这里人口也多,小涵这念书到深夜,没有炭火烤个手可咋整因此便擅作主张,拉来了两车,先用着,等用完了,我再拉来,这是好炭,烧起来没啥烟,也不呛人,给读书人家用最合适不过的了”
邓智林道“那就多谢亲家了,也省得我去买。”
“嗨,这算什么”于德荣笑道“省银子倒没什么,这两车炭也不值当个什么,只是我做这杂货行的,有路子,能寻到好炭,亲家要上街去买,怕是钱花了,还买不到好炭火,岂不是恼火。以后缺了,只管来说一声,包管弄好的送来。”
邓智林笑道“你这夏天卖冰,冬天卖炭,各种杂货看着不起眼,但一年也不少赚吧”
于德荣嘿嘿笑,道“不瞒亲家,赚是不少赚,但是苦是真苦。这炭得烧吧,烧了得拉来城里吧,这底下烧炭的小老百姓,你要出价低了,他卖给别人了,出价高了,万一行情不好,赚不到钱,一年四季的,是真辛苦。冰就更不用说了,损耗大着呢,再来便是夏天的瓜果,冬天的香料啥的,成本也高,特别是瓜果,夏天损耗特别大,又禁不住放,是真心疼。不过这两日,外面的菜好买了,我正准备叫伙计们一车车的下去收,上来卖,基本上一车一会就卖完了,主要还是买回家去积酸菜的多,下次弄了好的,我弄一车来给亲家”
“菜就免了,我不爱吃,”邓智林道“多谢亲家了”
于德荣嘿嘿笑。
儿子儿媳来了不搭理没事,但亲家来了,茶是要饮上一杯的,赵玉和捧了茶来,于德荣又问了问赵玉和的伤,亲亲热热的问候了,这才走人。
赵玉和看着堆了一柴房屋子的炭,咽了咽口水。炭比柴更难得,柴只能烧饭,还会呛人,但炭是真的贵,更好使,烧起来没啥烟。
就这一屋子的炭,估计着烧一个冬天都够了。看样子,柴确实是用不着买了。
冬天里外面炉子不灭,无论是炖汤,烧水,还是炒菜,都够使了。便是要吃个火锅,也有现成的炭火能上桌边烧边吃。
在他心里,除了有钱人家,谁冬天用炭还得操心柴不够烧一个冬天的,天天怕不够使呢。
家里人口不多,便是一天不停火的烧炕,也够使了。
赵玉和是真的服了邓智林,还真的是这样,一个个这殷勤给献的。
张广才来瞧了,还乐呢,对赵玉和道“来了就收,来者不拒。我跟你讲,这个时候收了,他们还心安呢,你要是不收,叔要是不冷不热的,他们心里反而悬的很。这人情世故啊,可意味深长着呢”
话没落音,事还没结束,紧接着是刁老财来了,送来了些冬天能用的蛤蜊油啥的,还有些膏药啥的,这些都是胭脂铺里现成的,他也不好送胭脂,但冬天擦脸的,没有香味的,可劲的送了不少来,此外还有冻疮膏,寻思着关家缺啥,他就送啥。
刚送走人,冯安民和安泰也一前一后的来了,冯安民送了酒,几瓮的送来。安泰呢,则是送了不少纸张啥的,就是给小涵用的
赵玉和看着家里一会儿就堆的满满的,眼睛都直了。
连邻居们都来凑热闹,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噗哧一笑,道“以前孝子都不来,现在是怕你用不完吃不完,生怕放不下,可劲的把前些年给补上了还是咋的还有那些亲家,唉哟,没见过哪个亲家这样的”
邓智林请他们喝茶,众人或坐或站着聊天,他笑道“这也是一个拼一个,有一个来了,后头的人听着消息,都得赶来,就像赶趟似的,生恐落了后。人不就是这样,比如老三老四送来了猪肉,老大媳妇马上就扛了鱼送来,说怕我肉吃腻了,换点鱼吃吃,这不是给老四老三上眼药是啥也是个拼的意思。结果我这家里就用不完吃不完了。各位都别走啊,拿点回家去,我这老头儿,受你们多照顾,还有玉和也是,若不是你们,他这条小命都悬,可别客气”
邻居们不肯要,一个人道,就是来看看,哪能这么拿走的
邓智林非得给,给有家里劳力不足的人家一筐炭,有些月钱不丰的人家一条腌鱼,或一条腌肉啥的,众人实在推拒不过,便都收了,心里却很感激关兴。
尤其是拿了炭的人家,心里是真的感激,这几户都是家里人腿脚不好,男人们或老或小,青黄不接的,还真出不了城打柴,买又舍不得,就想挨过一个冬天就完了,有这一筐炭,冬天便能烧个炕睡觉了,那余温够睡一个晚上不冷的。其它的柴火再随便弄点,够对付一个冬天了。猫冬的人家,除了要上工的,其它人一天吃两顿就足了,还能省一顿的柴火
他们回了家,家里有养鸡鸭的,直接拎了只鸡送来,邓智林不收,但邻居们非得给,邓智林只好收了,寻思着这样也好,正好给赵玉和补补血了。
挑来的都是肥鸡,宰一只,一家四口能吃一天的。
还有送来鸡蛋的,有送菜的,还有老大娘也不拘什么男女之别的了,直接来赵玉和这,帮着他做布鞋,家里头也因此更热闹了些,邻居们也十分和睦。
过了两天晚上,吴仁和钱寿康上门了,邓智林炒了菜,弄了酒,请他们上桌吃饭,“别的先不说,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重重谢两位。若不是你们的帮忙,我那干女儿,怕是完了。啥也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二人举了杯,一饮而尽,旁的也都没说了,只道“她还好吧”
“挺好的,有人照应一二,总比以前受搓磨好得多,总是心中无忧,又有人可以依靠,心一宽,人也就渐渐开朗了。”邓智林道。
“这就好,”吴仁笑道“咱只是出个力罢了,若说好人,还是关叔是好人,真没得说。”
钱寿康道“这个事以后就别提了,也是为了彼此的好。”
“对,对,以后就当没这个人,都不提了。”吴仁笑道。
邓智林笑道“这谢意在我心里了。”
二人一乐,钱寿康笑道“这次的事件,县太爷万分感激你不尽的,若是弄的好,咱们留谷县就真起来了。”
吴仁笑道“咱兄弟二人,代县太爷谢你不尽的。”
“怎么敢受”邓智林也举了杯,道“也是县爷英明,脑子清楚,若是那些个贪的,恐怕可不是这样遇到好人了,好事才能成啊。我也谢县爷。”
三人一饮而尽,一时哈哈大笑。
吴仁笑道“我们昨儿去寻雷哥了,都商议了些章程和细节了,一切都依你的意思办”
“行”邓智林道“承蒙诸位之力,好叫此事乘风而起,咱县里也能富庶起来,都过上好日子”
二人虽是佛系的吏,但是若能出人头地,作出一番事业来,哪个男人愿意窝囊
两杯酒下肚,血也热了,眼睛也亮了,人至中年,不料有此境遇,一时之间,称兄道弟的,更亲热了。以前便是有几分薄面,现在却有了几分真心。
还有敬畏。
二人心里特别服关兴的,一时好笑道“关叔是真给力,把亲家和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邓智林哈哈大笑,道“他们这几个拎不清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以后还劳你们二位多多的管教管教了。”
二人乐道“管教言重了,肯定会盯着点的,万不叫惹出事来。”
邓智林哈哈大笑,一面又说了孙家村的事。钱寿康沉吟道“不难,衙门出面,他们心里就有了底,这个事,叔甭操心,我们去交涉。”
“行。”邓智林道“凡事我是不大爱操心。我只等着收钱就成。”
二人一乐。
“以后衙门里怕是得招更多的人,”邓智林道。
二人道“早有此意,以前没这个,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只是现在既要用,就正儿八经的弄起来,就不会想着节省人力了。就外聘人力来,都是本县的可靠人,再好不过的。叔放心,我们两个是管这个的,以后一定多操心县里的安全,尤其是叔家这一带,包管不离人的。”
邓智林点了点头。
喝了好半晌,酒足饭饱,二人才走了。
然后韩里长来了,他已经被县爷叫去给说了话了,不光他一个里长,是全县里的里长,都在。韩里长这才知道了这个事,这个事是瞒不住的了。
韩里长便来见邓智林了,还迷糊着呢。
邓智林道“我和县里的意思是,方子捂在孙家村,外人也不叫进去,因此城里人便上不得工了,也是为了防止扩散的意思。但是利润,不会薄了全县,以后分成就分到县里,由县里分成,一部分是县里公用,一部分呢,便按里户和人数,来分派钱银,分到各家各户的钱怕是不多,更多的恐怕得用来修路,修城墙,以及建书院,启蒙等等,这县里的人都有钱了,生意就好起来,县里就整个的繁荣了,也是个良性循环。”
韩里长不住点头,白得的钱,能不要么
这也是安抚乡里的意思了。再合适不过的。
他不禁感慨的道“叔真是咱县里的财神呐”
说了会儿,韩里长走了,然后孙宏坤来了。
他是带着重礼来的。
现在的关家,真是踏破门槛的感觉。这条巷子都明显的变得拥挤起来,热闹的不行。比什么县里的富贵人家都香。
孙宏坤进来便与邓智林说了村里的意思,只是他是带着忐忑来的,来问分成的事,以及章程怎么弄。
邓智林知道他是个谨慎又不贪心的人,因此有些事情虽然同意了,但为谨慎和安全,他还是会小心的求证着的。
邓智林道“我知道你的担心。因此给你们孙家村的利润并不多,只怕多了,你们孙家村太扎眼,也会招人恨。不止是外人眼红,县里也眼红村民的富裕。况且太富也未必是好事。”
“我懂,这个事胜在长久,不在一夜暴富,”孙宏坤道“所以想听听叔是怎么个说法。”
“除去村里付出的成本,还有人工薪水之类的,每年的净利润,给孙家村两成,这样,你还满意吗”邓智林道“当然也可以以出多少货来结算利润,但是利太大,一旦有人眼红你们的方子,县里恐怕就不会多出力。不如绑在一块,反而更安全。孙家村的安全,县里肯定得管。”
孙宏坤松了一口气,道“一成,一成就可以了。多了,咱们村也不敢拿。富了真不是好事。再则这个太扎眼,拿太多,风险太大。我们孙家村只有一个要求,县里不能不管我们。安全第一。不然以后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邓智林倒是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是真的有点服他了。这人有魄力。不贪心,是个能做事的人。
他果然没看错人
一个舍得把利往外推的人,能看得到风险,同时,又不会往后退,敢于前进的一个人,一定是个能扛事的人
邓智林道“这样也好。孙老板,你是个大智慧的人。”
孙宏坤苦笑了一下,道“只愿叔别将我当成懦夫就行。我这心里是真怕风险。咱孙家村的人,当然不会白白错过这样的大机遇。可是,也怕啊,都是小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担太大的风险,结果”
“我明白,我都明白。”邓智林道。
“旁的不求,只求着能子孙昌宜,生活富足就可以了,太大的利,就怕一口吞不下,反而噎死了。让一成给县里,好叫咱村以后也没人嫉恨,”孙宏坤道“这入手的少了,也就没人眼红了。凡事还是要让利,要平衡。向来吃独食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邓智林笑道“如果是这样,村里的成本,包括村里人的工钱,薪水都算成本。除去这些个以外的一成给孙家村。”
“好”孙宏坤是彻底的满意了,笑道“有叔这句话,我心里是真的放心了”
“这个事别说是我说的,等县里找你,你只说让一成给县里,这个恩情,得叫县里领你们孙家村的情,将来有事,也没脸不管。”邓智林道。
孙宏坤眼睛红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却是郑重给邓智林行了一礼,心里是一万分的感激。
啥也不用说了,语言有时候是廉价的,这份恩情,他们孙家村的人都记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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