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智林笑道“小孩子要早点睡觉才长的高, 去洗澡睡吧。”
“哎。”小凡甜甜应了,却是贴心的将笔墨纸收拾好了, 这才退出去寻赵玉和。
关开涵道“他们既都知道了, 爹还能瞒得住这眉眼官司, 我都听不下去。”
“不是刻意瞒他们,只是还不到时候, 等雷哥回来,随他们折腾去, 只要不耽误我的事, 都好说。真误了我的事,我饶不了他们。”邓智林笑道“你这四个哥, 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点格局了。”
关开涵也颇为无奈, 道“营头利益, 他们看的太重, 情份又看的太轻。我重视的,他们重视的, 侧重点不一样,人世,就是这样的不匹配。”他所重视的深情厚谊, 与他们的利益交缠, 是冲突的。
比如对孙氏,人走茶凉, 四个哥哥连亲娘的忌日都忘了, 只有他, 还记着,为此伤感。
邓智林道“他们四个丈人,也不是做大事的料。”
关开涵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你,怕是呆不住,这个院子,这个身份困不住你。我早有预感。”
“其实一开始我也想佛系点,养养老算了,奈何真不是那种能闲得住的人,”邓智林颇有几分交心的意思,说到底,他说的,只有关开涵能懂他。
关开涵当然懂,他就是这种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安居于一院墙之内,做个普通的老头呢。
“既是苍鹰,盘旋于天,是宿命。”关开涵道。
“的确是宿命,”邓智林苦笑了一下,道“你不问我想做点什么吗”
“不问,我只看着,陪着便是了,”关开涵笑道。
“不错,这个好,”邓智林笑道“那我也看着你走到哪一步。”
关开涵便笑,道“不用他们四个亲家,可是要用旁人”
“那个瓦店的孙老板和木材店的汤老板都不错,”邓智林笑道“这个朋友是值得交的。那四个亲家,太唯利是图。倒是他们,重利益,但也不轻骨格,这样的人,眼界远,格局高,不被限制,又有底线,是个好合作的忠诚朋友。这做事,光有利益是不够的。做一件事,难免有捆绑。与什么样的人捆绑在一块就很重要了,与那些唯利是图的绑在一块,是容易陪着下沉,他们沉下去还要拖你一把后腿,很冤的。”
关开涵笑了笑,道“所以,雷哥是做什么去了”
邓智林嘿嘿笑,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这个人,更是个可用的人。小子,你多学学。人事人事,我跟你说,搞定了人,选择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合作伙伴,就有什么样的前程,不管哪个世道,搞定了人,其实就搞定了事,这并不冲突。你可别小看这一点。有一双慧眼,会识人,会用人,就能不用走弯路,不用掉坑里,人生呢,也就不会被诱进陷阱里。”
“道理我都懂,然而世间又有几个人不受诱惑,不被利所趋的”关开涵道“总归我是清醒的。我不贪便是了。”
“这样才好,不说以后你有什么出息,能知道怎么规避风险,本身就是一种敏锐的直觉,”邓智林道“人间世,有很多陷阱,以后往上走的越高,就越得清醒。可知道”
关开涵点了点头,他明白邓智林在说什么,他中庸些便是了,中庸不是平庸,而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不树敌,不招嫉,看着平和,其实,是一种特别重要的生存智慧。
“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都是因为天纵其才,”邓智林道“我不求你出人头地,将来达官显贵,只要你别年纪轻轻就被风折了。这个世道的不可抗力,多着呢”比他在现代时多的多着呢。
关开涵心中一暖,道“我都明白。你所教我的,我终生受用”
是他教会了他释怀,不要怨存于心而不能释怀折磨自己,也是他教会了他怎么慧眼识人,顺事而为,更是他告诉他,无自保之能时,要低调,不要招风引恨。
他被山长收为弟子,便已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了,有人恨他的路顺,得了青眼,也有人期盼着他多才不负山长的高看。
这其中的处世之道,未必就比邓智林所面临的容易。
而一切,都需要关开涵去悟。
人生呐,要不偏不倚,既不太平庸被人踩低,又不太出色被人嫉恨,做到这一点,难着呢。
邓智林起了身,笑道“早点睡,别睡太晚。睡太晚的人,心里都贪。”
贪,这个字,用的特别好,贪多嚼不烂啊。
关开涵应了一声,便继续看书了。
邓智林今天也确实是累了,但寻思着昨天就没进空间,今天哪怕露个面也得去的。
便洗了澡,关了门进空间里去了,一进去就摘菜,摘瓜果啥的,不亦乐乎。
先上来的却不是阿娇,而是华姑。
华姑笑道“老人家。”
“昨日没上来,是因为家里忙乱着呢,怕是还有的忙,惦记你这里怕是吃完了,所以上来摘点,就惦记着递给你。”邓智林把筐子递过去,笑道“递了你,我就得下了,今天是真困,得早些睡。”
武则天心一暖,笑道“劳你记挂。既是如此,就早点睡吧。”
“我给你再弄点泉水去,”邓智林很快就弄好了,递了过来,武则天都心怀感激的接了过去。说实话,空间出品的菜色,贡菜都比不上,二十天了,菜早吃完了,她还是真的吃饭不香了,因此半点不拒绝。
“多给你点菜,”邓智林道“家里修房子,说不定这次好几天都上不来,你那一连几十天,确实够呛。”
说罢又去摘了一些都递了过来。
武则天心中万分感激,知道他是刻意上来的,便笑道“大恩不言谢,与老人家我就不多说了,都在心里。”
“都在心里。”邓智林一乐,两人都是活的比较通透的人了,因此也不多说。
邓智林也没急着下,听武则天道“那豆腐我已经推广了一下,百姓很欢迎这个,好吃,又易得,最近宫外都在说我的恩德,都亏了老人家了。”
“喜欢就好,”邓智林道“我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百姓受益。”
武则天当然知道,他不是为了讨好自己,她见过太多怯怕自己的嘴脸,也见过讨好自己的嘴脸,所以邓智林才特别珍贵啊,“这豆腐做成了,放点胡椒一煮,怎么吃都好吃,胡椒还能发汗,热天吃特别好。或者清炖也很好吃。还有泡茶的法子,也特别好。”
邓智林笑道“有人喜欢就行,我这也算功德圆满了。”
他问她,道“最近如何”
“挺好的,”武则天道“也就是那些心力交瘁的事情。”
顿了一下,道“老人家可知上官婉儿”
邓智林倒是怔了一下,笑道“怎么不知道她是多有名的人得力干将啊她。”
武则天笑了一下,也没追问在他那里,上官婉儿是什么结局,只道“我上次将她降等,打发为普通宫女去了。”
邓智林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仔细回忆了一下上官婉儿的事迹,她就好像一直像开了挂似的有才的女官,怎么这一次不一样了
难道受他影响,上官婉儿的人生轨迹变了
武则天是什么人一看他反应,便知道怕是他所知道的,原本的,是与现在这个局面不一样的。
这就是了,武则天自从遇到这位老汉,连自己的人生轨迹都改了,更何况是其它人
她便笑道“原本我是想容着她的,因为无人可用,她也算有才的女子了,一向也通透,可是到底通透过了头,又有二心,贪心不足,后来遇到老人家,我倒想明白了,”武则天笑道“既然想做的事,不是非得用忍耐去做,多容她一个,作用也不大。我想通后,就将她降等去做了低等宫女。”
“她肯定闹事了”邓智林道。不然不会突然提她。
“不错,最近在玩苦肉计呢,希望我将她招回身边来,”武则天看透似的笑了一下,道“与我玩这些心眼。说实话,在遇到老人家之前,也许看在大局之上,我会容她几回。可是现在的我却是看开了,我虽求贤若渴,也有野心,却不代表,我非得忍耐那不忠之人。遇到老人家之后,我真的豁达很多。”
邓智林道“那敢情好。想开了就好。咱遇到那拎不清的人,也没必要忍着,就如同我那几个儿子,呵,我没与他们断绝关系就算不错了,还指望着我能对他们多好,来了就招待好酒好茶好饭,那没门。他们爱上门不上门,我也不求他们,也不纵容他们,人嘛,就是这样,甭管是小老百姓,还是皇帝,都是一样。”
皇帝也难呐,武则天其实看着是一国之主,其实暗地里也有很多的衡量和牺牲,以及忍耐的。
“老人家说的对,”武则天笑着问了几句他儿子的事,邓智林便说了几句,笑道“小老百姓就是那样,为那两瓜三枣的都争的不行。”
“不管争什么,算计什么,人性是一样的,”武则天笑道。
“可不是么”邓智林笑道“凡事想开点,只要国不乱,家不乱,咱就少些无奈和忍耐,这样日子才美。”
“对极了。”武则天笑着应了。
“真别说,这小人就是戏多,就如同我那四个儿子,如你身边的那些心眼多的小人,”邓智林道,“我懒得搭台子陪他们演戏。”
武则天笑着乐,感慨道“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啊。”所以,为人处事,对不同的人,真的不同的法子。
“这个总结好,”邓智林笑道。
“我把狄仁杰召回京了,”武则天笑道“老人家知道他吗”
“知道,”邓智林道“名臣。而且是聪明的名臣。”
看来是极具智慧了。武则天心里也就有数了。这个人,没有不妥的地方。这就行了。邓智林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其实没说的,光看看就明白。
这一次没有多聊,说了几句,便都下了。
邓智林呢,下来睡了。
武则天收了东西,笑了一下,其实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是害怕见到阿娇的吧
哪怕不是自觉的,其实也是在尽量的躲着。
别说邓智林想躲了,其实连她,见了也不耐烦。那阿娇到底是年轻,年少骄纵而轻狂,虽美艳浓烈,到底没有沉淀,肆意妄为的令人发指。
纵然可爱,可是,也是没有分寸的。
武则天都不耐烦见到她,更何况是邓智林这种糙老爷们了,要他去断男女情分的爱爱恨恨的,他更不耐烦。
一想便是一笑。
才二十天,估计那刘彻也整不出多少夭蛾子来。
武则天觉得自己放松了不少,以前忙了一天,神经紧绷一天,没有片刻是轻松的时候,就希望身边能有一个聪明知心的人哪怕只是闲聊一二句,她说什么都能接得上话,特别通透的那种人在,上官婉儿就是那样的人。
可是现在,邓智林代替了上官婉儿,所以,上官婉儿的存在,也就不重要了。
哪怕十天,二十天才能见着邓智林一面,就算没有深聊什么,只是闲谈几句,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是放松的,轻松的,那种感觉,特别,特别的奇妙
她推开门,出来透气。
女官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的作息,准女皇陛下,都是最少要到三更天才会睡的,特别的勤政。晚上还得吃一顿宵夜。
今天多了菜和水,女官也习惯了,也更因此,这个秘密,是宫中上下内外,守口如瓶的秘密。
女官很快将菜收拾下去,然后奉上来的是夜宵。
吃着这些,武则天整个人都舒服了,老人家空间种的东西就是不一般。之前吃完了以后只能说贡菜,说真的,那真是万分的不习惯,现在她也是嘴养刁了。
吃完了,整个人都舒服了,武则天正准备休息,一品女官低声道“陛下,上官宫女又在上演苦肉计了”
武则天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噤声,连头都不敢抬,气都不敢喘。
上官婉儿是拼了命的想再获得怜惜再爬上来,她以为她十拿九稳。而这个心腹女官也是拼了命的想要准女皇陛下弄死上官婉儿,拼了命的贬低上官宫女的手段,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楚楚可怜以及心计。
武则天对此一清二楚,却什么都没说。
人心呐,只要是人,就别想逃得过那些个算计。无论争的是宠,是功,还是鸡零狗碎。
武则天权柄滔天,身边人是如此。邓智林哪怕只是一些破方子,一点看不见的小小的好处,都上演着不停歇的小动作呢。虽然相对而言,拙劣的多。
然而只是这么点小利益的,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皇权了。
所以,邓智林明白武则天的艰难,举重若轻。她却从不抱怨。这个女人,是个了不起的帝王
要搁他,估计修练三千年,也未必如他啊。
他这只四个儿子天天在那拙劣的卖弄着愚蠢呢,他都不耐烦,而武则天管着多大的摊子一个朝纲,一个国家,一整个朝廷的人事,能不累吗
也是会心累的吧。
可是怎么说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担着呗
邓智林虽说想见阿娇,可也怕见她,这种心情,大约与在现代时特别害怕与做微商不停刷爆朋友圈的大学室友相见一样纠结那千转百回的,既想见,又怕见的千转百回啊。
所以,邓智林呢,干脆当鸵鸟,能躲一时是一时。真事到临头,出事的时候再说。
反正那两个人,肯定还有的是事呢
美美睡了一觉,天还没亮,邓智林就起来了,这在古代就是这点好,晚上没啥娱乐,没手机玩,睡的就早,醒的自然也就早了。
也是托了阿娇的福,邓智林这种夜猫子生活习惯了的人,硬是被她给逼的不敢上线,变成了一个活生生早睡早起的人
若搁以前,哪怕累的快嗝屁了,睡之前不玩一下手机是不圆满的。这一玩,就是一宿那种,不知不觉的时间就被手机给偷走了
所以,邓智林是真不知道该感谢阿娇,还是郁闷。
往好处想,这早睡早起,确实是养肝。
邓智林一起,赵玉和也起了,起来做早饭,各种忙活。
邓智林呢,捧了个瓜出来,切了,然后叫小凡和关开涵与早饭一并吃了,便催他们上学去。
剩下的一半瓜,邓智林和赵玉和分着吃了。
小凡现在很机灵,不该好奇的,他不问,也不多言。
赵玉和更是如此,他本来就木讷,生活一事上,也从不愿追根究底。
所以人嘛,就是这种要么特别聪明的人好相处,要么就是木讷不多言的好相处,最怕的就是那种半瓶子醋在中间的,那真是两边讨嫌,特别不讨好。
关开涵和小凡上学去了,这天也就微微亮了。
木匠们上门继续做工了,赵玉和呢就刷院子墙,邓智林帮着调些灰泥,今天也没出门,就买菜做饭这个事儿,也好让赵玉和得个全空好好刷墙。
天还没怎么亮呢,张广才被关开富堵了个严实,张广才也是特别的无语,看着这三兄弟,道“开富兄弟有事说这拦中不拦尾的,也挡着别人走道啊,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
关开富笑着道“广才兄弟,到我丈人店里去喝酒啊,我请”
冯安民那里
张广才从不进他的小酒馆,听了便道“关二哥也是知道的,我不好酒,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酒我真消受不起。”
张广才心里也升起股警惕,就是不肯。
关开贵与关开远上来将他也拦住,笑道“怎么不给面儿”
“关三哥,四哥这是逼着人强喝酒”张广才虽心里警惕,却也不怕他们,道“我张广才就是一闲汉,就是一个混癞子,从未被人看在眼里过,这乍然被人请喝酒,呵,对我来说,可不算好事儿,我是自知之明,我没这么大的面儿,兄弟们有事不妨直说,还真不必弄那套虚的。我是什么东西,我心里没数咱也别来这套。”
“广才兄弟也太自谦了,这乍然喝个酒,瞧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关开贵笑道,“就多心”
张广才笑了一下,道“人最难得的是弄清自己几斤几两,三位爷也别瞒我,这混的好好的老爷,突然对路边的野狗示起好来,没别的理由,肯定是想吃野狗了”
三人脸色一变。
“三位爷也别消遣我,更别觉得我说的话难听,”张广才道“有事就问吧,我知道的,我肯定说,我要是不知道的,问我,我也没辙”
三人面面相觑,没料着这个货,这么难缠。
还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么说,我们三人的面子请你,你都不乐意了”关开远道。
“灌醉我也没用,我不知道的事儿,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张广才道。
三人讪讪的,哪里信他不知道就是不肯说才百般推辞呢,关开富道“这么说,这是打死也不说了”
张广才知道这三个不是善人,绝不是好鸟,在刚刚说话的时候,就隐隐的开始往边上退了,见他们真的不怀好意,便笑道“原来真不是喝酒,是要打人啊有话问就问,说就说,何必说什么请酒打人呢搁我说,关叔最厌恶的就是打人的人了,这要是关叔知道了,怕是更不讨喜了,输给了关大哥,不是冤吗”
“你果然知道事儿,”关开富凶狠着道“大哥和雷哥,跟着我爹在整啥呢”
张广才见着机会,果断的嚎了一声,嗷的一声喊,道“关家三屠夫打人了”
这一尖嗓子把三人吓了一大跳,便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张广才早退到了巷子角,见三人一退,跟泥鳅似的一钻一跑,一溜烟的就跑进了巷子里,一面嘴上还喊道“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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