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未重新开启之前, 所见到的皆是幻影。
一指山上, 地震山摇。整个山脉都在发出幽幽哀鸣。
一声声巨响, 响彻在耳。姚分水怔怔的, 还没有从所见中缓过神来, 周围等候的弟子们就已经都疯了。
“防御大阵破了！”
“不要在守山头，都拿上武器, 去同那些丑陋的魔鬼拼了！”
阵与阵的碰撞。大魔和大能的战争, 殃及甚广。魔渊之下早已不是原先那个被念不忘治理的紧紧有条的魔界了。无数个魔物的产生，能力甚至超过十二都魔将，对内凶狠, 在外更加嗜杀。
“瞿沧长老，这里就要守不住了, 我们退吧！”
白须道长刚斩下一只大魔的首级，魔息反噬的力量同样使得他口吐鲜血。一旁的蓝衣弟子冲上前，勉强将他扶住, 然而焦急之色已经尽显脸庞。
瞿沧是道衍宗的第七代长老, 地位不低, 剑法也极为高强。然就算在如何厉害的修者, 经历接连几天不休不眠的战斗, 也该灵力耗尽, 所剩精力无几了。
“太师祖呢？”瞿沧转过头问道。
“师祖他老人家还在和魔头缠斗, 已经攻入末岩山脉了。”
末岩山脉，就是隐藏秘境的法阵所在地。
而瞿沧的大师祖，则是道衍宗现如今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得道高人, 修为已经是大乘后期，差一步就要厉飞升劫。若不是因为他的关门弟子君越还尚在秘境中没能出来，老人家也不会出关，亲自抗敌。
瞿沧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对蓝衣弟子说：“走，去末岩山脉，势必要守到越儿从秘境中出来！”
道衍宗等弟子到达末岩时，山脉已经完全被魔息笼罩，从外看去只见到乌云密布，而四周的山峰连同登天梯这样的仙门之境，也都被毁的七七八八了。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伴随着刺眼的光芒，如同雷震，但瞿沧等人却知道，那是远处大师祖同大魔头刀剑相交时产生的声音。
“大家小心！”
瞿沧猛地闪身，团狀的被魔息包裹的不知名魔物急速从耳边略过，他心中大惊，手中剑应声而起，连忙将再次逼近的魔物拦腰斩断，然而下一秒，瞿沧感觉到背后一凉。
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涌出。
“瞿沧师弟！”
“噗！”
想象中的伤害并没有到来，意图偷袭的魔物被中途出手的人正中心脉，瞬间失去了生息，团狀似得物体重重落在地面上，黑色的魔息缓缓散去，露出了细小而丑陋的虫形。
“没事吧？”从远处赶来的同门师兄替他驱散了周围虎视眈眈的魔灵。
瞿沧愣愣的摇着头，转过身看向方才出手救了他一命的人。
竟是一个女子。
瞿沧神色上敛了几分惊讶，提着剑走了过去，面对着女子寡淡沉静的容颜，真心的道了一声谢。
姚分水注意依旧停留在不远处的大能和魔头大战上。
听见声音，她侧身看了一眼道衍宗不知名的道友，“举手之劳，不用言谢。”
“姑娘是剑宗弟子？”纷乱之中，瞿沧对突然出现在此的冷漠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姚分水脸带了些疑惑。
瞿沧则笑了笑道：“我见你挥剑手法，像极了我派剑修。”
道衍宗和凌云宗的剑道极其相似，这在修真界也不是什么秘密。瞿沧没有在宗门里见到她，于是也就自然而然认为她是师出凌云。
而且这一次，凌云宗在抗魔大军里，存在感近乎为零。不仅仅是因为顾还临压了修为潜入了秘境，还有连他们一向富有威名声望的大师尊孤悬，也未曾出现。
姚分水莫名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道衍宗剑道一脉，是从陆谦开始的。而那陆谦，当年又是她的合法道侣。
姚分水的剑法道术，本就是那人手把手教的。
她有样学样，拿来教会了自己的徒弟，徒弟心大，又授业给了凌云宗上下内外全部的小弟子……
这事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是她的锅。
姚分水低咳了一声，开口就问那瞿沧：“瞿然是你什么人？”
瞿沧一愣，“是，吾祖父……”
姚分水：“哦。”
没话了。
瞿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到天际中散发出的亮光，映照在底下的山脉之中，依稀可见法阵虚影。
“法阵已经被魔息浸染了，秘境都能看见雏形，唐旭他们在里面恐怕会有危险！”瞿沧的师兄，同样是道衍宗的大长老祝明在一旁沉声道。
唐旭，是他得意门徒。
“师兄别担心。”瞿沧低声宽慰道：“有越儿在，不会出大事的。”
姚分水听着拧了拧眉，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把“已经出事了”这几个字吐出来。
道衍宗太师祖的能力很强，剑破四海，却依旧顶不住万千的魔息。姚分水一路观察下来，看出来敌对新一任的魔尊，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魔道修士。
它的身高粗长，体型巨大，竟是常人的两倍。样貌狰狞，五官模糊，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大师祖与其打斗时，每回削去他身体某一处血肉，魔头的身体都会在短时间内迅速的长回来。
姚分水心想，定然是那些源源不断涌入的魔息在作祟。
正想着，天空中，突然又传来一声巨响。姚分水抬头，只见远方战了三天三日的两人，终有一方败落。
灵气外泄肆意冲撞的身体，被团团魔息包裹着，如同凋谢的落花，无力的坠下，化成了一股巨大的力源，直指着岩末山脉中，最中央的秘境法阵！
“轰！”
“太师祖！！”
“德义尊主败了！”
“快！快撤退！”
“护住秘境，都不要乱！护住秘境！”
护住秘境？怎么可能？！
道衍宗太师祖战败，正道势必要失守一指山。庆幸的是，德意尊主最后的那一击，势如破竹，毁天灭地，硬生生的将正道灵息和魔道黑气彻底的隔绝开！
他以自身的落败，给所有宗门所有人换来了喘息的时间。
天际之中，黑白分明。原本包裹住连绵山脉的魔息尽数退回了魔界大军之中。瞬时间，魔军内部也深受影响，没了心智的魔物更加疯魔，残杀同类只在一念之间。
也就在这时，不知该松气还是提气的正道弟子，只要站在离法阵不远的地方，都听见了一丝丝细碎的，却又不容忽视的，界裂空响。
秘境，要开了……
姚分水手中剑意发挥到了极致，一剑之下，挥去方圆数里内所有魔物的半个头身，硬生生的斩获一条用鲜血铺成的路。
她一步一步的向法阵靠近。
……
与此同时，
秘境中。
他将剑从男人的身上抽回，神魂重组带来的疼痛，顾还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缓缓站起身，神色淡漠。
耳边传来低鸣，是他手中的玄冥剑，似乎是在哀叹主人的消亡。
顾还临垂眸，便看见死在他手里的人，元神离体之后剩下的俊美出尘的肉身，竟然直接化成了荧光，骤然消逝。
“原来如此。”他低声喃喃道。
强烈的冲撞过后，秘境毁灭只在一瞬，力破千军的威压席卷了整个山脉场地。狂肆的风凌虐着无数的生灵，尘埃混在风中，扰了众人的视线。
前一秒还活灵活现的景象，机缘，灵宝，以及相对安全的方外境地下一秒，已经化成虚影，从视野里消失，散的无声无息。
取而代之的，却是残酷数百倍的战场。
无数个刚从秘境中出来的精英弟子来不及反应，就被闯入阵中的魔物割了首级，挖了心脏。
秘境和现实相交，只有顾还临一人，不缓不慢的从中走出来。在前面就是一指山的登天梯，那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他不能让魔界那些杂碎给毁了。
可在抬头时，只远远的一眼，顾还临却直接怔在了原地。
在他不远的前方，有一人，正执剑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看着他手里的剑，不知看了多久。
“师叔！顾师叔，您总算出来了！”眼尖的剑宗长老欣喜的走了过来。顾还临一出现，凌云剑宗就有了主心骨，失去的安全感重新回到身上，他们再也不用被那些道衍宗的人压一头了。
顾还临依旧紧盯着不远处女子的一言一行，丝毫不理会身边的宗门弟子，然而刚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叫。
“顾还临！”
顾还临身形一顿，侧身回头。便看见是道衍宗的瞿沧一行搀扶着身受重伤，气息开始衰败的德意尊主走了过来。
说话的人，是德意尊主。
“你在秘境中，可见到了我的徒儿？”
道衍宗的大师祖辈分极高，就连姚分水对他都有些印象。凌云宗任何人在此遇见这位大师祖，都勉强只能称作晚辈。
顾还临情绪没有丝毫的外露，他甚至只扯了扯嘴角，语气还算温和：“不曾。”
德意尊主推开身边扶着他的人，执意自己站直了身，直直盯着顾还临道：“那你手中的剑，是怎么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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