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太的寿辰在十月二十八,离萧挽澜收到崔琰寄来的东西也只有两日之隔。
有了前世的教训,萧挽澜有意避开崔贺。
他总归要去上朝的。
所以次日一早,知会过萧逐月之后,萧挽澜就带着容夏去了崔府。
等门房通传之后,崔老太太被丫头扶着亲自到了垂花门来相迎,她身后还跟着一众崔家的女眷。
才见着萧挽澜,崔老太太便领着众人忙不迭屈膝要给她行礼。
萧挽澜虚扶了她一把,道:“老夫人不用多礼了。”
崔老太太站直了身子,微微笑着说:“不知公主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是快些里面请吧。”
萧挽澜就被崔老太太请到花厅喝茶,崔家的女眷们也一同陪着,不过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的,在一旁并不说话。
崔老太太虽已至花甲,但保养得宜,略微花白头发梳了个光滑的圆髻,簪着宝蓝色的华胜,戴着一对翡翠耳坠子,看上去只多五十来岁的模样。
知道萧挽澜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她这一把年纪见惯了风浪,也不急着问,反倒是同萧挽澜闲谈起丫头们奉上来的茶来。
“这是特制的茉莉茶,公主且尝尝看,虽比不上绿茶回甘醇香,但也有它的独到之处。”
萧挽澜拿起茶杯品了一口,唇齿间有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
“确实是不错。”
她赞许了一声,将那杯茶喝了,才将茶杯放下。
又说:“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同老夫人私下谈谈。”
崔老太太会意,伸手挥退众人。
萧挽澜拿过容夏手里捧着的锦盒,让她出去在门口守着,这才同崔老夫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知道老夫人要过寿,这东西是阿琰托人送到长安,特地让我过来转交给您。她不能亲自过来给老夫人拜寿,可这份拳拳之心还是在的。”
崔老太太没有急着去打开那个锦盒,而是看着萧挽澜,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好一会才说:“琰丫头这几年过得可好……在这府上,已经许久没有人敢提起她了。”
萧挽澜笑着点点头说:“她过得很好,她的夫君待她也好。这几年在江南声名鹊起的兴隆商行,就是他们的产业。”
崔老太太点着头喃喃道:“这就好,这样老身就放心了。只要她过得好就成,别的老身也不求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萧挽澜不免有些动容,忍不住说:“如果老夫人有什么话要带给她,我可以代为转达。”
崔老太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道:“知道她过得好就成了,再多说什么只会徒增牵挂。老身只当她远嫁了……只是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既然崔老太太都这样说了,萧挽澜也不好再说什么。
崔老太太将锦盒打开,细细摩挲了那块碧玺石摆件,许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崔贺从宫里回来,就听人说长公主今日到府上来过了,还单独见了老夫人。
崔贺脸色当即就是一沉,官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崔老太太的住处去了。
崔老太太刚试过明日寿辰要戴的首饰,才坐下喝了一盏茶,就看见崔贺风风火火地大步跨进门来,不由得楞了一下。
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是识礼数的,对她又恭敬,鲜少有这样莽撞的时候。
她眉头微蹙,搁下茶盏,正欲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崔贺却率先挥退了在房中伺候的众人,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母亲,长公主今日来,同您说了什么?”
崔老太太也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要说只是闲谈自己这个儿子也不会相信,索性就说:“你觉得我们能说什么?”
崔贺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顾忌着崔老太太,还是忍着怒气道:“她这座大神,旁人平时请都请不动,遇上了就没什么好事。娘,她要和你说什么,你万万不能信她,心软想要找回那不孝女。我们崔家丢不起这个脸。”
崔老太太听他这样半分也不肯退让说辞,又想到数年未见的崔琰,心中也是一阵火起,怒道:“就是你这性子,才逼得她生出与人私奔的念头,半点都不饶人的。我看琰丫头现在过得到也挺好,你看看环儿,你拿主意嫁去的安国公府,哪次回来是高高兴兴的?”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人私奔,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还能说出好来了!起码环儿如今是安国公府的少夫人,身份在那,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
崔贺一脸不屑,缓了几息,才又说:“反正无论长公主说了什么,您都不要和那不孝女有什么联系,我只当这个女儿早就死了。明日寿宴,宋衍也会来。他如今在京中任职,我们更不能让他察觉出不对来。这件事最好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崔老太太也是分得清轻重的,要不然之前她便让萧挽澜带话给崔琰了。
事已至此,要是宣扬出去,整个家族也跟着蒙羞。
她有些疲惫地地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
崔老太太寿辰,宋衍命人准备了一件红珊瑚树盆景作为寿礼。
三层的垒桃式盆,前后均绘有两只大蝙蝠,拖起以錾金流云围绕的掐丝珐琅团寿字,作为贺寿的寿礼,再合适不过。
宴席还没有开始,他同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个同僚坐在一起。大家相互都熟识,又都是年轻人,少了官场上的拘束,边喝茶边谈天,倒也不觉得无趣。
刑部郎中桓沛出身勋贵,又有一个长姐在宫中为妃,靠着家里的关系在刑部某了这个差事。平日里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说起话来更没个把门的。
见众人说的兴起,他左右观望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崔府的下人说,长公主昨天就来过了。以崔家和顾家的交情,我们衙门里的那位今天不会不来吧。要是换成以往,长公主会不来见他?我看他们俩是不成了。皇上要给公主另选驸马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噫,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席间有人提醒了一句。
另一个人也轻笑着附和,“仔细被他听见你背后说他。”
众人都是知道桓沛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反倒多半是打趣他,也不是什么真的是说不得的事情。
桓沛更是一脸无所谓,“我看人家贵人事忙,来的可没这样早。我听说静安寺的那群流匪找到了。不过啊,好像全都死了。他昨日还领了督捕司的人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腰上就被人捅了一肘子。
他“哎呦”,转头瞪着身旁的人道:“卢都官,你捅我做什么……”
被他喊卢都官的人,朝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说曹操,曹操到了。”
桓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跟在顾亭礼身后的顾疏。
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抬手朝那边招了招,大声说:“顾侍郎,来这边坐,我们一桌正好。”
顾疏的目光扫过席上的众人,最后落在正喝茶的宋衍身上。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理都没理桓沛,又继续跟着顾亭礼走了。
桓沛一点都不觉尴尬,反而一脸惋惜地收回手来道:“我还想着套他几句话呢。真是不给面子。”
他身边的卢都官却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喝你的茶吧。你没发现,他刚刚看我们的眼神,像是夹了两把刀子吗?我看你就是话太多,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桓沛连忙摇头否认,“我哪会得罪他,他见着我,和我的说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
他的目光在席上巡视了一圈,又觉得这些人比起自己来,好像都和顾疏交情深一些。
心里不免就有些发憷了,指着自己纳闷道:“该不会真的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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