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收网(一)
太师向来不近女色, 如今竟也拜倒在梨浅衣的石榴裙下, 一夜之间梨浅衣的身价水涨船高。
虽然此番她的恩客是太师, 但梨浅衣毕竟已经接客, 自然不好再对其他人拿乔,从此便开始挂牌接客, 只不过往日她便已是千金难晤淸倌, 如今她的春/宵一夜,自然是万金也难买, 自此她便一跃成为九州最贵的妓/子。
民间传说中的太师乃是端方清贵之人, 此番竟折腰攀折章台柳,京中百姓们仿佛看着一尊神祇走下神坛, 街头巷尾对此事的讨论十分热烈。
朝中同僚也是众说纷纭, 谢殒的头号舔狗周博深听到这则桃色传闻甚至跑了太师府一趟, 出来的时候他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趴在太师府外吃瓜的众人这才相信,太师他, 真的堕落了!!!
博远公和穆康公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但又恐太师召幸这梨浅衣, 不过是造出个流连烟花不问政事的假象, 两方各派人去谢殒府上探了探, 发现他召幸过梨浅衣一次之后, 便再未召幸过她。
甚至除了梨浅衣, 也未再召任何妓子入府或去青楼买醉过,若真是假装沉迷声色,这般演戏未免太过敷衍。
最后, 他们两方得出结论,男人总有需求。谢殒此番,大抵也只是做了个男人会做的寻常事。
得到这个答案的博远公等人失望了,他们一直忌惮的那个少年得志、城府深沉的太师——谢殒,他竟然是个正常男人。
得出这个结论,二人心中反而略略放心下来。
一个会伪装沉溺声色看不透的太师让人忌惮,而一个对青楼妓子把持不住的正常男人并没有那么难对付。
太师和梨浅衣之事自然也传到宫里,乾元殿的小太监们近来常靠着这桃色传闻下饭。
作为天子近侍的黛秋第一时间将太师的八卦告诉了陛下,见陛下反应平常大失了八卦之兴味,忍不住多嘴问道:“陛下,这事儿你怎么看?”
彼时祁褚刚蹴鞠回来,又累又渴,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接过黛秋的茶一饮而尽,闻言道:“朕怎么看,朕……坐着看呗。”
黛秋:“……”
陛下真真无趣透了!
祁褚挥挥手,让黛秋下去,自己一个人躺在正殿门口的摇椅上吹风,远远瞧见黛秋迈着外八小碎步,又和其他太监八卦去了。
祁褚撇撇嘴,心道:“没见过世面,作为一个种马文的男主,没有女人正常吗?”
谢殒,是一个种马文的男主啊……
祁褚手中握着茶杯,抬头看着高远的天空,默默发呆。
太师如今在朝堂里划水,空闲时间多了许多,他又是个闲不住的,祁褚便成为他发泄精力的对象。
以往太师每旬给他上一次课,如今三天便过来给他上一次课,祁褚知道那桃/色绯闻的第二日,太师便来乾元殿上书房为他上课了。
谢殒来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周围这些个小太监,表面上在干活,实际却在偷偷打量他。
他心里明白大抵是因为近日京中的传言,便也未再理会。此番他来上书房的时候来得早,便坐在椅子上看书,余光瞥见旁边有人给他放了一盏茶。
那奴才放下茶竟然还不出去,谢殒一时有些诧异微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一个长相娇美的宫女,见谢殒看她,暗暗递了一个秋波过去。
谢殒身为一个少年得志的美男,比这露骨的眼神都见得多了,看到这宫女的眼神哪里还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心中一阵厌恶,沉声道:“滚出去!”
祁褚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娇滴滴的俏宫女梨花带雨跑出去了。
只见谢殒面沉如水地坐在椅子上,定是方才那宫女惹了他生气,祁褚暗自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在这时候触了太师的霉头。
因此上课的时候,他听得格外认真。岂料临下课时,谢殒突然问他:“近来有些关于臣的传闻,陛下可有耳闻?”
祁褚听说之前周博深为此都闹到他家里去了,足见这则八卦流传之广,若说自己没听过,谢殒定然会觉得他虚伪。
因此祁褚点点头,道:“朕……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谢殒眸光一沉,道:“哦?略有耳闻,那陛下是怎么看的?”
为什么人人都要问他怎么看?
祁褚背脊一僵,认真思索了一番这个送命题,又想了想谢殒和这梨浅衣在原著中的关系,沉吟半晌才道:“朕觉得是京城中人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了。太师喜欢那姑娘,自然是因为那姑娘有过人之处,听说此女有倾城之貌,颇识音律,声若出谷黄莺,性情又温存小意,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太师也喜好音律……”他搜肠刮肚想出一个成语,“如此也算是琴瑟和鸣,人生能得一知己,实在是一件美事,朕……祝福太师。”
祁褚耗光了肚子里所有的文墨才拼凑出上面一番话,深刻感觉到和太师说话简直比做语文阅读理解还累。
只是他一向语文不好,这次也没能例外,不知是不是他阅读原文有误,太师听到他的答案后,面色一沉,脸上有山雨欲来之势,手指也不紧不慢敲着桌子。
祁褚头皮一麻,如今他和谢殒已经十分熟悉了,谢殒只有要整人时候才会用食指和中指敲桌子……他的预感果然没错,只听得谢殒面无表情道:“看来陛下如今文采大有进步啊,实在是可喜可贺……”
祁褚听他这个话头,心中沈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太师道:“既然如此,陛下便将《论语》中每篇圣人之言都写一篇自己的体味吧,四字短句陛下方才也用得极好,不若今次便用骈文写作吧,记得下次上课写好交给臣!”
《论语》!!一共有二十篇,三天!!!写二十篇骈文读后感……
谢去死简直丧心病狂!!!
祁褚被震惊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未来得及给自己求情,太师已经甩袖一摆怫然不悦走了。
语果看着太师怒气冲冲的背影,战战兢兢道:“陛下,太师这般生气,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祁褚看着谢殒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也恼怒起来,他道:“朕自有分寸。”
谢殒真是喜怒无常,自己简直动辄得咎,只要谢去死不高兴了,他就变着法折磨自己,这次他祁褚决不求饶,不就是骈文吗?他写!!!
阅读理解自然非常难做,但这次祁褚不是没理解原文,而是审题错误了。
谢殒问他对这事怎么看的时候,是问他相不相信自己和一个青楼女子春/宵一度了,没想到祁褚竟然言语间都是对他和青楼女子厮/混的宽容理解,甚至还说出琴瑟和鸣这个成语。
琴瑟和鸣乃是形容夫妻的,难道小皇帝竟以为他会将那青楼女子娶进家门吗?
谢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此番虽然罚了小皇帝,但太师心中怒火仍然不减,他转头想找小皇帝质问,忽然瞧见闻霖替刚出门的小皇帝披上了披风,二人说话间,小皇帝还露出了笑容。
从谢殒的视线看去,小皇帝倒似和那下贱的奴仆头抵着头似的。
谢殒气得手指发抖,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手指在袍袖中紧紧攥住,强迫自己转身离开了!
龙阳之好虽非正途,但小皇帝竟从来没有觊觎过自己!谢殒心中既难堪又恼怒。
……
转眼间过了三日,同尘差人进宫叫祁褚去太师府上一趟,说是找到了珍藏的话本送给他消遣,但宫门口盘查森严,其余人将话本带不进去,只能让祁褚自己过来拿一趟了。
同尘是太师的亲信随从,自然知道太师同小皇帝闹不和的事情,因此还特特告诉祁褚太师去内阁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祁褚这才放下心来,午膳后带着黛秋去了太师府,仆从带着他们到了太师住的内院才找到同尘。
内院谢殒住的北屋叮呤咣啷一阵施工的声音,祁褚站在门口探了探头,同尘看到他赶忙跑出来,行礼之后才道:“陛下等小的擦把脸,这就带陛下去拿话本。”
祁褚随口道:“你这灰头土脸的,是做什么呢?”
同尘愁眉苦脸抱怨道:“陛下,您有所不知,我家主子洁癖甚是严重,主子喜欢赏乐,前段时日原是找梨浅衣娘子来府中弹琵琶,却没想到庆春楼会错了意,告诉了府中下人她是来侍奉太师的,下人们自作主张将那娘子安置在了太师卧房里,恰巧那日周大人临时请主子出去吃酒,主子便将梨浅衣的事忘了,他推开卧房看到梨浅衣娘子在床上,当即就生了大气,发了好一通火,命人将梨浅衣娘子送了回去不说,还将她睡过的被褥都扔了。”
说道这里,同尘又叹了口气,道:“这两日主子每晚都睡不好觉,脾气也暴躁了许多,今早一起来便命小的直接将床换了。”说完,他悄悄打量了几眼小陛下。
祁褚没有说话,心中暗自思忖,这情节展开不太对啊!
按照原著,谢殒和梨浅衣共处一室,不应该干柴烈火啪啪响吗?怎么嫌弃到连床都要换的地步了?
况且,洁癖这种病是一个种马该得的吗?
同尘见他皱眉,又加了一把火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日主子从宫中回来,可是气得不轻呢……”
祁褚:“……”每天晚上点灯熬油写作文,老子难道不生气嘛!
同尘见他脸上隐隐有不悦之色,赶忙道:“太师是陛下的老师,却被陛下误会和青楼女子有染、德行有失,他心中十分挫败懊丧……”
祁褚小声争辩道:“全京城都这般谈论,又不是朕一人误会他……”
同尘道:“主子这个人虽然瞧着温和,但其实天生傲骨,他不屑于去给别人解释什么,但陛下……唯有您是不同的,您是太师自小带大的学生,是他此生唯一的学生,这天下人误会他无所谓,唯独您误会他让他伤心。”
千穿万穿套路不穿,眼看小皇帝果然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同尘良心默默痛了痛。
主子,小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祁褚:“……”
他承认他是因为看了原著,对谢殒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但他也确确实实没想到谢殒是个这般画风清奇的种马文男主啊!
不过……同尘的话,确实勾起了他的愧疚之心。谢殒大约是真的以为自己在学生面前失了德行,才那般生气吧。
毕竟是自己先错的,要不要道个歉呢。
谢殒回家时已是傍晚了,他近来睡不好,心情也不愉快,见到同尘冷着脸问了一句:“孤的床换好了没有?”
同尘毕恭毕敬道:“已经按照主子的要求换了,旧的那张已经扔了。”
谢殒淡淡点了点头。
同尘又小声对他道:“主子,陛下来了,就在内院……”
只见他家主子神色淡然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只是他脚步却不自觉快了一些。
谢殒进了内院远远看到小皇帝背对着他归置酒菜,脚步不觉又快了些,等站在花厅外面的时候,却停住不动了。
同尘刚要提醒陛下,便听到他家主子轻咳一声。
祁褚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想说话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谢殒冷淡道:“陛下来臣府上做什么?”
同尘见状,示意所有人都退出院子,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祁褚这才低头道:“太师,是朕误会你了,今次是特特来向你赔罪的。”
谢殒傲娇道:“天子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说臣不堪到要和青楼女子琴瑟和鸣、伉俪情深,那臣便只能认了。”
作为语文渣的祁褚并不知道琴瑟和鸣只能用来形容夫妻,如今谢殒将这词和伉俪情深放在一起,他才隐隐明白,自毁失言,软语道:“老师,是朕错了,朕不该和其他人一样误会你。青楼女子怎配侍奉老师,是朕言语失当了。”
谢殒哼了一声,高贵冷艳地坐下了。
祁褚将碗筷放在他跟前,亲自为他布菜,道:“朕年纪小,童言无忌。太师莫要再生朕的气了,这几日朕晚上都睡不好……”这句真的不是卖惨,他的确最近时常莫名其妙失眠。
谢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心下一软,哼了一声道:“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孤便原谅你了!下次若是再犯,陛下就将《史记》全书抄写三百遍吧。”
祁褚:“……”
三百遍?太师果然是个狼人。
见小傻子没吭声,谢殒眼神暗了暗,不高兴道:“怎么,陛下不答应吗?”
祁褚丧权辱国点点头道:“答应,答应……”说着,赶忙狗腿地为太师夹了菜。
二人就此重归于好,但祁褚的骈文作业还是要写,只不过改成了每旬一篇,《论语》二十篇他都还未写完,便已经入了夏。
这一年大禹遭遇了干旱,关中平原从春初开始便未降过一滴雨,到了七月刈麦的季节,田地几乎颗粒未收,农民们没有吃食,便流窜各地找活路,一时间流民遍野。
为了防止发生农民暴/乱,朝廷定然要派人赈灾。
禹灵帝还未亲政,他说话自然不顶事。朝会时朝臣们问辅政大臣的意见,谢殒推说自己今年要主持开科取士之事,对关中赈灾之事有心无力,让其余两位辅臣商量解决赈灾之事。
赈灾这等油水丰富的肥差自然是众人争抢对象,博远公和穆康公为了争夺赈灾的差事,更是在朝堂上相互攻讦不休,让人心烦。
祁褚一早上听他们一直对骂,大夏天简直心烦气躁,便带着黛秋去了含光殿湖边,碰巧看到许久未见的柔嘉帝姬坐在凉亭中纳凉。
如今柔嘉帝姬已经快要临盆了,据太医说柔嘉怀相不好,有难产的可能。
太后对这个女儿十分看重,病中特特发了一道圣旨,让她来宫中待产。
柔嘉帝姬怕热,因此太后为她安排了宫中最清凉的华胥宫待产,皇后也去过华胥宫照拂过几次,但祁褚并未专程去看过她。
不要说身为帝王不能随意探视孕中的其他女子了,就他自己来说,也不大想去,他对柔嘉帝姬也没有多少感情,况且要喜当爹的人也不是他,因此自从柔嘉入宫以来,今次他们还是头回碰面,不过今次既然看到了,于情于理他都该问一声。
祁褚便和凉亭中的柔嘉攀谈了几句,要回宫的时候,突然瞥见柔嘉杯子里的浓茶,想起以前看的电视上说喝茶对胎儿不好,便提醒道:“姐姐还是少饮茶吧,于身体无益,对腹中胎儿也不好。”
柔嘉帝姬微微点头,让侍女将茶杯收起来。
祁褚正要走,转头便看到谢殒朝这边走过来。
谢殒走到二人跟前,行礼道:“陛下,长公主。”
祁褚笑道:“前朝正忙,太师怎得有空来这里。”
谢殒又道:“今日臣家里做了芙蓉鸡和莲子蜜,都是陛下爱吃的,因此特来请陛下过府一叙,顺便同陛下商量祭天祈雨一事。”
祁褚一听有吃的,眼睛都亮了。
谢殒眼睛了含了些许温柔看着他,等他转开视线看向长公主时,已是一派淡然:“长公主近来安好否?”
长公主显得有些不自然,随意答了一些,便匆匆离开了。
中午,祁褚在谢殒府上用了膳,谢殒又陪他去城里逛了逛,晚上在和丰楼吃饭后,谢殒这才送他回去了。
谢殒回府刚跨进院门,便听到同尘小声道:“主子,和光回来了。”
谢殒进去,和光已经在书房候着他了,同尘替他们带上门后,和光汇报道:“主子,关中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属下特特前来复命。”
谢殒坐在临窗椅子上道:“你办事,孤自然放心。”又想起今日遇到长公主之事,问道,“太后那边怎么样?”
和光道:“约么着这几日就到眼前了。”
说完,和光悄悄打量了一眼他家主子,见他沉着脸迟迟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试探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变故,需要改变之前的计划吗?”
谢殒食指和中指又开始不自觉敲桌子了,良久才瞥了一眼和光,淡淡道:“不变,去做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用尽了力气之后的一声叹息。
和光领命刚要出门,便听到谢殒在背后道:“注意用量,千万不要伤了根本。”
作者有话要说:祁褚:都是成语惹的祸。
这章臣妾真的尽力了_(:з」∠)_
评论区的太太们太油菜花了,真评论比正文好看系列,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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