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瑞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水珠, 眼睛里隐隐充斥着几条红血丝, 他抽了几张纸巾擦干了脸，然后回到病床边一屁股坐下, 显得非常疲惫。
“沈殁…”
“走吧。”
“…嗯？”
“跟我回家。”沈殁忽然换了语气，说，“我去办出院, 你收拾吧。”
沈殁回来的时候郗瑞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什么也没问, 只睁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沈殁, 生怕沈殁反悔。
沈殁看了眼已经空了的床头桌，红豆冰被吃干抹净扔进了垃圾桶, 文件夹被重新收拾好握在郗瑞指尖。
郗瑞看着沈殁, 问：“走吗？”
沈殁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走。
沈殁叫的急，冷敖直接在白大褂外披了件外套就赶了过来, 冷敖看着换回自己衣服的郗瑞, 嘟囔道：“你折不折腾，还把点滴管给我拔了。”
郗瑞看着沈殁身后的冷敖, 有点意外，问：“你下班了？”
“我出外勤。”冷敖悻悻的看了沈殁一眼, 不敢放肆, “去给你上门点滴。”
“……”郗瑞一下尴尬起来，抬手摸了下头，说, “我不怎么晕了，你不去也行。”
“我、能、不、去、吗？”冷敖咬着牙在沈殁身后疯狂给郗瑞使眼色，郗瑞咳了一声，转而对沈殁说，“别折腾他了，都是些营养液，不打也行。”
“是么。”沈殁走到郗瑞面前，了然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下一秒郗瑞就红了脸，一把推开沈殁走了出去，冷敖不知道沈殁说了什么，反正等他再问郗瑞自己还用不用去的时候，郗瑞就让他闭嘴了。
冷敖是坐着沈殁的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却得一个人在瑟瑟的寒风中打车走，他站在沈殁的小区楼下，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好像不久前才被另一个人三更半夜赶出家门。
真尼玛近墨者黑！冷敖裹着外套，抬手对一辆正好经过的出租车招了下手，出租车停下，车里巫人离探了个脑袋出来：“冷敖？你干什么呢？”
冷敖一看车上的人是巫人离，赶紧开了车门坐进去，反问道：“那你干什么呢，大半夜在这儿兜风？”
“我加班啊。”巫人离说，“明天新闻会爆，提前做准备。”
冷敖皱着眉，问：“大瑞的？”
“嗯。”巫人离往里靠了靠，给了冷敖足够的空间，然后说，“腥风血雨又要来了，冷敖同学，准备好反黑吧。”
沈殁带郗瑞回的是那天他来面试的房子，好在沈殁是开车直接进的停车场，不然再见到门口的门卫，郗瑞还真的有点心虚。
沈殁支了个移动衣架在郗瑞床边，上面挂着要打的两瓶溶液，冷敖说可以两瓶一起打，但是会刺激的血管疼，沈殁说那就一瓶一瓶来。
郗瑞穿的是沈殁给他拿的睡衣，没标签，上面还有一阵洗过的清香，郗瑞一穿上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你睡吧，我一会儿自己拔就行了。”郗瑞看沈殁一直站着，便主动说。
“你？”沈殁好笑的看着郗瑞，怀疑道，“你能不睡？”
郗瑞上学时期嗜睡魔王的称号实在让人记忆犹新，前一秒还能精神着和陈放侃大山，下一秒这边没了声，陈放一转头，就看见人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
后来郗瑞说这他妈叫嘲讽的最高境界，陈放想了想，觉得居然没错。
“我定个闹钟，一个小时起来就行。”郗瑞说。
“行了，我睡不了，你躺着吧。”沈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他今晚不打算睡了。
“那我也不睡。”郗瑞非常自觉的在自己背后垫了个枕头，然后说，“我刚醒，睡不着。”
“你就…一直站着吗？”郗瑞见沈殁没有动弹的打算，尴尬着开口，“要不我站着你坐着，咱们继续说刚才的事。”
沈殁的神色一直不太安定，像惦记着什么似的紧蹙着眉头，刚好短信叮的一声，沈殁立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终于舒了口气。
秦天乐说沈鸢去了远郊旧宅，沈灵果真还在国内。
郗瑞看着沈殁的样子，想问又怕多嘴，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沈殁主动跟自己说话，沈殁给秦天乐回来了短信后才如释重负的抬起头，他冲着郗瑞一笑，说：“继续吧”
郗瑞没反应过来，问：“继续什么？”
“你要继续什么？”沈殁脸上少有的挂着明亮的色彩，冲着郗瑞问。
沈殁不想去猜是谁凭一条短信就能让沈殁心情大好，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法问出口，只能说：“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沈殁现在是彻底不想走了，干脆就着郗瑞的床边坐下，说：“想偷偷拔针？”
郗瑞确实是有这个打算，挂着个点滴瓶睡觉还是挺不舒服的，但沈殁这么问了，他又不敢说是。
“郗瑞，你是真想让我给你打针吗？”
沈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郗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就像刚才沈殁在他耳边威胁后一样，沈殁刚才说：“冷敖如果不跟回去，我就亲自给你打针，我只会打肌肉针。”
郗瑞的手下意识的滑向自己的屁股，然后迅速带着冷敖逃离了病房。
现在沈殁又故意重提，郗瑞红着脸半天没说出话，沈殁看够了，笑道：“天乐的信息。”
郗瑞微怔，问：“秦天乐？他还活着？”
“……”沈殁失笑，“这是怎么个说法？”
“不是，那时候之后…他来找过我一次，我们聊的不太愉快。”郗瑞模糊着重点，说，“后来他就没再联系过我，所以…”
沈殁颔首，懂了。
秦天乐是能为沈殁拼命的，沈殁入狱的时候他甚至想要替沈殁顶罪，沈殁笑着拒绝了，说：“我没犯罪，你替谁顶？”
他这份衷心和义气在过去就让郗瑞吃不起来醋，秦天乐是跟郗瑞不一样的人，他生活在刀尖儿上，为了生存愿意随时把枪口对准任何人，但为了沈殁，他愿意把枪口转向自己。
这样的人，在误以为是郗瑞联合沈鸢害了沈殁入狱之后，是不可能放过郗瑞的，但郗瑞这些年没遭受过任何伤害，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秦天乐在报复沈鸢的过程中已经死了。
沈殁难得替秦天乐解释了一句，说：“天乐也二十四了，没那么冲动了。”
沈殁这句话说着没有别的意思，但郗瑞却一下联想到自己冲动之下解约并搭进去五千万违约金的事，他捏了下被单，说：“我以后也尽量不冲动。”
“嗯？”沈殁疑惑的看着郗瑞，郗瑞又不得不解释道，“违约金…”
“郗瑞，我刚回来，其实没什么钱。”沈殁说，“四千万是我的全部了。”
沈殁什么样子郗瑞都看过，唯独示弱的样子郗瑞这辈子第一次见，他听着沈殁的话，一下就慌了，背部一下就脱离了枕头靠枕，说：“我会还你的。”
“我刚才说还不上，是不能一下还上，我卡里还有几百万，先给你吧，之后直播的钱也都给你。”郗瑞急的抬起了插着针的手，说，“你别急，我会想到办法的。”
沈殁眉间染笑，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怎么还是什么都信。”
沈殁把郗瑞的手按回原位，说：“这么纯，怎么在直播圈杀出一片天的？”
郗瑞是气着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还是这样更好，比起刚才那句话是真的，还是自己挨耍一顿更划得来。
郗瑞故意不看沈殁，说：“我靠的是实力。”
“实力确实不错。”沈殁故意说，“我验证过了。”
郗瑞一下想起前段时间跟Hades双排的事，脸色不自然道：“我是知道是你才一直跟你玩的，我不是跟谁都那么随便。”
“随便？哪句话随便了？”沈殁佯装回忆，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回答我有喜欢的人那一句？”
郗瑞也不想挣扎了，红着脸说：“是啊，老子就是说给你听的！你不就是知道才问的么！”
沈殁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心态，他其实不是故意让郗瑞难堪，是当时的弹幕刷了太多【DIE神我爱你】，成年后的沈殁居然犯了小时候都犯过的毛病，幼稚的吃了醋。
所以沈殁当时只是想通过郗瑞的嘴告诉所有人，DIE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惜当着几百万人的面承认也不愿意说谎的程度。
不过郗瑞没必要知道这些，沈殁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挺尴尬的，他想了想，正准备转移话题，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沈殁摸了摸下巴，说：“这好像是个好办法。”
郗瑞问：“什么好办法？”
“一局游戏一句真心话。”沈殁说，“谁赢谁提问，怎么样？”
沈殁也试过跟郗瑞进行一点关于过去的交流，但每次都失败了，他们两个的心态似乎都不是能心平气和聊起过去的状态，但郗瑞他是放弃不了的，总归都要说透的话，要是有个能让两人都轻松的方式，何乐而不为？
郗瑞也知道沈殁的用意，男生对于枪战游戏好像天生就有着非比寻常的征服欲，以前郗瑞就曾冲着天梯榜榜首的ID发过不下十次好友申请，最后一次被拒绝的时候郗瑞差点砸了电脑，他敲着鼠标打下一串约战宣言，然后信心满满的等待着回复，结果半个小时后，好友邮件终于收到了一封邮件。
郗瑞点开，里面只有一行字：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认出我，郗瑞？
郗瑞想起过去的事，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他看着沈殁，胸有成竹道：“那你可能没有提问的机会了，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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