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瑞看着沈殁手臂上两排深深的牙印, 稍微消气, 用大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两下，粗着嗓子问：“你怎么这么白, 咬一下就这么明显？”
沈殁笑着揉了下郗瑞不规整的头发，说：“不疼。”
“谁他妈问你疼不疼…”郗瑞用拇指遮住牙印，又下意识按了一下, 看沈殁表情真没变化，才继续说, “你他妈好像是属狗的。”
沈殁浅浅反驳：“那我也不乱咬人。”
郗瑞不甘示弱：“你不是人。”
沈殁一顿, 随即拍了拍郗瑞从床上坐起，随口道：“嗯, 我不是, 你先睡吧，我去看一眼视频。”
郗瑞一下支着手臂趴起来，问：“你自己看啊？”
沈殁看了眼郗瑞的姿势, 说：“你好下床吗？”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我怎么就下不了床了？”郗瑞翻身坐起来，结果屁股刚一着力, 郗瑞的表情就瞬间凝固，他的眉毛不受控制的拧在一起, 一双眼睛充满怨气的看着沈殁。
沈殁看着郗瑞小动物一样的目光, 无声的服了个软，去书房把电脑搬回了卧室。
两个人靠在床头，腰后垫着枕头, 腿上盖着同一条被子，沈殁打开电脑，无奈的笑了一下，这种温馨的氛围实在跟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相搭，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要以为这两个大老爷们正躺在一个被窝追偶像剧。
沈殁感受着郗瑞带给他的极大安定感，手指挪到回车的位置，说：“播了。”
郗瑞点点头，做好准备。
六年前那段视频他看了不下几百遍，如果这份视频是假的，他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然而视频却是真的。
排除掉一切技术手段，单从视频里的人物地点事件来看，郗瑞不能从中看出一点不同。
“是这个。”视频很短，郗瑞看完就下了结论，可他显然还有半句话没说，沈殁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郗瑞脸色不好，使劲揉了下眼睛，说：“我看我还不如一个瞎子。”
沈殁不解：“说什么呢？”
郗瑞烦躁的在视频里定格的人脸和沈殁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最后沉重道：“我去抽根烟。”
沈殁被逗乐了，抓了一把没真要走的郗瑞，说：“你什么时候抽烟了？”
“你还笑的出来？”郗瑞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沈殁，说，“我他妈连你都认不出来了，你就不想揍我吗？”
沈殁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动了动唇，没等说话，郗瑞又立刻道：“什么他妈整容技术这么高超！我到现在都分不出来这是不是你，我他妈……我感觉我是傻逼。”
郗瑞心里难受的很，他现在就怕沈殁张口就是一句“这么明显你都能认错”，虽然是没发生过的事，但郗瑞觉得如果是沈殁就一定不会认错自己，只有自己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低级到，好像不配跟沈殁在一起。
经历了那么多，还是连一张脸都认不出来，这让郗瑞对自己非常反感。
沈殁终于明白过来郗瑞在别扭什么，他一手捞过郗瑞的腰，轻车熟路的把人带回了怀里，说：“想什么呢，我自己都认不出来，能怪你吗？”
郗瑞吃惊，怀疑的看着沈殁，问：“连你都认不出来？”
“嗯。”沈殁说的是实话，他把图片放大了一点，端详之后确认道，“认不出来。”
郗瑞哑然，也跟着沈殁重新审视了一会儿照片里的人，沈殁揽着郗瑞腰部的指尖有点发凉，他上次做出的假设和推断在亲眼看见视频之后全部付诸东流了，这绝对不是靠整容就能达到的程度。
沈殁往后靠了一下，用另一只手合上了电脑，然后忽然问：“记得那天我说这世界上可能有另一个我，你说了什么吗？”
郗瑞一愣，说了什么？
郗瑞低头开始认真回忆，他的记忆力很好，那天的对话很快就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郗瑞想着沈殁说出那句话的模样，然后下一秒，自己说了个在当时任谁都以为是玩笑的话。
郗瑞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然后忽然抬头，惊恐的看着沈殁：“双、双…”
“双胞胎。”沈殁冷静的替郗瑞说出口。
“怎么可能！”郗瑞忽然觉得脊背一凉，“你是不是双胞胎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们家那么大的企业，怎么还可能…瞒得住这个…”
郗瑞说完，不安的往后躲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被沈殁捕捉到，沈殁目光一沉，在郗瑞的侧腰惩罚性的掐了一下：“看视频认不出我就算了，我就在你旁边，你也敢怀疑？”
郗瑞被戳破心思，只能尴尬的躲了下沈殁的目光：“没有，不是…”
沈殁的手从郗瑞的腰间一直向上移动，最后停在脖颈处，他硬生生的掰过郗瑞死也不转过来的头，然后严厉道：“看着我。”
郗瑞不敢反抗，稍微抬了下眼皮，又立刻看向别处。
沈殁面露不悦，他忽然放开手，目光扫过郗瑞慌张的睫毛，问：“害怕？”
郗瑞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沈殁深吸一口气，不再触碰郗瑞，随后他翻身下床，站在地上居高临下的冲着郗瑞说：“郗瑞，你可以害怕。”
“不是害怕…”郗瑞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又觉得是个圆不回来的谎，沈殁太了解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说明一切，郗瑞咬了下嘴唇，重新道，“我是害怕。”
沈殁稍微放松，问：“怕什么？怕我不是我？”
郗瑞没说话，沈殁又道：“郗瑞，我现在说的这些跟上次一样，都只是猜测，我把所有存在的可能性都告诉你，但不代表它一定就是真的。”
郗瑞的眉头始终没能舒展，他僵硬的问：“那还有别的可能吗？”
沈殁抿了下唇，回答：“暂时没有。”
郗瑞又不说话了，他不是抗拒沈殁，他只是觉得别扭，觉得难受，觉得不可理喻。
沈殁知道郗瑞在想什么，比起“可能不仅仅是被复制了脸，而是真真正正的有个跟沈殁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这件事，对方存在的本身，更让郗瑞难以接受。
要真有这么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人？
什么人愿意被人掖着藏着活二十多年？
如果一个跟沈殁相同的人没有以自己的身份活过，那他存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取代沈殁吗？
他想取代沈殁？
有人想让他取代沈殁？
活生生的人怎么取代？
……
除非沈殁消失。
郗瑞不寒而栗，他再看向沈殁的时候眼圈已经有点发红了，沈殁下意识想伸手摸摸郗瑞的头，可手刚抬到一半儿，又被沈殁硬压回了原位，郗瑞眼巴巴的看着沈殁收回的手，心里一下就来了气。
他挪到床边，盯着沈殁，就在沈殁以为郗瑞今晚是不想跟自己一起睡了的时候，郗瑞忽然伸手，抓起沈殁的手腕，带着沈殁的手一起往上抬。
郗瑞的头微微低下，额头抵在沈殁的肚子上，他红着脸，准确无误的把沈殁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沈殁愣了，手指半天没有动作，是郗瑞先不满的动了一下，沈殁才找回理智。
沈殁的手上下动了一下，郗瑞立刻安静下来，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不是害怕你。”郗瑞胆子大了点，拽了拽沈殁的裤腿，小声说，“别他妈说走就走。”
沈殁少有面不改色说谎的时候，他一般没做的事都敢往身上揽，何况是做了的，但现在他就是得为了哄怀里的人撒个谎了。
“没要走。”沈殁说，“我也想抽根烟。”
“别抽了。”
“嗯，不抽了。”
“我困了。”
“嗯，睡觉。”
“你是白痴。”
“嗯，我是。”沈殁就知道这得有个套，但他还是情愿往下跳，沈殁往床里靠近了一步，说，“给我腾个地方，我要上床了。”
郗瑞一秒变脸，埋怨道：“你怎么那么多事？你不会绕过去睡？”
“让你睡外面，我一晚上得从地上捡你多少次？”沈殁松了松睡裤的腰带，说，“快点吧，再不睡我又…”
郗瑞后倒侧翻滚进被子，动作一气呵成，闭上眼睛的时候，连呼吸都快听不见了。
沈殁好笑的移开手指，上床的时候顺手关了灯，并依照惯例，甜蜜的跟男朋友说了晚安。
不过男朋友本人今天就不是很热情回应了，为了避免再次迎来生命的奇迹，郗瑞已经从装睡发展到了装死。
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秦天乐家，骆斌龇牙咧嘴的任凭秦天乐处理他的伤口，手上一处，肚子上一处，刚才扬言要跳楼的时候脚面还划坏了一处。
秦天乐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他把红药水狠狠在骆斌手上点了一下，然后问：“你一直这么傻逼吗？”
“操，一屋子要杀你的人，放你你不跑？你可真牛！”骆斌理直气壮，结果秦天乐朝他伤口一按，骆斌又咧咧起来，“哎哎哎，你轻点！你是想疼死我么！”
“你小点声，别吵。”秦天乐皱了皱眉，顾及到隔壁房间的沈灵，提醒道。
“你那么关心她干什么？你是真把沈殁当大哥了，还是看上沈灵了啊？”
秦天乐咬了咬牙，拿过一旁的玉米塞进骆斌嘴里，骆斌刚要咬，秦天乐就一下扯开了骆斌刚包扎好的纱布，然后把手边的酒精冲着见血的伤口浇了上去。
“啊！啊啊啊！”骆斌咬着苞米，一下没叫出声，下一秒就被秦天乐捏住了下颚，“骆斌，就你这张嘴，你家活该破产。”
“少他妈往我身上泼脏水，他破产那是他自己造孽。”骆斌左右一躲，甩开秦天乐的手，呸了一声吐掉玉米粒，然后冷笑一声，说，“我不也是他造出来的孽么。”
隔壁房间，在只有江夜看得到的范围内，沈灵再次缓缓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比之前坚持的时间要长，沈灵眨了眨眼，但没准备起身，他稍微动唇，江夜就立刻凑了过去听她耳语。
“东西拿出去了吗？”
江夜点头，沈灵疲惫的笑了一下：“那就好，我终于干净了。”
“沈小姐。”江夜蹲在床头，跟沈灵离的极近，他的视线范围内甚至无法容纳沈灵的整张脸，江夜说，“我问你一句话，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沈灵眨了下眼睛表示同意。
江夜看了眼卧室的门，门后是一片安静，他身体微微前倾，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江夜开口，用只容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疗养院的火，是你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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