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枫把手机收好, 枪口却仍然直直冲向郗瑞, 郗瑞不敢乱动，只用眼神瞥了一眼谢枫, 问：“你要一直这样？”
谢枫本来就有点犹豫，一听郗瑞这么问，表情就更加复杂, 他的瞳孔颤了颤，而后道：“那我得重新把你绑…”
“你有钥匙吗？”郗瑞没有预兆的突然一问, 谢枫的目光立刻下意识瞟向书包, 只短短一瞬，本来不易察觉, 但郗瑞本来就是故意一试, 他不动声色，听谢枫说：“没有，钥匙在炎哥那儿。”
郗瑞点点头, 冷漠道：“好, 炎哥，很好。”
谢枫目光一紧张, 郗瑞的头稍微偏了两分，扬了扬手腕道：“把枪拿走, 要绑就绑, 我这么拷着还能干什么？”
谢枫的不安和内疚溢于言表，他一听郗瑞这话，手腕立刻松了松, 谢枫本就没有要害郗瑞的心，也知道郗瑞对他的好都是真的，可身份不同，有些事总不能两全其美。
谢枫收起枪，重新拿了条绳子过来，他几乎不敢看郗瑞的眼睛，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伤了郗瑞。
谢枫绑完郗瑞的上半身，想起刚才的事，又小声道：“腿也…”
郗瑞不动也不挣扎，只说：“你看着办，我没有话语权。”
郗瑞彻底不反抗，这反倒让谢枫无从下手，他拿着绳子在郗瑞面前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能放心，蹲下身用绳子绕过了郗瑞的小腿。
而郗瑞，等的就是这一刻。
郗瑞猛地起身，一只脚踹向谢枫的肩膀，谢枫没来得及反应，刚一倒地，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片冰凉，下一秒，他就开始呼吸困难。
郗瑞借着手铐，死死的勒住了谢枫的脖子。
谢枫在地上挣扎，但他的力气毕竟不如郗瑞，几下就被郗瑞制服在地，就在谢枫一口气没上来，觉得自己要这么死了的时候，他脖颈间的压迫力又忽然减少，谢枫的手立刻毫无章法的左右乱抓，急迫的吸进一口空气。
谢枫伏在地上猛烈的喘气，他稍微恢复神志就立刻伸手去拿腰间的枪，与此同时，寂静的房间里传来咔哒一声，谢枫闻声脸色骤然一变——再抬起头，郗瑞已经用枪对准了他。
郗瑞在起身的瞬间就用餐刀切断了了谢枫刚才故意放松了绑着自己的绳子，谢枫目光里带着恐惧，没想到只短短几秒钟，两个人的处境就彻底倒转了过来。
“你杀了我，也出不去的。”谢枫看着昏黄烛光下映出的人影，沙哑着嗓音道。
郗瑞笑了，问：“不叫哥了？”
谢枫咬着嘴唇，眼眶内有什么被火光映射的波动了一下，他偏过头，没有说话。
郗瑞站在谢枫面前，枪口直直对准倒在地上的谢枫的心脏，他说：“钥匙给我。”
谢枫依然不改口：“我没有…”
砰——啪！
没有消焰的枪口火光，被击碎的玻璃杯，顺着杯中流出的紫红色液体，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谢枫面色惨白的顺着杯子破碎后的液体低落声看去，那是郗瑞刚才不让他多喝酒，亲自给他倒的葡萄汁。
谢枫吓到了，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他咬了咬嘴唇，而后忽然把头埋进手臂里，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是在哭。
郗瑞面上毫无波澜，但趁着谢枫看不见，也偷偷咽了下口水——妈的！吓死老子了！
他是想开枪吓唬一下谢枫，没想到会直接射中一个玻璃杯，更没想到谢枫居然直接被吓哭了，郗瑞的手指抖了抖，他刚才还有五分怀疑这是一把空枪，他甚至还想在谢枫用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与之一搏——郗瑞想到这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他刚才真那么做了，现在自己的脑袋应该已经多了个窟窿了。
郗瑞没练过拆枪，为了避免这个东西一会儿真射穿任何人的脑袋，他只能一鼓作气将其余几发子弹打完。
房间内枪声四起，谢枫却没有抬头，他甚至有一瞬间希望那颗子弹穿透的是自己的头颅。
郗瑞把空了弹夹的枪扔向墙角，然后回手去拿谢枫的书包，可谢枫的书包里除了刚才那张被他强行问题的试卷，就只有一本练习册和一只中性笔，郗瑞不信邪，干脆拉开所有的拉链把书包倒过来抖，可手铐的钥匙就是不见踪影。
郗瑞愣了，他不觉得刚才谢枫那个眼神是装出来的，可如果钥匙不在书包，那……
“肩带。”谢枫趴在地上，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左肩带。”
郗瑞一听，立刻拿起餐刀划开了谢枫书包的左肩带，果然，肩带的夹层内，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郗瑞没干过自己给自己开手铐的事，找了好几个角度才顺利把钥匙捅进锁眼，随着手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谢枫的小腿忽然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他从手臂里抬起头，偷偷的看向郗瑞，像是在等待郗瑞的审判。
谢枫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郗瑞看过去，直接问：“打赢你才能出去，是吗？”
谢枫一慌，赶紧摇头，说：“不是，我…我打不过你，而且你也出不去…”
“我出不去？”郗瑞摇了下头，然后捡起地上的手铐，问，“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谢枫自知自己对付不了没有束缚的郗瑞，只能老老实实的接过手铐，把自己拷了起来。
郗瑞又把谢枫书包里的那只笔拿出来，他拆了笔帽，然后将上面的金属部分掰断，谢枫看着惊奇，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郗瑞一只手捏着被折断的金属，另一只手端起烛台，说：“别挡光。”
谢枫居然真的听话的退了一步，郗瑞开始拿着蜡烛绕着餐桌转，等转满一圈，郗瑞的手里就已经多了好几样东西。
郗瑞把蜡烛重新放回桌上，然后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说：“不帮忙就让开。”
谢枫一愣，问：“帮什么？”
郗瑞说：“磨刀。”
谢枫的脸绿了，郗瑞头也不抬道：“不用怕，不是杀你的。”
可谢枫还是怕，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拿过了郗瑞手边的那把餐刀，然后翻过一个干净的碗，用碗底开始磨刀。
郗瑞又从谢枫的书包带拆了段铁丝出来，他走到门口，用铁丝捅了捅门锁，谢枫看着郗瑞的动作，小声提醒：“你真的出不去…”
“闭嘴。”郗瑞抽出铁丝，又重新坐回来，说，“刀。”
谢枫老老实实交出已经开了封的刀，郗瑞用刚才捡来的餐布绕着食指转了几圈，然后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钥匙的制作环节。
郗瑞表面上看起来震惊无比，可一下刀心思就藏不住了，他很急，非常急，郗瑞顺着那段从笔帽上取下的金属磨出一小条痕迹，可这毕竟只是把普通的餐刀，再快也不可能当电锯用，郗瑞一不小心就切到了自己的手，要不是有餐布条护着，估计已经见了血。
郗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一件事上，可脑袋里却总是不受控制的飘过沈殁那张脸。沈殁说“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他说了，一定不会死在自己前面，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当”的一声，刀尖划过郗瑞的手指刺到桌面，郗瑞指尖的布条迅速被鲜血染红，他死死攥着刀把，因为咬牙而用力的下颚线条比平时更加分明，郗瑞闭了闭眼，难以控制瞬间袭来的不安感。
他想见沈殁，就现在。
“你…手…”谢枫紧张的提醒了一句郗瑞，郗瑞闻声睁开眼，默不作声的直接在破了的布条上又缠上两层，然后继续刚才的动作。
“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谢枫动了一下，手腕间发出叮当一声响，“只要沈居安上了船，你就可以出去了。”
郗瑞所有的冷静和坚定都在谢枫的这句话后被瞬间击垮，他浑身一怔，转过头，错愕道：“你说谁？”
“就…沈殁的弟弟。”谢枫说，“只要他今晚能坐船离开，之后就安全了。”
郗瑞的大脑嗡的一声响，他的身体静止，只有脖颈微微转动，转向谢枫。
谢枫知道。
那么狄炎也知道。
自己也知道。
沈鸢怎么可能会允许这么多人知道沈殁还有个弟弟存在，他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沈居安替代沈殁继而任他摆布，可现在呢？
沈鸢真的大意到让这个消息流传到这么多人的耳朵里？
郗瑞看向谢枫，又从谢枫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仿佛看见的是两具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而这间房间，就是他们的坟墓。
黑暗中，那簇唯一散发着光芒的火苗在郗瑞的骤然起身下抖了抖，然后被郗瑞一只手按灭，谢枫一愣，刚要说话就被郗瑞捂住了嘴。
下一秒，房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谢枫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郗瑞一只手快速的用刚才那把钥匙给谢枫解开手铐，可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完，房门外的脚步声就停止了。
咔哒——是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
车内，沈殁瞥向狄炎那只被包扎过的手，问：“还不说？”
狄炎紧皱着眉头，他只是用纱布包住了伤口，并没有对其做任何处理，一用力还是会有撕裂的痛感。
狄炎说：“我可以说，但你不要动别的心思，你知道的，郗瑞还在…”
“我知道。”沈殁淡淡道，“郗瑞在你手里，你说什么我都会做。”
狄炎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好，我不是要害你，但居安…他没有别的机会了。”
狄炎说：“我今晚一定要带他离开，按理说沈鸢今晚不会回别墅，但我不能保证没有突发情况，以防万一，你只要今晚在别墅待一夜就行了。”
沈殁闭了闭眼，而后轻轻一笑，道：“嗯。”
狄炎大概是没想到沈殁连半个字也没问，他愣了愣，又道：“你…答应了？”
“答应。”沈殁说，“我说了，只要郗瑞安全，你让我死都可以。”
狄炎抿唇，沈殁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不，除了死。”
狄炎没想到沈殁会这么不吝于展示郗瑞对他的重要程度，意外之余，又听沈殁改口，便下意识道：“为什么？”
沈殁勾了勾唇，含笑道：“与人有约，命不由己，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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