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新惊娱乐报道中心。
巫人离站在法院门外, 没了当时迎接沈殁无罪释放时的意气风发, 她对着正在直播的摄像镜头, 久久不语。
两年, 沈灵的判决结果下达，数罪并罚，仅仅两年。
对于沈灵这种尚未完全丧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患者, 法院予以从轻处罚，沈灵从法院离开的时候, 看着巫人离，眼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
几日后, 巫人离瞒着所有人为自己争取到一个近距离采访沈灵的机会，她以新惊娱乐记者代表的身份前去监狱, 那时沈灵刚刚做完午间活动，看见巫人离却一点都不惊讶。
隔着一张透明的玻璃板, 巫人离一个人拿着一部尚未开机的摄像机, 沈灵看了她一眼，问：“你就是要采访我的人？”
巫人离放下相机, 平静的坐到玻璃窗前，然后说：“你好, 我是新惊娱乐的记者巫人离，我将对你进行一段录像采访，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沈灵瞥过那部正处于关机状态摄像机，她知道那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只是个摆设, 巫人离不可能敢把她们的对话公之于众，她要是有那个胆子，九年前就不会忍气吞声了。
沈灵温和地笑了一下，说：“不是很好，我还是记不清我什么时候刺了那个叫冷敖的一刀，小妹妹，你确定那真的是我干的吗？”
巫人离面无表情，说：“你已经在法庭上承认了。”
“好吧，那就是吧。”沈灵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那你要来采访我什么？我承认火是我放的，但我当时确实意识不清醒，你要问我原因的话，我真的说不上来。”
“我。”巫人离深吸一口气，忽然抬眸，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沈灵，问，“你认识我吗？”
“当然。”沈灵说，“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面了。”
巫人离闻言，指尖忽然开始发抖，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问：“为什么？”
沈灵无辜道：“什么为什么？你不说出来，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巫人离做了个深呼吸，想让自己的情绪不要轻易被沈灵控制，就在巫人离一层一层地给自己建立安全屏障时，沈灵忽然又说话了。
她靠近话筒，故意放轻声音，说：“是……小巷子里那件事吗？”
巫人离的头皮一阵发麻，但她还是狠狠的将指甲掐进手心想让自己清醒，沈灵看见巫人离这个动作，忽然笑了一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辰杰，你还记得吗？”
巫人离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在她并不算长的生命中存在过一段时间，但被突然提及，巫人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回忆。巫人离想了一会儿，直到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重新拼凑成图，那个男的样貌都没能百分之百还原出来。
“他是我的男朋友。”沈灵漫不经心道，“当时的男朋友，不过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分手，然后就去找你表白了。”
直到沈灵把当时的真相说出来，辰杰这个人在巫人离的记忆里不过是个高个子男人，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的性格、家世、为人处事，巫人离一概不知。
只是那年某一天，巫人离骑车上学的路上刮花了一辆车的车门，那车看着很贵，巫人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留了张便利贴在上面。
后来车主打来电话，说见面详谈，那是巫人离第一次见到那个叫辰杰的男人，在一个晚自习的间隙。
巫人离说马上就要上课了，让男人修好车后告诉她修理费用。
然后第二次，男人就表白了。
他说不需要任何赔偿，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巫人离觉得这人脑子不太正常，便说：“谢谢，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之后如果你反悔可以联系我，我会分期付给你。不过女朋友就算了，我不早恋。”
这就是巫人离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唯二与辰杰见面的经过。
巫人离的喉咙仿佛被注入了水泥，她忽然呼吸困难，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因为这实在太没有逻辑了，辰杰会跟自己表白，不过就是一句随口的搭讪，辰杰会跟沈灵提出分手，也绝对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这两件事恰巧同时发生，给了沈灵可以幻想的空间。
沈灵敲了敲玻璃，说：“嘿，我没有想瞒你，如果你早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我只是…一直以来都把你忘了。”
“哦还有，你知道辰杰后来为什么没再找过你吗？因为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他嫌你脏，当然不会再理你。”
巫人离觉得自己现在每发出一个声音，身体都在撕裂般的疼痛，她不可理喻的看着沈灵，问：“你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吗？他跟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的。”沈灵认真道，“谁让你贱，非要去留一个手机号，你觉得辰杰会缺那笔修车费吗？”
巫人离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肉眼可见的脸上不见一点血色。
她试图从这件事中找到任何一丝合理性，她想跟疯子讲道理，可疯子却只想折磨她，让她死。
“你怎么气成这样？说实话，当时我比你生气多了，因为你不配。”沈灵又道，“怎么了？想曝光吗？小妹妹，那就先把镜头打开，看看录下的这段话，你敢不敢播出去。”
“播出去，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被多少人上过。去大声的伸冤吧，就说…”沈灵语气里带着玩味，一字一句道，“你、被我、找的、男人——轮、奸，了。”
“加油啊妹妹，你要是敢，就……”
“我为什么不敢？”巫人离缓过一口气，突然朝着玻璃内的人冷漠一笑，然后从袖口拿出一个小型摄像头，说，“犯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敢？”
沈灵一愣，看着小型摄像头上闪烁的灯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妹妹，你懂不懂法啊，所有未经当事人认可的非公开拍摄，都不能当作证据呈上法庭的。”
“沈小姐，看来你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好。”巫人离将小型摄像头的镜头贴近玻璃，正对上沈灵的面孔，然后说，“从我进来起，我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你好，我是新惊娱乐的记者巫人离，我将对你进行一段录像采访。”巫人离用镜头敲了下玻璃，说，“你没听见吗？”
巫人离没想到她回家的时候会碰见冷敖，之前为了让冷敖方便躲避调查，巫人离暂时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他。
此刻冷敖坐在巫人离的电脑前，看着巫人离未编辑完的一份新闻稿件，问：“你去哪了？”
巫人离显得非常疲惫，她摘下背包，说：“我去哪还要跟你报备吗？”
冷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又问：“这是什么？”
“编辑稿件。”巫人离说，“冷敖，你什么都知道就别来烦我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可以。”冷敖按着鼠标滑动到页面底部，说，“你告诉我‘巫人离绝笔’是什么意思，我立刻就走。”
巫人离眨了眨眼，她现在都没有力气去反驳了，只好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你疯了？”冷敖走到巫人离面前，半蹲下来，看着她说，“我知道判决结果让你不能接受，但你不能一辈子活在对沈灵的恨里，如果你想曝光当年的事，我陪你。如果你不想，我也陪你。”
巫人离惨淡的笑了一下，说：“冷敖，真的别喜欢我了，你不累吗？”
“你要是想帮我，就把这段视频编辑一下，字幕打出来。”巫人离把那个小型摄像头放进冷敖手里，然后说，“我累了，我想睡觉。”
巫人离说完就去睡了，可再醒来的时候，冷敖已经不在了。
连巫人离费力录下的视频文件也被带走，巫人离给冷敖打电话，冷敖一开始没接，后来接了，就只说：“我有点事，明天联系你。”
冷敖没有食言，他答应巫人离的事从不食言，次日一早，冷敖就给巫人离发了短信。
冷敖说：我喜欢你。
巫人离回：视频还我。
冷敖说：我喜欢你。
巫人离回：你在哪？
冷敖说：我真的喜欢你。
巫人离没有再回，她准备洗漱一下直接去医院找冷敖，可还没等她出门，巫人离的手机就炸开了锅。
各家媒体都在发沈灵转狱过程中遭枪击当场身亡的新闻，巫人离看见的时候刚好套进一件白色T恤，她的头发还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冷敖的短信就又发了进来。
冷敖说：巫巫，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冷敖说：巫人离，再见。
……
郗瑞听到消息的时候，冷敖已经被当场拘捕，人证物证俱在，叫人连怀疑的时间都没有。
郗瑞刚买的手机摔在地上，他问沈殁：“这是怎么回事？”
沈殁闭了闭眼，说：“沈灵死了。”
郗瑞又说：“冷敖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种时候…不行，这里面肯定有隐情，我得去看看他，你能不能…”
“郗瑞，当场杀人，谁都救不了他。”沈殁顿了顿，说，“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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