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瑞再见到冷敖的时候,冷敖已经被依法拘留了三天, 冷敖的脸色不太好看, 看见郗瑞时脸上还带着点愧意, 冷敖抹了一把脸, 说:“对不住啊,耽误你们正事了吧。”
郗瑞深吸一口气,忍下所有脏话, 只道:“你爸妈我安顿好了,反正…你先别想那么多, 沈殁给你找律师了,一会儿你见一面。”
冷敖嗯了一声, 说:“谢了。”
郗瑞又说:“我这是靠着沈殁的面子提前来看你的,你什么情况, 赶紧先跟我说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这事要是有隐情说不定还能…”
“没有。”冷敖低下头, 叹了口气,说, “大瑞,我就…真杀人了。”
郗瑞不说话了, 冷敖又问:“巫巫怎么样?”
“你要真关心她,就不该……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扯淡。”郗瑞一团气堵在胸口,咬牙切齿道, “冷敖,你想过后果吗?”
“想了。”冷敖一笑,道,“就是想了一天一夜,想出这么个结果。”
“你他妈放屁!”
“真的,我真想了一晚上。”冷敖往后一靠,抬头看着天花板,说,“大瑞,你们谁都体会不到我是什么心情,以前陈放跟我说巫巫可能也喜欢我,我根本不信。我追了她这么久,她要真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我喜欢了她多少年,快十年了吧?她一个可能性都没给过我,我也不求什么,前段时间我都想通了,我就喜欢她到她结婚那天,之后我就彻底死心,该撩妹撩妹,该约炮约炮,一点不带含糊的。”冷敖说到这儿,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疲惫之中带着一丝狠厉,道,“可结果呢?原来我小心翼翼护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被沈灵这么侮辱,这么糟蹋。”
“郗瑞,咱们都是男人,说再多也体会不到巫巫当时的绝望,但我至少能比你们多感同身受一点,因为我心里有她。”
郗瑞皱了下眉,说:“我知道,你恨沈灵。”
“我吧,语文成绩一直挺好,但我第一次感觉,全中国,就是把所有的字挨个放到我面前让我挑,也表达不出我的心情。大瑞,一个恨字,太少,太少了。”冷敖说,“我想把沈灵碎尸万段,想把她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把她的骨头一节一节敲碎,我他妈甚至想找更多的男人废了她,你明白吗,你能懂吗?”
“我为什么替沈灵挡一刀,你当我真是怕她死吗?我他妈是不想巫巫的手沾上她那肮脏的血!巫巫是干净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郗瑞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忽然开口道:“你有话要带给巫人离吗?”
冷敖闻言,整个人忽然失落起来,他说:“巫巫不来了吗?也对,她来了我也不会见。带话…不带了吧,有什么话是这么多年都说不出口,一到快死就能蹦出来的?没有,没那必要。”
郗瑞沉了一口气,说:“行,那我叫律师进来了。”
“哎。”冷敖忽然向前,想要叫住郗瑞,“你就……走了?”
冷敖眼眶有点发红,道:“这是咱俩最后一次见面吗?”
“是你妈。”郗瑞看着冷敖的模样,眼睛也通红一片,他前一天晚上一夜没睡,这会儿满眼都是红血丝,冷敖看着郗瑞,忽然笑了一下,说,“别,那你还是帮我带句话吧,嗯……万一巫巫特别想不开你再说,她要是很快就把我忘了,这话就烂你肚子里吧。”
“就告诉她……我做这些纯属是为了泄私愤,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跟她说,以后什么不好的事都没有了,让她开心一点,让她……”
“滚你大爷的吧,你跟我写小作文呢!”郗瑞道,“这肉麻话你自己跟她说,我就能带一句话,五个字以内,要说赶紧的。”
“啊。”冷敖挠了下头,掰着手指说,“那就……偶尔想想冷敖,诶?六个字了,换一个,早睡早起多喝热…这也不行,你不能宽限俩字吗?五个字儿太难了。”
“你是不是找揍?”郗瑞捏了捏拳头,说,“六个字,极限。”
“哈哈哈,行吧。” 冷敖说完就收了笑容,然后放下手,道,“那就告诉巫巫,冷敖不爱你了。”
“就这六个字吧。”
沈殁替冷敖找的律师是在业界享誉颇高,经验丰富的金牌律师,可大家都知道,冷敖的这件案子,根本不是靠一个律师就能扭转乾坤的。
郗瑞看见那名律师西装革履的走进房间,他甚至对此没有半点期待,像是一个不得不走的流程,走过,就要结束这一切荒谬的战争。
“我以为你会跟我发火。”沈殁看着郗瑞安静的样子,说。
郗瑞抬起眼皮,莫名其妙道:“我跟你发什么火?”
“怪我没早点解决沈灵。”
“你他妈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她毕竟是你姐。”郗瑞说,“冷敖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我就是觉得太突然了,他但凡用脑子想一想,也干不出这么傻逼的事儿。”
郗瑞说完,看了眼沈殁,又道:“我想问你件事。”
“嗯,说。”
郗瑞问:“你为什么会和沈灵关系好,她那种人…她以前对你好过?”
“没有。”沈殁说,“不过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一个没对我表现出恶意的家人,我不想把她划分到敌人的行列。”
沈殁把家人两个字说的轻之又轻,一语带过,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这两个字在沈殁口中的突兀,郗瑞怔了一下,偏头看过去,沈殁的表情一如往常,但郗瑞心里却狠狠酸涩了一下。
沈灵曾经是沈殁唯一当成家人的人,在沈殁拼尽全力也不能跟沈鸢抗衡的年纪,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量去保护沈灵。
他救不出沈灵,就让秦天乐去时刻盯着,秦天乐说沈灵割腕自杀,沈殁就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事去看她。
沈殁说自己生来就不是感情浓重的人,他说骨血之情对他来说不过尔尔,可沈灵是他救的,沈鸢是他救的,沈居安还是他救的。
郗瑞伸手去握沈殁的手,沈殁的指尖依然带着凉意,但被郗瑞一碰,就像吸铁石似的立刻贴了过来,他反握住郗瑞的手,问:“怎么了?”
郗瑞眉心下压,忽然道:“我们回去吧。”
郗瑞紧紧握着沈殁的手,说:“我先跟你回去,冷敖的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我给他找律师。”
沈殁一抿唇,安静的没有说话。
郗瑞又抓了一下沈殁的手,说:“走吧,现在就走。”
沈殁颔首,说:“我告诉律师一声。”
回家的路上,郗瑞一句话都没说,以前是沈殁逼着他开车,逼的多了,郗瑞渐渐轻车熟路,现在不用沈殁说,看沈殁疲惫的时候郗瑞就会走向驾驶位。
沈殁难得没有在郗瑞开车的时候睡觉,他始终睁着眼睛,却也一言未发。
郗瑞从来没觉得他和沈殁之间的气氛可以压抑到这个程度,以往不论吵架还是冷战,总有原因可寻,说到底不过是郗瑞一句软话就能解决,可现在不同,郗瑞是真真正正觉得,他不了解沈殁了。
到了家,郗瑞问沈殁吃不吃东西,沈殁说不了,郗瑞就自己回了房间,他关上房门,坐在床边,忽然一拳狠狠砸在枕头上。
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沈殁起初听到消息的时候,陷入的是比郗瑞更加长久的沉默。沈殁看着那张未经打码的照片,看见沈灵倒在血泊之中,他亲眼看见沈灵死不瞑目。
郗瑞可能失去的,是一个跟他笑过闹过共患难过的兄弟。
而沈殁失去的,是这些年,他唯一当成过家人的人。
郗瑞捂着头,感觉大脑的神经像是被通了电,忽然头痛欲裂。沈殁进来的时候,郗瑞就保持这个姿势,蜷缩在床上。
沈殁拍了拍郗瑞的后背,说:“放松,看着我。”
“别碰我。”郗瑞浑身一抖,整个人朝后瑟缩了一下,然后说,“让我自己待会儿。”
“郗瑞。”
“让我自己待会儿,求你了。”郗瑞始终没抬头看沈殁的眼睛,他觉得现在多看一眼沈殁都像是在自己心上划刀子,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自私成这样,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他考虑过沈殁的心情吗?
沈殁闻言,轻轻收回手,然后说:“好,我在外面等你。”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郗瑞再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像是被切了一刀的肉丸,他走到沈殁面前,说:“沈殁,咱们…要不还是先分……”
“郗瑞。”沈殁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郗瑞,他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仿佛什么都没做,连沙发边缘都不见丝毫褶皱。可听到郗瑞这么说,沈殁还是打破了他两个小时来维持的冷静,沈殁的手在沙发把手上按出一个痕迹,他说,“想好再说。”
郗瑞被这么一看,要说出的话又都咽回了肚子里,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在沈殁面前闪烁了一下,下一秒就把视线躲到别处去。
沈殁见状,手上的力道才稍微松懈了一点,他在心里舒了口气,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道:“现在我能哄你了吗?”
郗瑞本来两只手死死握着拳,闻言,他诧异的看着沈殁,然后下一秒,忽然整个人朝着沈殁扑了过去。
这是郗瑞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主动的亲吻沈殁,他把沈殁按在沙发上,肆无忌惮的掠夺,差点喘不过气了也不松开,是沈殁一手把着郗瑞的腰才将人移开,沈殁失笑的看着技巧不足冲动有余的人,问:“不要命了?”
郗瑞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看着沈殁,说:“对不起。”
沈殁不语,郗瑞又朝着他的唇角亲了亲,继续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第一时间关心你,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郗瑞最后整个人都攀附在沈殁身上,他把头埋在沈殁的颈肩,低语道,“但是我主动道歉了,你不能不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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