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瑞接到的面试时间是下午六点，他这辈子没有过靠投简历找工作的经历，自然不会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么诡异。
这是郗瑞一个月内的第三次请假，前两次不管网友信不信总归还都有理由，但这次郗瑞憋了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把停电的事拿出来说，只能如实发了张请假条。
SK-DIE：私人原因，请假一天，抱歉。
微博一发，便立刻引起了无数猜测。
郗瑞跟直播平台签署的直播时长是每个月240小时，但他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每天12小时的直播，就算请了三天的假直播时长也还是够，所以不存在任何违约行为，但法理之外，人情却是不能不怀疑了。
Anna-方：DIE老师，您今天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粉丝闹得有点凶…
Anna-方：我也不是非要打听您的私事，是平台这边让我问问您，如果您最近不太舒服可以集中休息几天，但是要是有别的事，咱们最好还是提前沟通。
郗瑞看着一直以来专门负责跟他对接的Anna发来的话，心里闪过一丝不确定，Anna说的并不隐晦，他知道平台是看自己最近直播状态不好，怀疑自己要跳槽了。
Anna-方：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先跟我说，咱们也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我个人也是您的粉丝，希望不管出什么事都能把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Anna几乎已经是把话挑明了，这些话要是郗瑞三天前看见，肯定会当成无稽之谈，但现在……一想到一会儿的面试，郗瑞就忍不住心虚起来。
DIE：没有，今天确实是私事。
DIE：之后如果真有什么变动，也不会让你承担责任，放心。
郗瑞回复完之后就退出了微信，他两个小时前就换好了衣服，这会儿是第十二次站在镜子前。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反复的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微盖住眼皮的刘海，还是后悔没提前去理一下头发，时隔六年的第一次见面，他不希望让沈殁失望。
郗瑞本来想用发胶把刘海抓起来一点，但他找了一圈，家里实在没这个工具，最后只能自己用剪子剪掉一点碎发。
郗瑞的脸长得好看，剪坏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满意的看着自己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偷偷在心里夸了一句大帅逼。
郗瑞收到的面试地址是在一片私人住宅区，他猜想是沈殁的公司刚刚成立，还没有确定办公地址，于是便毫无防备的去了。
郗瑞在小区门口跟门卫解释了自己好久自己的来意，但门卫坚守如一，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要么拿钥匙，要么叫人下来接你。”
郗瑞急的有点冒汗，他不想都到这了还用这么点小事麻烦沈殁，在再三请求无果后，郗瑞只能放弃了用正当手段进入小区的想法。
两米高的围栏外，郗瑞选好了几个施力点，然后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几年前为了逃课驾轻就熟的小把戏，就算老了几岁也不可能忘的一干二净。
郗瑞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冲刺起跳抓住围栏上方，然后一脚踩在自己提前找好的落点上，接着胳膊一撑，整个人顺利的翻进围栏内。
刺啦——
郗瑞顺利落地，而后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宝刀未老，不过……
等等，刚才什么声音？
郗瑞沉着脸，抱着“千万别跟老子开这种玩笑”的想法脱下外套看了一眼，然后彻底僵住了脸。
早春入夜时天气还很凉，郗瑞只能暂时披着破了的外衣，准备等一会儿再换下来，那时候郗瑞还不知道这只是今天狼狈的一个预兆，所以还有信心爬得动27层的楼梯。
围栏可以翻，电梯却只能爬，郗瑞没有大楼的门卡，跟着人蹭进楼里之后，就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一步一步走上楼。
郗瑞原本来的够早，结果折腾的时间太长，到27楼的时候就已经五点五十了，郗瑞调整了一下呼吸，把外套脱下来放在门外的防火栓上，然后轻轻的按下了门铃。
没人回应，郗瑞就又按了一遍，直到按了三次屋内都没有任何声音，郗瑞终于忍不住敲了下门。
咔哒，有人旋开了门把手。
一个个子不算高，头发染成浅金色，打眼一看就不大的孩子从屋内推门出来，跟郗瑞对上目光的时候，男孩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
“不好意思…”郗瑞一愣，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忙道，“这不是二十七层吗？”
“啊，是，是。”男孩避开郗瑞的目光，闪躲道，“你进去吧，他在里面。”
郗瑞从前跟沈殁恋爱的时候做过很多梦，每次梦见沈殁出轨了都要小闹一番，直到听见沈殁说“我这辈子就你一个”才肯罢休，所以现在当从前梦里的画面真实的出现在郗瑞眼前，郗瑞第一时间不是错愕，而是翻涌而至的熟悉感。
此刻，郗瑞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回到六年前。
沈殁头发上挂着水珠，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他身后跟着个不知道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敢说话的玩意儿，从郗瑞进门到他自己离开一声都没吭。
郗瑞听见大门的关合声，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目光没来直接落在沈殁身上，而是继续盯着刚才陌生男人出入的房间，面无表情的问：“还有吗？”
沈殁闻言脸上带着点诧异，抬手用毛巾擦了下头发，平静道：“没了。”
郗瑞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听见这句话才敢把目光放回到沈殁身上，沈殁的身材比六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郗瑞眼皮动了动，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早八百年就消失了的腹肌，他觉得比起沈殁，自己反倒更像那个刚出狱的。
“我…”郗瑞的眼神从沈殁的脚踝看到脖子，然后生生停在了胸膛，最后耳廓发红的说，“我是来面试的。”
“嗯，我知道。”沈殁悠闲的说，“还有五分钟。”
“是，我来早了。”郗瑞给自己找着台阶，“没想到前面的面试还没结束。”
“嗯？他们？他们不是来面试的。”沈殁云淡风轻的撇过郗瑞在这句话后跳出青筋的太阳穴，然后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坐吧。”
沈殁是在六点整的时候准时从屋里出来的，没有想象中得体的衣着，他脚上穿着拖鞋，下半身是条浅灰色的运动裤，身上是一件纯黑色的短袖，就这普普通通的一身家居服，硬是让沈殁穿出了走秀的感觉。
郗瑞的心跳比眼神更加诚实的反映了他此刻的兴奋，沈殁走到沙发边坐下，闲散的问：“怎么不坐？”
郗瑞依然站在刚刚进屋的位置，一字一句道：“我是来面试的。”
“知道。”沈殁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张纸，说，“看过你的简历了。”
郗瑞一慌，赶紧说：“那份是我填错了，你不用看。”
“怎么了，我觉得很独特。”沈殁抬眼，看了眼郗瑞，问，“你要一直站着？”
“我…”郗瑞一犹豫，别扭着说，“你没说让我坐哪。”
沈殁拿着郗瑞的简历，半响，不屑一笑，道：“那你就站着吧。”
郗瑞一咬牙，看着沈殁旁边空出来的座位，后悔起了自己的多嘴。
郗瑞的那份简历虽然不完整，但确实是认认真真如实填写的，沈殁光是核对个人信息就问了半个小时。
“大学念的军校，现在却在做直播？”沈殁问，“为什么？”
郗瑞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口敷衍了句：“就是喜欢而已。”
“喜欢什么？”
“玩游戏。”
“那还读军校？”沈殁紧追不舍的问，“学校里有时间玩游戏吗？”
“没有，那时候…那时候还没这么喜欢，后来突然想做的。”郗瑞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沈殁却还要继续问，“突然？你的喜好转变的这么快？我可以由此判断你是个善变的人吗？”
郗瑞被问的答不上来，只能生硬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沈殁慢悠悠的说，“你的游戏能力出众，已经有人给我看过数据了，我接下来要考察的是你的人品，首先我要知道，你是不是个会背叛别人的人。”
郗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殁的脸色却越来越精彩，看着郗瑞被戳到痛处的模样，沈殁继续追问道：“郗瑞，你曾经背叛过什么人吗？”
郗瑞低着头，不说话。
“不方便回答？没关系，那跳过这个问题。”沈殁游刃有余的把控着郗瑞的情绪，又问，“我看到你在荣誉与成就这一行填写的是……表白？这是什么意思？”
沈殁步步紧逼，句句都让郗瑞喘不上气，他现在觉得幸好进屋前已经脱了外套，否则现在就要被活活憋死。
“这也不方便说？”沈殁看着郗瑞局促的样子，故作不满道，“你的诚意堪忧啊…”
“我今天，是来面试的。”郗瑞僵硬的看着沈殁，“我觉得你应该问我一点跟游戏有关的问题。”
“游戏啊…”沈殁想了想，然后放下郗瑞那张简历，淡淡道，“倒确实有一个相关问题，我的助理昨天给我看了一个你的压枪合集，压的确实稳，是自学还是别人教的？”
郗瑞张了张嘴，脑子里全是当年沈殁手把手教他压枪的模样，那时候他们玩的还不是这个游戏，可当年沈殁已经很厉害了。
郗瑞觊觎了很久的全服第一的账号，后来才知道是沈殁。
沈殁皱着眉，看着郗瑞一言不发的样子，低声道：“我的问题让你很为难吗？”
“没有。”郗瑞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但是在我回答之前，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殁有点意外，挑眉道：“当然。”
“我听说，你…你有喜欢的人。”郗瑞闭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接下来的话是从自己嘴里问出来的，郗瑞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能传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他鼓起勇气，转头看着沈殁，问，“是我吗？”
“还…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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