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作季悟吗?
羽田秀吉注意到对方话语里的一瞬停顿,似乎是在隐瞒着什么。
——是因为说出姓氏可能被认出来,所以忽然改口说了假名吗?
——比如,他的父母是他认识的人之类的?
羽田秀吉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少年,笑着随口提道,“说起来,你很擅长将棋嘛,你的父母是将棋选手吗?”
“……父母?”
季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并回答道,“我想应该他们应该不会做这类工作吧。”
对上少年带有几分莫名的视线,羽田秀吉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方向,但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就太多,只有等少年亲口说出自己的本名才能揭晓了。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羽田秀吉很快将其接起,电话那边是他早有预料的内容。
警方终于到达现场,而他身为受害者丸山良也此日的预定见面对象之一,自然也要接受警i察的询问。
这通电话,就是叫他到仓库那边会面的。
“对不起,看来我接下来还有事情……”
羽田秀吉从公园的长椅上站起身,俯身看着季悟说道,“既然已经吃饱了,你也是时候乖乖回家啦。”
在与季悟的对话间,羽田秀吉基本确认了,这个孩子很可能是离家出走或走丢的孩子。
既然遇到了,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诶——?!”
季悟明显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而羽田秀吉则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虽然不知道这附近的警察局,不过我正好要去仓库那边和警官见面,可以把你拜托给他。他会安排人安安稳稳把你护送回去的。”
“去仓库那边?”季悟却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的词汇上,“你也和那边的……那个案件有关吗?”
“硬要说的话,算是吧?”羽田秀吉微微苦笑道,“毕竟死去的是一位棋手,我们本来打算下午见面的。”
就在几日前,他在胜又先生的邀约下应下了今日的活动,约定在午后与其他几位棋手进行将棋交流,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死去的……也是棋手?”
季悟困惑地喃喃了一句,不知在想些什么。
羽田秀吉也没有在意,他微微让开身体,向他示意道,“好了,如果没有其他提问的话,就由我来带你过去吧!一直找不到你,父母会担心的。”
“不,不行……我不能……咳……”
季悟慌忙拒绝道,也许是说得太急,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羽田秀吉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的额头上都是虚汗,虽然刚刚说话的鼻音有些重,但他一直以为是口罩遮盖的缘故。
现在看来,这个孩子大概是染了重感冒。
“你没事吧?在生病的话就不要强撑着了。”羽田秀吉劝说道,“不赶快回家休息的话,就要吃很多药了哦?”
“可是……”
季悟似乎是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才抬头向羽田秀吉解释道,“可是,如果过去仓库那里的话,我一定会……会被犯人认出来的!”
“犯人?”
仓库发生的那起案件,目前看来还是自杀事件,然而在这个少年的口中,却冒出了“犯人”这样的称谓。
羽田秀吉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他再度俯下身,轻声询问道,“你刚刚说犯人,那是……”
“就是杀害了仓库里面那个人的犯人。”
季悟又轻咳了几声,湛蓝色的眼眸微微垂下望向地面,认定一般地说道,“要是被他认出来,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羽田秀吉耐心地询问道,“你看到了犯人行凶的现场吗?”
“没有……不过,那个人一定就是犯人。”
季悟磕磕绊绊勉强描述道,“——当时我在公园里闲逛,经过仓库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下棋的声音。”
“下棋的声音?”羽田秀吉有些疑惑,仓库的门紧闭着,仅仅是落子的声音,应该并不足以清楚地传到仓库外面才对。
“准确的说,是有两个人的声音先后说出了落子的位置。大概……是有两个人在下盲棋吧。”
季悟继续描述道,“我发现仓库有个气窗正好可以看到里面,就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人在下棋。”
“但是,从那个气窗的角度,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而已。”
“你记得那个人的衣着体态吗?”羽田秀吉连忙追问道。
偶然遇到的少年,居然曾经目击过仓库内的场景,如果说仓库内发生的正如他所说是一起杀人案件的话,这些描述都将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然而季悟却摇了摇头,“不……我正想仔细看的时候,那个人碰巧回头,结果我和他几乎对视。然后,那个人忽然露出很恐怖的表情……”
“我就害怕地马上离开了——后来我听说那个仓库有人死了,一定就是那个恐怖的人,他在想要杀人的时候被我撞见了,所以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
季悟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补充道,“所,所以……我特意戴上这个口罩,还换了衣服,这样的话,也许会降低被认出来的可能——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想接近仓库那里。”
——原来是这样……
羽田秀吉将手搭在下巴上,作出思索的姿势。
依照这位少年所说,仓库内曾有起码两个人进行将棋的对弈,其中一人在见到他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很可能是这起案件的犯人。
既然是在下盲棋的话,没准就是这次参与活动的几人之一。
而从气窗延伸至树林内的泥土上的痕迹,从他最后遇到了季悟来看,也许是季悟从气窗慌忙逃跑时留下的。
“那么……”羽田秀吉提出了新的问题,“你们有过对视,也就是说,你见过那个人的脸。如果再次见到的话,你能认出他吗?”
“啊……这个……”季悟有些迟疑地说道,“我看得不是很清,我想可能认不出来吧。”
——有点奇怪啊……
羽田秀吉盯着季悟的方向,对方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这个孩子说见到了犯人,却无法描述出对方任何的样貌特点,就如同其实并没有见过一样。
——是为了不被警察送回家,所以在说谎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过以防万一,羽田秀吉还是放弃了带着季悟一起去仓库的念头。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接到电话已经过去了许久,他只好向季悟说道,“那么,杀人事件的小目击者,你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我先去仓库那边调查事件的情况,你在这附近藏起来,如果随意乱走的话,没准也会被那个人遇到,对吧?”
羽田秀吉安抚地说道,“之后我会马上回来,告诉你案件的进展的。”
——顺便再带他去附近的警局……
后面的打算,羽田秀吉自然没有说出口。
“嗯。”季悟点点头,似乎是松了口气,他指向一旁的树,与羽田秀吉约定道,“我就在那棵树那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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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羽田秀吉抵达仓库的时候,其他三位棋手早已到齐,他连忙道了声歉,站到了其中胜又力先生的旁边。
胜又先生与他有过多次交锋,因此是这些人中他最为熟悉的一位,今日的活动也是受到胜又先生的邀请。
“抱歉,麻烦各位来到这里。”目暮警部站在仓库的门口,镇定地说着,“现在想询问今日诸位是否有见过去世的丸山先生,或有没有过联络。希望各位可以描述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看到就知道了吧,我们四个,还有丸山都是棋手。”
最先开口的是叫作江口隆一的壮硕男人,他摊开手说道,“今天本来是两月一次的交流活动,大家像往常一样定了这附近的旅社房间。”
“当时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但人还差羽田和丸山没到,丸山给我们发来了讯息,说临时有事,可能要晚到。所以我们就先解散了,毕竟人都没到全嘛。我点来几份东西吃,之后又看了一段时间电视,结果就接到电话,说是丸山被发现死在仓库了。”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上吊自杀啊。”江口隆一最后用难以理解的语气说道。
目暮警部又询问了收到讯息的具体时间,接着向其他三人询问道,“那么,请你们也说明一下在收到丸山先生的讯息后,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吧。”
“那个,请问……”胜又力询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要特意询问这些?”
“是啊,虽说丸山的自杀,我们也很遗憾。”第三位棋手相川国彦说道,“但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我们只是在今天和他约定了见面而已,但却根本没有见到……”
“不,这并不是一起自杀。”目暮警部稍微侧身望向仓库的内部,“尸体颈部的勒痕有两处,也就是说,是有人先用绳子将丸山先生勒死,然后再将其用绳子吊起伪装成自杀。但在发现尸体时,仓库的门却是从内部锁上的。也就是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
目暮警部严肃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其话语中的信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几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等等,难道说,你在怀疑我们吗?”江口隆一最先不满地说道,“我可没有杀丸山的理由啊。”
“将棋……”
羽田秀吉缓缓开口说道,“各位应该都见到了仓库里地上的棋桌,想必也能明白双方的实力相差并不是很大。”
“身死于将棋桌后的丸山——在死前也许是曾与什么人进行过将棋的对弈。”
“而能有与丸山这位将棋职业选手相较量,而且又恰好在附近的人……就是我们了。是这样没错吧,目暮警部。”
“关于其他具有嫌疑的人物,我们还在调查。”目暮警部微微点头,“希望各位能够配合调查,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
“如果我们是犯人,为什么要挑在今天行凶?这不是明晃晃地增加自己的嫌疑吗?”相川国彦无奈地说道,“我在解散后,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钻研棋谱去了,有一步棋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想在交流前尽快解开。后来我实在闷得无聊,就走去旁边的公园,结果看到很多人围在仓库的旁边,我凑过去一看,之后看到的情况你们也都能猜到,是丸山的尸体被发现了。”
随后胜又力与羽田秀吉也先后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胜又力一直待在公园里休息,羽田秀吉则因为道路不熟,再加上路上堵车,一直在路上,等到抵达的时候,就早已听说丸山先生的死讯。
如此下来,四位棋手中只有羽田秀吉因为一直在路上而拥有不在场证明,其他三人都是独自行动,因而无法证明话语的真假。
目暮警部又与几人对话了几句,但没有任何进展,这时高木警官从现场外走了回来。
“目暮警部,有新的线索……”他凑到目暮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
目暮警部渐渐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他情不自禁地重复道,“你说什么?!”
——怎么了?
羽田秀吉脑中浮现出几种猜测,他与身旁几人一齐看着目暮警部,等待着他的后续发言。
目暮警部在听完高木的汇报后,轻咳一声,向几人解释道,“有消息说,丸山先生曾通知助理联系过电视台,刚刚已经对此进行了确认。”
“丸山先生在今日确实通过电视台约了人见面,吩咐助理的时间就在联系你们前不久。估计他所说的有事就是指与那人见面吧。”
——电视台?约了人?
羽田秀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那么,犯人大概就是他约的那个人吧。”
身旁的胜又力分析道,“丸山约电视台的那个人到仓库下棋,在中间产生了一些不愉快,导致那个人勒死了丸山,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但实在无法相信……”
目暮警部沉声说道,“因为那位丸山约定见面的人,正是——曾协助破案数次、具有红色侦探之称的……”
“——那位叫作花川狩野的侦探啊。”
——花川狩野。
——居然在这里出现了那个侦探的名字。
由于花川狩野在新闻上公开亮相的缘故,羽田秀吉一直对他以及他对羽田浩司案件的调查分外在意。
他认真地思考着,既然丸山先生是联络电视台,应该就是通过花川狩野在访谈中所说的——“如果想提供羽田浩司案件的情报,可以与他联络”——这一途径吧。
而且,丸山先生好像恰好正是那次美国将棋比赛的选手之一。
——不如说,居然在这里,牵扯到了那起案件吗?
——那起……关于义兄的……
另外几位棋手可能对侦探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因此并未很快反应过来。
“花川……狩野?”
胜又力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但仍然需要回忆。
倒是江口隆一则先一步嚷嚷了起来,“噢!那不是网络上据说很擅长下将棋的侦探吗?”
“丸山不是叨念了他好几次,说怀疑那家伙只是徒有其表,迟早要拆穿他的把戏嘛。”
“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印象……”相川国彦应道,“有段时间,丸山一直看那个人的棋谱呢。”
羽田秀吉静静听着他们讨论,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低头按动了几下。
——涉及到花川狩野与义兄的这起杀人案件,总觉得有些难以安心。
他将短信编辑完成,然后按下发送的按键。
——还是,拜托“他”……也过来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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