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是谁

    阳光和煦,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静谧又安宁。

    我微微偏头,眼神下意识地追向许久未见的阳光,却被从窗外透进来光线刺得直流眼泪。好痛啊,仅仅是向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像被刀刺一样疼痛。等等,为什么会疼痛?我这次能感受到宿主的知觉了吗?

    还是说……

    我尝试着动了下身体,仿佛生锈的关节和僵硬的肌肉上传来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又酸又痛,好像要散架了一样。但毫无疑问,我的知觉恢复了,并且,我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

    我从梦境中醒来了吗?

    咬着牙翻身让自己背对光线,我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眯着眼睛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整洁素净的房间,有很多铺着白色被单的、应该是床的家具,到不知为何竟然是立起来的,看起来和天花板上吊着奇怪的长条状玻璃制品一样满是违和感。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酒精味和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和背后耀眼的光线一样,让我有点排斥。

    我缩回被子里,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这样会让我比较有安全感。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自己疤痕遍布的手,指腹和虎口却长满了厚厚的茧子,看似秀气修长,摸起来却粗糙如砂岩。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胸,确认自己的确是个女孩。如果脑海里模糊的认知没有出错,女孩子应该是柔弱的,温和的,是躲在他人的庇护下被保护的对象。为什么我的手却是这个样子呢?

    变形的关节和茧的位置,简直和刀口舔血的幕末人斩们一模一样。我开始不安起来,心想自己该不会是从事高风险工作的人群吧,毕竟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血腥无比的画面,我都毫无触动。

    我把自己裹得紧了一点,总觉得有点糟糕。

    被窝里很舒服,不知不觉中倦意又袭了上来。我放弃了思考,打算顺从本能回归梦想,迷迷糊糊间,又好像听到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应该是女孩子发出来的吧,伴随着尖叫和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耳边一直萦绕着,让人心烦意乱。

    吵死了。

    我翻了个身捂住耳朵。

    吵闹声好像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更大的声音爆发了出来,迟钝已久的五感完全受不了刺激,我被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带给我安全感的被窝被掀开了,骤然闯入的光线让我无所适从,我惊恐地向后退,直到身体抵在床头冰冷的铁架上。一个,两个,三个……六个女孩围在我的床边,带着同样震惊的表情,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好多人……而且眼神好炽热!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我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吗?

    我有点害怕,抓着被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为首的那个女孩最先冷静下来,她先是观察了一下我的反应,又回过头和其他人交代了些什么,紧接着所有人都出去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我怯怯地抱着自己的双膝,低下头不敢看她。

    她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动作轻柔缓慢,像觉察到我的惊慌一样,特地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让应激反应严重的我从床上跳下去。她只是坐在那里,也没有开口说话,静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我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她,女孩正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温柔又悲悯,像可以让人依靠信赖的长者一样。

    发现我在看她,她笑得更加温柔了,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让我不自觉得看呆了。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对我这样笑过。温暖又纯净的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无论内心多么焦躁不安,都能被这样的温柔瞬间抚平。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我放弃了抵御,慢吞吞地向她挪过去,女孩微笑着看着我的行动,身子前倾主动向我靠近,淡淡的花香味迎面扑来,把酒精味和奇怪的味道都掩盖掉了。

    很舒服,很心安。

    “那个……”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紫色的瞳孔,鼓起勇气向她打招呼:“你好。”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好久不见。能够看到你醒来,真的太好了。”她说,声音婉转动听。

    女孩叫胡蝶忍,自称是我的同事兼友人。

    通过她的讲述,我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和职业,虽然一下子记不清鬼杀队的架构和复杂等级队规,但好歹知道自己是干什么了的,满身的伤痕也算是有了由来。

    对,满身,我原来以为自己只是手上有伤,认真一看才发现,自己岂止是手掌和手臂,连脖子锁骨自己藏在衣服下的身体上,竟然都布满了狰狞的伤疤。要不是知道了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我可能都会怀疑自己曾经有什么特殊癖好,真是太夸张了,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大致就是这些啦。”胡蝶忍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我愣头愣脑地听着,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和她口中那个强大的“暗柱”联系起来。我是那么厉害的人吗?猎杀了数不清的鬼,和据说已经杀了数十位柱的上弦之二正面硬刚,还在重创对方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好吧,只是运气好没死而已,胡蝶说我昏迷了整整一年,现在记忆都没了,实力也消退得厉害,现在连刀是怎么握的都想不起来。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你现在好好修养就可以了。”仿佛看透了我在想什么,胡蝶轻声细语地安慰我,我默默点头,脑子暂时消化不了那么多信息,乱糟糟的。

    “你有什么问题吗?”见我眼神迷茫,胡蝶问道。

    于是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现在是哪个将军当政?攘夷战争结束了吗?”

    她很奇怪地看我:“怎么问这种问题?将军早就没有了,攘夷战争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大脑瞬间短路:“六十多年前?都过去那么久了吗?”

    “是啊,现在已经是大正时代了哦。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说来话长……”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一种自己是从上个世纪穿越到未来错觉。

    胡蝶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是以前宿主的记忆吧?不用介意,你以前也会经常梦到他们的事情,习惯就好了。”

    “宿宿宿……宿主?”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点头:“是啊,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我惊悸地摇头,胡蝶笑眯眯地指向旁边的床头柜,红色的武【和谐】士【和谐】刀静静地靠在墙边,柜子上放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刀柄处鎏金色的图腾险些闪瞎我的狗眼。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消失了,睡一觉醒来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忘掉了。

    “哈哈,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你确实是它的主人哦。”胡蝶好像被我的反应逗笑了,眼神里又带着些许怜悯,她轻轻拍了拍我浆糊一样的脑袋,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失去了梦想。

    “不要太在意啦,主公大人说过你是最优秀的宿主,迄今为止都近乎完美得压制这把刀哦。”

    即使如此,宿主最终的结局也……我捂脸,眼前不断闪过一个又一个堕入魔道的可怜人,一直以来都把别人的遭遇当戏看,没想到自己也是戏中人,真是报应。

    “那……那把匕首?”我弱弱地问胡蝶,一个村正就够了,我不想再和梦里的那些事扯上关系,希望这把匕首是自己捡回来的。

    但胡蝶笑眯眯地打破了我的妄想:“也是你的东西,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呢,你一直都很爱惜它。”

    “……你知道我母亲在哪里吗?”

    “啊,这个……”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哦,她和我的姐姐是被同一个鬼所杀的。”

    “就是那个导致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上弦之二。”她顿了顿,声线有略微的改变,平放的手掌也紧握成拳。

    “这样。”我眨眨眼睛,虽然她说出了坏消息,但我并没有觉得很难过。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吗?”虽然觉得胡蝶知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还是忍不住追问。

    出乎意料的,胡蝶竟然点头了:“你的母亲叫继国有希,因为她牵扯进了某个事件,你在柱合会议上和主公汇报过。”

    我一头撞在床头的铁架上。

    胡蝶不明所以,连忙阻止继续撞墙。

    “让我静静。”我面无表情地说,完全不想接受自己不仅被那把倒霉催的破刀附身,还是某个苦大仇深的家族后裔的现实。

    看来我不仅命短,还会很倒霉……呢。

    “你还好吗?”她试探性地问。

    我牵起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恢复了一开始婴儿式蜷缩的姿势,只露出半张脸对她说:“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胡蝶愣了一下,随即善解人意地点头,让我好好修养,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真贴心……我有些感动,女孩笑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我看着她头上的蝴蝶发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还有一个。”

    “什么?”胡蝶忍回头看我。

    “呃……就是,那个发卡。”我苦恼地回忆着,努力抓住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艰难地组织语言:“就是觉得,好像还有一个人,和你很像。”

    “是谁呢……”我陷入回忆,没有发现胡蝶的眼神变得非常悲伤。

    “说话的声音很轻,性格很温柔,好像还很爱笑?想不起来了,和你有点像,但是不是你。”

    胡蝶深吸了一口气,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神里完全没有笑意。

    “是香奈惠,我的姐姐。”

    “啊,抱歉……”

    “没有关系,谢谢你还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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