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友尽。”我扭头就走。
坂田银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很不要脸地凑上来傻笑:“别啊,银桑错了好吗,不要友尽嘛。”死皮赖脸地将手肘搭在我的肩膀上,全身的重量压下来,欠抽地一直笑。
我龇牙咧嘴,面部狰狞:“滚开!重死了!”
“不要——”
“你刚刚自己说喜欢草莓和巧克力,所以把原味还给我!”
“不要!”
“你还是老师吗?教师资格证果然是代考的吧!”
跟个大男人在校门口拉拉扯扯就已经够丢人了,偏偏这货还长着一头明显的银色、软趴趴的卷毛。我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去打他的脑袋:“放手啊爆炸头!”
“银桑这明明是健康的自然卷!”他嚷嚷着捏住我的手腕,推至头顶,力气挺大,简直就像活生生上演恶霸强娶民女的戏码。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在开玩笑,我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
“别闹了。”我无奈叹口气,语气放柔。
银发青年立刻慌张松开手,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指着我,仔细一看耳朵边沿还有点红:“你你你……”
我没搭理他,反而冷下脸,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远处公示栏前的人影。
那人一头漆黑的短发在夕阳下变得金灿灿的,身材瘦削,没穿他的大衣,只是简简单单地套了一件黑衬衫,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刀,笑容慵懒邪肆,神态中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漫不经心的致命气息。
估计是注意到了目光,黑发男人侧过身,红眸直勾勾地对准位置,视线陡然落在我的脸上,唇边挑起一抹不知名的笑。这种类似淬了毒液的笑意甚至还带了几分不怀好意与好整以暇的探究,他挑挑眉将手中的小刀收回口袋里。
啧。
我暗暗在心底嘁了一声,也挑眉回以一个日天日地的标准露齿笑。
“认识的人?”
“算是……老师你赶紧回去吧,我有点事情要解决。”
坂田银时一步三回头,不确定地问:“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啊,又不会打起来……”
我身心俱惫地吐槽道,结果还没说完就被人接过话茬。来人悠闲地晃过来,刻意熟稔地凑近揽过我的肩膀,额前的黑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只是前任之间的叙旧,对吧百里?”
……
好说歹说弄走旁观者自然卷人民教师避开路人甲乙丙丁,走到最偏的教学楼附近。这货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本正经地托着腮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刚约会完?”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约会?”我反问。
“现在眼光依旧很差啊,百里好像一直都是一堆烂桃花呢。”他看上去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嘛,不然怎么会运气极差地遇见你呢。”
“哇,要不要这么绝情呀,好歹也是前男友吧。”
“是噢,教唆女朋友自杀的男朋友,全天下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吧。”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黑发青年此刻正平举胳膊踩在台阶旁的花圃瓷砖边缘尽力保持平衡,一摇一晃地走,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结束最后一步后满意地跳下来,极其灵巧地蹦回台阶。
“据我所知,那个叫陈橙的女孩也在这里吧?”
“?”
“不想搞点事情?”
我双手环胸,冷漠地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做人是有宗旨的,绝不搞事就是我的原则。”
“哇唔!”男人惊讶地鼓起掌,夸张地适时摆出一副吃惊至极的模样,“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呢,看来已经成长为三观相当正直的大人了。”
“折原临也,你是来干什么的?”直线抛出问题。
他罕见的沉默了,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眼底晦暗不明,暗红色的双眸闪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光芒:“当然是来……毁灭别人。”
“是么。”
“如果你想重新开始也不是不可以哦。”
头痛地捂住脑门,没有顾及他的面子,我毫不留情地开口:“临也……你只是极其缺乏关注,做这些事情也只想要获得参与度,想要找个理由让[自我淡化]变得理所当然。不想成为主角却被光明和火焰吸引,时不时去触碰一下,但又害怕被光和热灼伤而躲开……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
他没说话。
“但我现在已经改变了,不会再留在黑暗里和你一起等待别人拯救了。”
黄昏在同一时刻降临,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天空裸露在外,一览无遗。月光被浓厚的云层挡住了,难以透过,于是各种阴影仿佛都被描画在地上、墙上、路上。教学楼后面的小径上,番荔枝树像是被黑墨水勾画出来的,花园静止不动,如云石那样凝固。
远处的校门口喧闹声很重,灯火通明,我记得今天有H大的慈善公演选角。远眺那里的光线大多以橘红为主,偶尔会有稍稍的亮色穿过,打在脚底的台阶上,留下浓浓的影子。
错综的人形熙熙攘攘,规则地把光线分割一条一条的,寂无声息。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青年的目光再一次像毒蛇般蜿蜒而来,掀开的眼角流露出兴味,“可是,唯一一个知道一切的人就是我呢,难道要把最了解你的人推开吗?”
他笃定地重复了一遍:“你做不到的。”
两个互相知根知底的人站在楼栋的阴影处面对面而立,夜风把樱树的枝丫吹得簌簌抖动。
“……临也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我垂下脑袋,孤零零地站在道路中间,白色的长袖被灯光映得半明半昧。黑与白的交界分明,一片阴影打落在地上,歪歪斜斜,是一个拉长的巨型怪物。
向前跨一步,怪物也跟着扭动,那是我的影子。
“明明看上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说这种扎心的话似乎已经变成本人的特长了,随口就来,完全不用过脑子。
“你爱操纵人心,但比谁都脆弱,口口声声说喜欢人类,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面却被看得一清二楚……单单说你的行为举动就足以构成不折不扣的渣男形象了。”
啊,我究竟在说什么呢。
声讨前任吗?
黑发青年的眼睛藏在刘海下面,神色莫辨。他整个人立于暗中,和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衣角能够接触到外界细微的光。
“……如果没办法自我拯救的话,那就让我来救你,反正要救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
“噗——哈哈哈哈哈。”他突然捂着嘴笑起来,弯下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排白牙露出来,很清秀:“没有我在,你果然快要腐烂了。”
腐烂?
接触到我莫名的神情,他倒是很好心地解释道:“和以前一样爱逞强这点虽然很可爱吧,但是过分高估自己就很让人作呕了。”
折原临也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黑发姑娘的面瘫脸,充满恶意的笑侵袭整个空间。他慢慢向后一靠,斜倚在墙边,气定神闲地将手插在口袋里掏出刚刚那把小刀:“看来这些年遇到了不少爱管闲事的家伙啊。”
我果然很讨厌他。
“大晚上和男人跑到偏僻的地方说话,你是希望被打败然后被强迫着做点什么的吧,被小刀或者是别的什么贯穿身体,是这个吧?”
“……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变态啊喂!”
“诶,可是以前已经全部发生过了,为什么要害羞呢?”
“……你故意的吧,被人说中心声和隐藏性格以后就炸毛了,是想用这种方法找回场子的话,我承认你赢了,所以快点闭嘴不要瞎说好吧。”
他把玩着小刀,漫不经心地轻笑:“呵,有本事就来试试啊,看看到底是谁改变谁?”
……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周遭一片漆黑,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某人身后,一声不吭。
莫名其妙的谈话宣告结束后,折原临也恢复了其智障的表现,一蹦一跳地走着,这种自我认识他开始就没变过的走路姿势,贼傻贼二。
死鱼眼嫌弃.jpg
“现在还喜欢苹果汁吗?”冷不丁的一句话。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走在前面看不见,不得已出声:“嗯。”
“还是不喝咖啡?”
“嗯。”
“不吃胡萝卜?”
“嗯。”
“天天点外卖呢。”
“嗯。”
“手腕上的印子还没消?”
“……嗯。”
脚步一顿,我没好气地哼哼:“戳人伤疤吗?你自己还不是讨厌罐头,吃饭永远挑三拣四,要求太高堪比美食家,对寿司情有独钟,恨不得一日三餐顿顿都吃,我去趟M记都得和你汇报……”
“糟糕啊百里。”
原本还在义愤填膺地一条条数着某人的恶劣事件,被他突然打断还有点茫然:“什么?”
“你都没忘呢。”
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青年眉飞色舞地勾起唇角,眼中迸射出幼稚而得意的光,稚拙冲弱的模样和几年前一模一样,时光仿佛只在我一个人身上篆刻,将他丢在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过去。
“说明记性好啊英语单词背得比我还慢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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