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热热闹闹,我和某人却格格不入……不,应该说只有我一个人感到胃疼。
倒不是指刚才吃的海底捞有什么问题,和银毛爆炸头老师的巧克力黑暗火锅也没关系,纯粹就是对与前男友的相处方式感到胃疼罢了。
正门搭建的临时擂台上铺满了红色地毯,三个女主角候选人并排而立,清一色穿着黑色正装。台下坐着一排评委,看热闹的学生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甚至连最边上的车库顶都站着好些人。
“话说……我能回去了吗?”
“诶,这是在干什么?”黑发青年没搭理我,反倒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勾起一抹笑,“竞选戏剧的女主角吗?”
“那个……折原?你能好好听人说话吗?”
他收回目光,自然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些许调侃:“刚刚还叫人家小临临,这么快就改口了?”
“……不好意思我压根没有关于这个昵称的记忆。”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冷淡,更加靠近了一些,借由人群的遮挡,弯腰凑在我的耳边轻声开口:“有人在看你哦。”
我愣了愣,抬起头下意识地用目光在四周搜寻起来:“哪里有……”未出口的句子被自己重新吞入咽喉,由于没有留意过近的距离,导致刚侧过身就蹭到某人的脸颊,直接亲到下巴。
折原临也整个人僵了一下,先是垂下眼眸完全遮住其中的流光,数秒后才不着痕迹地直起身体,旋即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暗红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妙而复杂的感情。
我的心情也很复杂。
“故意的?”听不出情绪的问句。
“抱歉,意外。”我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默默和这家伙保持半米开外的安全距离。
没想到男人竟别有深意地笑了,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意外啊……”
我太阳你大爷。
木然地与这货对视片刻,随后我淡定地挪开视线,一脸深沉地发问:“刚刚你说谁?”
“走了。”
……你玩我呢?
“就在意·外发生的时候走掉的,脸色超级差哦,气势倒是不错,只是看样子似乎……很不高兴呢。”他刻意加重了意外二字的发音,咬字清晰,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哦。”冷漠脸。
“我觉得百里你对我的态度不太友好。”
“……”我默然地看着他作妖,不想说话。
青年悠闲又随意地走了两步,再熟稔不过地拽过我的胳膊,以抓取的方式握住,冰凉纤细的手顺势滑下来,习惯性地扣住五指。
抽抽嘴角,我面无表情地举起这只手:“这是干什么?”
“哎呀,据说最近你和一些人类暧昧不清呢。”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先不说你是从哪听来的谣言,我就这么简单被归类到人类以外了吗?!相比之下[一些]这个夸张至极的措辞以及[暧昧不清]这种疑似评价渣男的形容词都已经不重要了好吗!
虽然一直知道折原临也该人的尿性,但我还是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表情纠结:“……喂,你这句话又是几个意思?”
他却耸耸肩,在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后偏偏又闭口不言,过了大半天才慢悠悠地低头看我:“虽然我平等地对待全人类,但是百里已经不算在内了。”
除了非常确定这家伙字里行间都在骂我不是人之外,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黑发青年白净的脸孔清秀,但光是朝远处微扬下巴这个动作都被做出了一股危险的味道。那种如影随形的嘲讽无处不在,他的笑容反而乖张无害,显得温柔又体贴。
他想骗人的时候总是对你最好。
我再清楚不过了。
人群熙熙攘攘,几股人流推挤出好几条甬道,欢乐的氛围恍若集市又像是节日喧嚣的庆祝活动。
在嘈杂的环境中,我木着脸和他对视。折原临也既不慌张也没感到焦躁,他从容不迫,永远信心满满:“嗯?”
“你的手心太烫了,害羞吗?”
“……”
有生之年能够看见这家伙被哽住的表情,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啊,我大概看见你说的人了。”
不远处的少年拥有艳丽如蔷薇色泽的发,瞳眸的颜色比身旁的青年更浅更亮,在橘红色光线照射下反射出亮亮的水泽。姿态也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只不过平日里温柔清浅的笑容不见了。
他正站在告示牌前方,印有《仲夏夜之梦》的海报悬在身后,深蓝的背景被夜色包裹,只有标题下方白色的句子一览无遗——
[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r did run s-mooth]
恰巧也是莎士比亚戏剧中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红发男生没有看过来,他也许是在发呆,又或者是在忖度着什么,半垂着眼帘一动不动。
“通向真爱的路从无坦途……吗。”折原临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赤司,他挑挑眉,既像是在朗诵一首赞美诗,又像是以某种咏叹调的口吻念词,将英文台词直译了出来。
“……为什么好好的台词被你一念瞬间就变low了。”
“喜欢他?”
我摇摇头,无奈地叹气:“别把人际关系想得太复杂。”
“那就是人家喜欢你?”
“……我又不是人民币。”
他笑起来,缓缓拉开嘴角,循循诱导:“是嘛,既然这样,那就过去打招呼啊,反正只是认识的人而已吧。”
搞事精。
我现在就是讨厌他这一点。
明明可以装作没看见绕开。
“你不是喜欢做救世主吗,现在给你机会去温暖别人。”他笑得欠揍,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我绝对会这样做,脸上写满了[你就是这样的人],如此笃定的神色。
“还是说……你其实是不愿意做这些事情的,只不过是在强迫自己?”
“你好烦啊。”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移开视线,盯着身侧交握的双手,“松手,骨头要断了。”
某人耸耸肩听话地松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立即甩了甩胳膊,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红通通的指节:“什么仇什么怨,大男人这么小心眼。”
黑发男生清秀的侧颜映在眼底,安安静静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不同于自己的婴儿肥,他脸上没什么肉,一般只有找准脸颊才能捏起那么一小团,软软的像是前几天刚吃过的抹茶麻糬。
谁又会知道,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家伙本性有多么恶劣,多么难懂。
我沉默着,陷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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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原临也最初遇见那个黑发姑娘的时候,他看见她蹲在街边,托着腮,手里还拿着农夫山泉瓶子,正在给一棵月季浇水。
浓密的黑色长发铺在背后,毫无防备的侧颜沉寂又冷清,桃色的花朵映在脸颊两边,留下深深的阴影。
距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还有十分钟,街道上人影稀疏,夜色浓重。路灯的光昏黄而黯淡,一圈圈洒在少女的发顶,令她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开在深渊的花,漆黑的藤蔓四处攀爬,绿得发黑的嫩叶卷起千层涟漪。
他注视着深渊,动了动指尖。
摘走一朵即将凋谢的花,太容易的事情。
“不良少女?”
姑娘闻声抬起头,见他站在黑暗里,衣服上还有划痕,来不及包扎的伤口盘踞在手臂,干涸的血液开始结痂。
他从不纯真地笑,只会傲慢地、居高临下地、轻蔑地笑。
黑发少女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空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只是没带钥匙而已……倒是你,不良少年?”
他再次笑了笑,靠在墙边不语。
“吃吗?”少女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袋面包,丢在他身上。
他伸手接住,然后发现超市塑料袋里还夹着几张创口贴以及一卷消毒纱布和红药水。黑发男生用食指勾住塑料袋口晃了晃,挑眉望着她:“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捆绑PLAY所需材料。”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剥开面包的包装,很是优雅地咬下去。
说实话,不好吃。
姑娘站起身,随手将矿泉水瓶丢进路边的绿色环保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灰,没什么表情。
她这时候还没有后来的处事不惊与世无争,顶多十三四岁,穿着吊带衫和到大腿的短裤,细细瘦瘦的胳膊看起来一折就断。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场会面而已,大概在他生命中连1%都无法占据,可能转眼过个几秒钟便被抛之脑后。
而对少女而言,她也仅仅是施舍给了同样深夜流浪街头的人一点点的友善罢了。自己都没得到的温暖,只学了些皮毛,把那仅剩的温柔给了友人,给了陌生人。没有受过温柔的对待,就不会懂得要怎么照顾他人,怀着的也尽是残缺的感情。
在初遇时便能一眼得知的矛盾性格,让他稍微有了那么一些想要摧毁的欲望。于是原本不会相交的两条红线纠缠起来,打成一个个死结,越团越大。
他眼角上挑,暗红的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在夜里与黑暗混浊不清、融为一体,他知道自己即将说出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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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原临也的眼眶很深,眼睛细长,睫毛很密,笑起来会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肤色无比的白。他每次勾起嘴角眯着眼睛笑,都会散发出一种恶劣至极的气息,像极了看好戏的人类在得到乐趣时产生的满足。
一个坏到极点的男人。
折原临也所不知道的是,当年他觉得名为百里奚的少女可怜又可悲的同时,少女其实在暗中也将同情与怜悯的牌子不动声色地挂在他身后,打上[罪人不可赦]的标记。
一场两个人的对弈。
……
“唉,头痛。”我扶额,一脸的没脾气又无奈至极。
本来前任之间见面就已经很尴尬了,这家伙还非要和我一起去和赤司打招呼,这种见鬼的发展趋势真的不会演变为某种狗血的三字场合吧。
每走一步都觉得头痛,每向前跨一步都感到胃疼。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全都怪折原临也!他不仅是搞事精还是看戏狂魔!
“队长,好久不见啊。”
话一出口我就想把自己捏死,好久不见是什么鬼啊!尴尬啊太尴尬了,今天上午还和人家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听课吧喂——
赤司征十郎猛地抬起头,在接触到我的视线后微微一愣,而后一如既往地轻笑,赤色的眸子像是冰镇的西瓜汁,通透又清甜:“百里。”
emm……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的书。”
我接过他手里的《论宝石的鉴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着某人介绍:“谢谢啊……那什么,这是我朋友,然后这个人很恶心,你就随便看一下。”
赤司征十郎头顶滑下一滴大汗,什么叫随便看一下,你当是在菜市场挑大白菜呢。
折原临也跟着抽抽嘴角,没搭理姑娘的话,很快调整好姿态,居高临下地勾起嘴角,以俯视的角度看人:“很高兴见到你。”
喂,我说……居高临下是不是过分了点?虽然你确实比人家高个2厘米,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要不是赤司同学脾气好,换成别人早就打爆你的头了。
“赤司征十郎。”
“折原临也。”
我亲眼目睹两个人心平气和地交换姓名,良久后恍然大悟,睁着死鱼眼用左手握拳捶右手掌心,生无可恋地远目夜空。
……我究竟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两个人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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