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个奇怪的人。”
我关上阳台的拉门,原地踌躇片刻,一瞬间心底有非常奇怪的感情涌现。门旁的挂钩轻轻晃动了几下,只剩一根细线与墙壁连在一起。
“怎么了?”身后有人问。
我狠狠心,将它拽下来直接扔到窗台前一堆散乱的废纸上,嗤地一声响,纸页四散掀起,带着灰尘气息的旧纸从缝隙间腾扬。
“不知道……就是觉得……”我顿了顿,又转过身,仰头看着来人幽黑狭长的眼瞳,“有点难受。”
此时恰好有四五串雨丝随风袭来,撞上玻璃碎成液滴。鬼灯没应声,只是往前走了两三步来到屋子正中央,他并无丝毫焦虑的神情,更没有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们还没走?”我问。
“嗯。”对方只回答了一个字音。
“头疼啊。”我半捂着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
惜字如金的解释。
我张了张嘴,打算说点什么。
“叮咚——”门铃适时响了。
放弃之前的说辞,我叹了口气,努力先把那种古怪的情绪抛在脑后。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赤司征十郎和齐木楠雄两个人正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起来特别和睦,但稍微靠近一点后立即就能感受到夹杂着碎冰和闪电的氛围。
两个人的视线马上挪过来,过分凝灼了,导致我莫名背后一凉。
“叮咚——”
门外的人不死心地按着门铃。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的走道。周围除了风声和昏暗的光线外不见任何人影,我蹙起眉:“恶作剧吗?”
鬼灯从身后慢慢走近,我偏过脑袋看清他满是阴影的脸。黑发青年似是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后伸手就想关上大门——奇怪的是,门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很难关上。
“有什么事吗?”
鬼灯语气不太好,他的右手抵住门扉,左手做出拽住什么东西的样子。
我盯着眼前的空气看了半天:“……”
“她看不见你。”他对空气说。
话音落下,鬼灯松开抵门的手,也许是跟他较量的某种东西放弃挣扎了。青年眼神锐利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走道,接着这次很容易就把大门关上了。
“那是什么?”我问。
他没说话。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却再一次响起,回声荡漾,我甚至都能脑补出外面的家伙是怎样暴力又粗鲁地疯狂戳着按键。这回鬼灯的脸侧冒出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他的眼睑下全是漆黑的阴影。
嗯,大概是生气了。
我默默退后半步,无意识转移视线,对上屋内另外两人打量的目光,额角顿时滑下三道黑线。
“神明全都是你这个样子的吗?”黑发青年再一次开门,虽然降低了音调,但距离极近的我依旧能听见他这句不耐烦至极的问话。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空气逐渐凝成人影,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男生正趴在我家门上,他脖子上还戴着一块白色的破破烂烂领巾。
瞳孔深处确确实实出现了画面,我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过度惊讶反而震惊过头,这口气悠悠地化作叹息从口腔内流出了。
“喂!这个反应不对吧!”有着一头深蓝色短发的青年忍不住吐槽道。
我没忍住,嘴角一抽:“你谁啊!这么自来熟!”
蓝发青年吐出一口气,从门上矫健地跳下来,准备自信满满地进行介绍。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这个人,表情庄严肃穆。
“我叫夜斗。”
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害羞地挠了挠头:“是开朗阳光的狮子座。”
……不知道啊!没有人想要知道你的星座啊!突然跑来敲别人家的门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求福尔摩斯办案的委托人结果只是莫名其妙的犯罪分子吗!给我好好说重点啊!
鬼灯看起来比我还崩溃,他整个人的背景都是黑漆漆的,那双眼睛像利剑一样戳在对方身上,脸色顿时黑了八度。
注意到我微妙的表情,名为夜斗的青年道:“所以百里果然已经不认识我啦。”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和别过去的脸,我此刻只有一万句mmp想说。
如芒在背的感觉霎时锋利了许多,不用看都知道客厅那两个人目前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眉心一跳,扯开嘴角:“呵呵,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是小黑,水瓶座。”
……卧槽一不小心就顺着对方介绍的套路来了,我能收回刚刚的自我介绍吗混蛋!水瓶座又是什么鬼啊,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百里奚本人了吗?!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着来人蹦蹦跳跳跑进屋内,轻车熟路换了双拖鞋,无视我和鬼灯两个人,十分开心地坐到餐厅的椅子上举着勺子等待开饭。
“呃,鬼灯你冷静一点,当作日行一善好了——”我拼命拖住自家监护人的胳膊,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把人揍飞。
“我要把他丢出去。”
“不不不看起来他好像是认识我们的样子总之你先冷静一下!”我就差以头抢地了。
“叮咚叮咚——”
有完没完啊!!!
我愤怒地一把推开大门,估计是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发出巨大的“嘭”声响,门直直撞在来人身上。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门上扣下来的银发青年鼻子里还哗哗流淌着鲜红的液体,只见他轻巧一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道:“哈,哈哈,说起串门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就是……”
“我陌生得很!不要说得好像我和你很熟一样啊!我才刚刚回家啊刚刚!”我忍不住咆哮起来,“不要以为你是自然卷就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
“明明银桑才是什么都没做的那个人吧!”他竟然也跟着咆哮起来,一边呐喊还一边用手拍着门板,“真是委屈得让人想要偷偷哭泣啊混蛋!自然卷又做错了什么!不要安莫名其妙的罪名到客人身上好吗?你应该快点回忆起来然后把人请进家里做大保健啊笨蛋!”
“我大你个冬瓜皮啊!过去已经不重要了做人要学会往前看啊学会创造历史和篡改历史才是人类的终极梦想吧!”
“你那是什么像战国诸侯一样的发言!”
我捂着脑袋觉得头痛,立刻耷拉着眼皮瞪着死鱼眼朝对方挥了挥手,是那种疑似驱赶小狗的动作:“快走吧,我家现在已经超载了,不能再塞人进来了,须枝那个混蛋到底在外面传播了多少我的个人信息啊……”说到最后我的音量逐渐减小,近乎嘀咕着吐槽自己的上司。
“果然是天真的小鬼啊,以为男人都是这么好打发的吗,大人的世界可是格外肮脏的,至少也要OO和OO和哔——以及*&¥#%才可以满足……”他还在滔滔不绝一本正经地说着,我站在原地看着浑身黑气的鬼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锤上了银发男人的脸。
“噗唔——”
对方发出了像是吐血一样的声音,就跟格斗游戏里被打败的勇者般在空中旋转着落地,甚至还有看不清影子的特效,最后挺尸在门槛上。
“……你究竟是说了多少恶心的东西才会被消音啊。”我默默抽了抽嘴角,对着地上那一摊尸体说。
“别管那个变态。”鬼灯嘁了一声,拍掉手上的灰,眯着狭长的黑眼睛望着我,“该吃晚饭了,你今天好像就吃了一个面包吧,这样会营养不良,等会记得把桌上的苹果吃掉。”
“……好的,我知道了。”爸爸。
幸亏餐厅的大理石桌子很宽,至少坐下六个人是没问题了。一时间这个出租房意外地热闹起来,呃,当然,只有鬼灯一个人看上去不太高兴。
“你没有生气吧。”我站在卫生间门口小心翼翼地问。
黑发青年深锁住的眉头微微柔和,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孔:“没有。”
“我都看见了!”猛地听见餐厅那边传来某人得意洋洋的声音,“就是你把百……把小黑做的水果粥偷偷混了青椒!还倒在了赤司先生的碗里!”
“哈?”齐木楠雄突然被人这么攻击,感到十分意外,“我什么时候……”
夜斗举着勺子拍了拍胸口:“就是你干的!你不是还告诉过我吗!你说看他不顺眼因为他长得比你帅!”
……
我和赤司征十郎的表情同时偏移了一瞬,后者在经历过懵逼之后竟然真的思考起这个可能性,眼神直勾勾地望向话题的主人公。
……喂喂,这个荒谬至极的理由真的有人会相信吗?话说他们是怎么能做到吃个饭都如此吵闹啊喂——
“原来你是这样的齐木同学!”一直自称银桑,之前还被鬼灯揍了一拳的银发青年脸颊还是红肿的,他感到自己的长相也有被盯上的可能,立即抬手捂住了脸。
“你竟然如此残忍!”
他又补充道。
这么智障的理由还真的有人信了!!!
睁着死鱼眼老远看着那一片闹腾的餐桌,我不知怎么就忽然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扯了扯鬼灯的衣袖,“我以前……也是这样吗?”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面瘫着脸双手环胸,大概是思索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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