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 福宁宫中近身服侍的人捧着巾栉等物守在寝殿之外, 一个个屏息凝神, 静等帝后召唤 。
崔恕一向自律, 无论睡得多晚,五更过后必定起床, 从不曾有过需要下人请醒的情形, 只是今日眼看已经是辰时了,寝殿里虽然隐约能听见动静, 但始终不曾出声叫人进门,贾铭带着笑瞥了眼汤升, 无声地询问,汤升也带着笑, 微微摇了摇头。
贾铭便知道他与自己的心思一般无二,是不准备去吵扰了, 于是使了个眼色,带着手底下的人都退到阶下候着,又吩咐将早膳再热一热,又过一会儿,才听崔恕在里面不高不低地说道:“进来吧。”
众人忙鱼贯而入,走进寝间时, 却见崔恕随便披着外袍,还未整理好衣服,正俯低了身子给糜芜扣上领口处的宝石扣子,口中吩咐道:“备水, 沐浴。”
贾铭忙忙地答应一声,不觉满脸都堆起笑容来。他也算是从崔恕小时候就近身伺候的老人,崔恕从来冷淡自持,不要说对女人热络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崔恕对人如此温存小意,看来这个皇后,还真是像传闻中一样,很得崔恕的喜欢。
照这样下去的话,没准儿很快就能抱上小皇子了。
贾铭向身后的宫女使个眼色,自己喜滋滋地退下去准备,宫女连忙捧着沐盆上前,跪下高高举着,糜芜着急沐浴,只伸手随便洗了一把,崔恕早从宫女手中接过巾帕,亲手给她擦着,温声道:“空腹不宜沐浴,先用过早膳再说吧。”
初夏天气本来就有些热,昨夜又几番纠缠,糜芜此时只觉得满身汗意中夹杂着粘腻,一刻也待不住,笑道:“陛下先用吧,我想先去沐浴。”
身边有人,崔恕也不好多说,只低头在她耳边极轻地说道:“我与你一道。”
脸上一热,糜芜横他一眼,道:“休想!”
她拿起搁在枕边的发簪,抬手将一头乌云似的长发松松盘起簪住,快步向外走去,道:“我先过去了。”
崔恕的外袍还没有穿好,此时不好追出去,只得说道:“等我一步!”
糜芜哪里肯等他?三两步便走出门外,福宁宫她原是熟门熟路,也不用宫人引导,直接便走去浴房,跟着吩咐道:“闩了门,谁来也不许开!”
门很快闩好,宫女们服侍着去了衣服,放下帘幕,白茫茫的水汽升起来,糜芜放松了身体向池壁上一靠,笑出了声。
大约崔恕这会子也跟过来了,不过,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洗,否则肯定又要好一通折腾,天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好的体力。
果然很快就听见敲门声,崔恕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是我,开门。”
宫女们站在帘幕外,下意识地去看糜芜,踌躇着不敢动,糜芜笑道:“不准开。”
敲门声越来越急,糜芜抬高了声音,道:“陛下请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好,到时候换过水,再去请陛下。”
门外又敲了两下便没了声音,想必是崔恕已经走了,糜芜唤了宫女进来沐发浴身,浴房里原本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等都洗过一遍,这才披着纱衣换到了小池里,伸臂向池沿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昨夜睡得太少,又极消耗体力,此时泡在温暖的池水中,酸软的身体慢慢恢复着,倦意袭来,不知不觉竟打起乐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觉得似乎有人在给她揉捏着小腿,糜芜还以为是宫女,迷迷糊糊地说道:“退下吧,不用捏。”
却突然想到,她是泡在池子里的,哪个宫女没有她的允准敢下来给她捏腿?必然是崔恕。
凤眸微微睁开一些看过去,果然是崔恕,绷着脸坐在对面,抬了她的腿放在膝上,正慢慢地按摩着,满屋里的宫女早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糜芜半闭着眼睛,玲珑的足向他身上轻轻踢了一下,懒洋洋地说道:“我吩咐过不许放人进来,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些人该罚了,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
“她们并不敢不听你的话,是我自己拨开门闩进来的。”崔恕原本还想表现得生气一些,然而看着她这副娇慵的模样,如何能绷得住?一手握住她乱踢的足,跨过来挨着她身边坐下,低声问道,“你方才一直说腰疼腿疼,好些了没有?”
“没有!”糜芜睁眼瞪他一下,向边上挪了挪,道,“都是你闹的,又酸又疼,估计两三天之内是好不了了。”
“我给你捏捏就好了。”崔恕随即跟过来,两只手说是捏腿,不知不觉顺着便往上移,声音也暧昧起来,“方才你嫌身上不清爽,怎么都不肯让我碰,这会子总该清爽了吧?”
糜芜一把拍开他的手,嗔道:“不许闹!我累着呢,又饿。”
“早知道你会饿,”崔恕说着话站起身来,探身去取池边小几上的食盒,“我拣了一盒子你素日爱吃的,先垫垫吧。”
他一伸手,披在他腰间的布巾随之落下,露出强健的身体。
宽肩细腰长腿,身形修长利落,如同出鞘的名剑,糜芜怔了一下,连忙闭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睫毛的缝隙里偷偷去看。昨日一夜痴缠,半是羞怯,半是靠的太近,反而看不真切,此时映着晨光,看得分外清楚,突然就让她有些移不开眼睛。
原来男人的身体,与女人比起来另有一番好看。糜芜一边不敢细看,一边又很想摸上一把。
“看够了没有?”崔恕忽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说道。
糜芜脸上一红,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却又伸脚蹬他一下,道:“谁要看你来?”
脚踝被他抓住了,他另一只手提着食盒,慢慢地凑近了,在她唇上一吻,低低地笑道:“口是心非。”
目光顺着红唇看下去,茜红的纱衣半裹着白皙的肌肤,雪肤红裳,相互映照,美不胜收,再往下看,纱衣宽大的下摆漂在水面上,像浮起一大片绯色的云霞,艳色逼人。
崔恕眸子越来越暗,随手被食盒向边上一丢,扯落了纱衣。
无边媚色,只向他盛放。
糜芜还没来得及叫,声音已经被他堵了回去,他亲吻着摩挲着,短短续续地说道:“你看了我,现在,该我看你了。”
平静的水面摇晃起来,潺潺的水声直往耳朵里钻,糜芜攀着他的腰,模糊地想道,这个澡,怕是白洗了……
等出浴时,水早已冷了大半,糜芜懒洋洋地歪在榻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崔恕拿着布巾给她擦身,又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然而那些 的衣带却不肯听他指挥,这里结子打得松了,那里又系错了位置,然而不管怎么麻烦,到底也还是穿好了,糜芜与他牵着手一起出门时,目光瞥见地上凌乱的水迹,不由得低声嗔道:“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崔恕不动声色,道:“再说吧。”
耽搁太久,早膳已经重新做过一遍,等吃完时,看看就快到午时了,宫女服侍着糜芜对镜梳妆,崔恕走过来,从宫女手中接过牙梳,轻轻梳通带着水汽的长发,道:“头发还湿着,出门吹了风容易着凉,还是不要出去吧。”
糜芜从镜子里瞧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难道又要闷在屋里?还是找点正经事做吧。”
崔恕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虽然不算餍足,然而方才在浴房时,眼见她疲惫瘫软,想必是累极了,也是需要歇歇才好,于是想了想说道:“许久不曾围棋了,不如下一盘,让我看看你棋力可有长进。”
糜芜笑笑地仰脸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
“怎么,怕输给我?”崔恕低下头,薄唇擦着她的耳廓,轻声蛊惑,“不如这样,我们赌一盘,如果我赢了,今天你听我的安排,如果你赢了,我就听你的,如何?”
糜芜自知棋力与他差得太远,哪里肯上钩?笑着说道:“不要!”
“和棋也算你赢,”崔恕想了想又道,“哪怕放刁耍滑,只要能得手,都算你赢。”
条件相当优厚了。糜芜对下棋虽然没有什么兴趣,然而却想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道:“好,无论如何,只要我没输,都算我赢。”
“一言为定。”崔恕道。
只要赢了这局,今天晚上,就能让她不得不答应尝试昨夜她不肯的事。
棋盘拿上来,黑白琉璃棋子盛在檀木盒中,糜芜扫了一眼,却与当年在三省斋中的一模一样,不由笑道:“陛下真是长情。”
崔恕笑了下,不置可否,只取了两枚黑子在星位上落下,道:“你先走。”
“你得让我五步。”糜芜一边落子,一边说道。
崔恕自忖便是让十步,也能轻松拿下,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好,让你五步。”
只要赢了这盘,今晚,想必是春色无边。
糜芜横他一眼,微微一笑,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小崔能不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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