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惠妃二

    两炷香不到, 柳挽月就已经坐上了进城的马车, 王舍人不等车子走动就钻进来, 涎着脸想要搂抱, 柳挽月一把扯开了车帘,冷着脸说道:“舍人, 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将来还要嫁人的。”

    王舍人一阵心痒,笑着说道:“我娶你。”

    “舍人家里, 是有妻小吧?”柳挽月道。

    “不妨事,我内人贤惠得很, 肯定能容下你。”王舍人笑嘻嘻地往跟前凑。

    柳挽月一跃跳了车,抬眼一笑:“只能明媒正娶, 不然休想。”

    她再不肯上车,只跟在车子旁面一路步行, 一路上碰见的男人就没有不盯着她看的,柳挽月低着头,心如明镜,她很美,她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也许她该再去见见顾英和,也许顾英和见到她以后会改主意, 空如都能换五两银子的彩礼,她肯定能换更多,就算是冲着钱,顾英和也该给她找个好人家, 顾英和是体面人,他能找到的买家,肯定比常来庵里那些人强。

    至少,应该比王舍人强点吧?

    王舍人探头出来,笑着说道:“你上来坐吧,我下去。”

    他果然跳下车来,柳挽月也不跟他客气,自顾坐进车里,贪婪地向外面看着。

    从八岁进了莲瑞庵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进城,京中的模样,她都快记不住了。

    车子驶进城门,街道行人,都已经是她不认识的模样,柳挽月有些窘迫地扯了扯身上破旧的水田衣,手肘上打着补丁,下摆处脏污了一大片,是在厨房做饭时溅上的污渍,怎么都洗不掉,满城里熙熙攘攘穿着新衣的人群里头,只有她困窘微寒。

    王舍人笑着说道:“新君登基改元,恩赏了京中百姓每户五百文钱,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赐爵一级,百姓们都高兴得很,家家户户赶着做新衣。”

    柳挽月想起来了,老皇帝是元月里没的,新皇帝跟着登基,改元为仁和元年,那阵子莲瑞庵还做了几天水陆道场,超度亡灵。柳挽月叹口气,皇帝可真有钱,京城这么多户人家呢,每户都给五百文,可惜她那会儿不在京城,领不到这钱。

    她已经三四年没穿过新衣裳了,个头每年都在长,旧衣服穿不了,只能往袖子上、下摆上一层层缝补拼接,穿上活像个要饭的。这件水田衣是空如剪了旧衣服给她改的,虽然不像其他那些旧衣裳那么寒碜,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忽地低头向王舍人一笑,道:“给我买几件衣裳吧。”

    “好,好!”王舍人眉开眼笑。

    车子驶向市集,经过一条大街的时候,柳挽月忽然看见路边一座高墙大宅挂着“忠靖侯府”的匾额,不觉就看住了。

    忠靖侯府,苏容的独生女儿顾梦初,就嫁在忠靖侯府做侯夫人。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可她从来没见过她。

    苏婵的生母,是苏容母亲的陪嫁丫头,后面虽然做了通房,但因为不得宠,至死也没当上姨娘。苏婵与苏容虽然是姐妹,其实更像是主仆,当初苏婵前来投靠,苏容待她,无非是当成丫鬟婆子一样使唤,后面苏婵被顾英和强迫之后有了身孕,不得不搬出顾家,苏容从没登过她的门,更别提让两个小女孩相见了。

    挽月唇边噙了一丝冷笑,说到底,苏容无非是看不起庶妹,不当她是正经亲戚罢了。

    可她与顾梦初,确实是姐妹。只不过姐姐飞黄腾达,做了侯夫人,妹妹却几乎沦落到卖笑的地步。

    王舍人见她看着匾额出神,忙道:“江候与家父同朝为官,我先前还曾有幸跟江候一起赴宴。”

    江候?柳挽月瞥他一眼,问道:“谁是江候?”

    “忠靖侯姓江,名讳上嘉下木。”王舍人压低声音笑道,“听说他家里最近不太平,侯夫人嫁过来四五年,连个儿花女花都没有,又不准江候纳妾,侯府的爵位怕是要落到二房头上啦!”

    苏容的女儿,果然随了她的做派。柳挽月转过脸,淡淡问道:“还有多远?”

    半个时辰后,柳挽月里外换得簇新,走出了成衣铺子。

    王舍人手里捧着包袱,殷勤说道:“这几身衣裳你先穿着,想要什么我再给你买。”

    “有钱吗?我要去买点胭脂水粉。”柳挽月道。

    “有,有!”王舍人连忙把荷包递过来,笑道,“我带你去。”

    “去映波桥那边买吧。”柳挽月接了荷包,抬步上车,王舍人正想跟上来,柳挽月横他一眼,道,“你上来,我就下去。”

    王舍人只得依旧跟在车边走。

    车子慢悠悠地向映波桥驶去,柳挽月暗自记忆着行经的道路,急急思量着脱身的法子。

    顾家大宅就在映波桥边,但愿她能顺利见到顾英和。

    两炷香后,趁着王舍人去登东,柳挽月溜出铺子,一路问着,寻到了顾家,她运气很好,顾英和刚刚下马,正要进门。

    柳挽月一把扯住了他:“顾英和!”

    顾英和吃醉了酒,强睁着醉眼看了半天才认出她,打着酒嗝问:“你来做什么?”

    柳挽月看见他这副模样,本能地恶心,恨恨说道:“莲瑞庵我待不下去了,庵主天天逼我见男人,要么你给钱,我另寻出路,要么你给我找个人家。”

    “见见男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顾英和又打了个酒嗝,“我没钱,钱都在你姨妈手里,一个两个丫头片子,我都绝后了,还管得了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柳挽月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只往额头上冲,恨到了极点,脱口骂道:“窝囊废!你有钱吃酒,没钱给我?”

    顾英和还没说话,苏容听见消息已经赶了出来,原以为又是顾英和在外头沾花惹草的风流债,待看清楚了柳挽月,才突然反应过来,骂道:“小娼妇,你还有脸来我家!”

    婆子们蜂拥而上,一顿好打,这次连顾英和也没护着她,新衣服扯坏了,头发打散了,脸上也被抓了几条血痕,柳挽月忍着疼,一声不吭。

    没人能救她,没人靠得住,她得自己想办法。

    不,她不仅要想办法,她还要报仇!

    “滚!”苏容向她啐了一口,“再敢纠缠,把你卖到窑子里!”

    柳挽月慢慢看过苏容,再看过顾英和,跟着整理了衣服,很快离开。王舍人的荷包里有几两碎银子,雇了车回莲瑞庵,一路上所有的念头,都无非是报仇二字。

    一定要报仇,娘亲的仇,她的仇,反正她已经在泥坑里了,如果她注定要淹死在里头,也一定要扯上这两个人!

    脸上的伤养好以后,空如打掩护,柳挽月逃出了莲瑞庵,忠靖侯府很好找,守到天晚时,带着侯府徽记的轿子在府门前停住,一个面目温雅的男子起身出轿,柳挽月斜刺里冲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襟,轻声道:“姐夫。”

    江嘉木吃了一惊,待看清楚面前是个身穿缁衣的美貌少女后,止住了正要上前驱赶的周雄,和和气气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找谁?”

    “我找忠靖侯江嘉木,”柳挽月看着他,他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不算坏,顶顶重要的是,他不肥胖,身上也没有酒气,这让她不知不觉间放软了声音,“姐夫,救我。”

    后面的一切顺理成章,柳挽月住进了细竹胡同,成了深宅豢养的鸟雀。夜里江嘉木回侯府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后悔,也会替自己不值,但江嘉木是她所知道的最大的人物,他有能力帮她报仇,而且,把他从顾梦初身边抢走,本身就是对苏容夫妇两个的报复。

    她已经跳进了坭坑里,她不会回头。

    但是很快,柳挽月就发现,江嘉木实在是个没用的人。他温和软弱,所以很容易就被她收服,但也因为他温和软弱,所以在她的复仇计划里,他竟然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逼他休妻,他不肯,逼他搜集顾英和的把柄,他磨磨蹭蹭拖了几个月,最后却说什么也没查到。她知道他不是没查到,而是根本没去查,失望之余,恨意越发强烈。

    她恨自己找错了人,白白搭进去了清白的身子,她更恨江嘉木要了她又不肯帮她,他是个伪君子,他比顾英和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她不是苏婵,她不会坐以待毙,她会另外再想办法,把这些人欠她的,一件件全讨回来。

    暑月最热的时候,皇帝到行宫避暑,江嘉木也在扈从之列,柳挽月原本打算趁他不在家时卷了细软逃跑,可夹在送行的人群里看见御辇中端坐的皇帝时,她改了主意。

    他那样从容,那样强大,沐浴在晨光里,似乎自身也散发着光芒,看上去简直就是降临凡间的神祗——这才是能救她的男人,这才是她想要寻找的男人。

    她得想法子攀上皇帝。

    机会在江嘉木身上。他管着内苑的酒库和花房,她只要能磨得江嘉木带她进宫,就有机会见到皇帝——这个窝囊废还有点用处,她暂时不能甩掉他。

    趁着江嘉木不在,柳挽月盘算了许多见皇帝的法子,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已经有了身孕。

    柳挽月懊恼到了极点。江嘉木根本不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给他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她要把这个孩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十天之后,江嘉木随着御驾回京,先去忠靖侯府见顾梦初,跟着寻了借口跑回细竹胡同见柳挽月,一踏进门里,就见柳挽月坐在窗子底下,手边摆着一碗药,淡淡说道:“我有身孕了。”

    江嘉木大喜,脱口说道:“你姐姐她也……”

    柳挽月打断了他,拿起了那碗药:“这是落胎药,要么你休了顾梦初,要么我喝了这碗药。”

    作者有话要说:惠妃的番外之后,你们还想看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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