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芜看着他,眉梢扬起来,目光冷下来。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阿爹落在了他们手中。这一次,就连江绍也成了她的敌手。
她素来烟波氤氲的凤眸此时冷得让人心惊,原本妍媚的容貌也变成凌厉,江绍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低声道:“我会照顾好他,绝不让他受苦,你放心。”
就听她嗤地一笑,轻描淡写说道:“好呀,我原本就托付了哥哥照顾阿爹,如今人既然在哥哥那里,那就更好了。”
从此以后,只怕她要厌憎他了。江绍心中苦涩,道:“我既应承过妹妹照顾糜老爹,自然不会食言,也请妹妹念在都是一家人的情分上,今后对母亲恭顺一些。母亲她,心里很苦。当年原本是妹妹的娘亲对不起母亲。”
糜芜抬了眉,道:“怎么说?”
“当年在细竹胡同,”江绍斟酌着说道,“妹妹的娘亲一直背着母亲,与父亲,偷情。”
“原来如此,怪道太太恨我。”糜芜嫣然一笑,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只是,既然恨我,何不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为何又要千方百计找我回来?哦,对了,太太想让我进宫,好给江家挣个前程,既要利用我,又想对付我,天底下的便宜事,是不是都要被你们占了?哥哥觉得,有这个道理吗?”
江绍哑口无言。
糜芜还是笑,轻盈地越过他往门外走,说道:“哥哥是不是连我也要看管起来?”
“不会,你想如何就如何。”江绍转身追上,拦在她面前,低声说道,“我不会为难妹妹,我只是担心要是继续这样闹下去,妹妹终究会吃亏。我宁可妹妹现在恨我,也不想妹妹受到伤害。”
糜芜停住步子,道:“那好,给我备车,我要出门。”
她快步向外走去,道:“你愿意跟就跟着,总之,我要出门。”
车子驶出平安伯府大门,漫无目的地在城中各处游荡,窗帘半卷,露出糜芜眉眼精致的半边脸,不带丝毫情绪的眸子看着窗外,似乎只是在出神。
江绍远远跟着,越来越疑惑,她一直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糜芜回到府中,锦衣忙凑上来说道:“拾翠偷偷出门,被王嬷嬷抓住了!”
糜芜眯了眯眼,很好,这是都找上来了呢。
后罩房廊下,王嬷嬷厉声问道:“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小姐打发你去干什么事?说!”
拾翠刚挨过板子,此时被婆子们按着,疼得直吸凉气,却说:“我娘病了,我偷偷跑出去看她,没人指使我。”
“打!”王嬷嬷冷森森地说道,“打到说实话为止!”
“我看谁敢!”糜芜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王嬷嬷不觉便有些心惊。
糜芜慢慢走进来,却并不理她,只向按着拾翠的婆子说道:“放开她。”
婆子们忙都去看王嬷嬷,王嬷嬷绷着脸不说话,婆子们便没敢松手,就见糜芜微微一笑,又道:“放开她。”
婆子们交换着眼色,只是不松手,下一息,糜芜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竹尺,重重向其中一个婆子手上打下去。
这一尺又狠又准,婆子手背上顿时肿起一块红,跟着第二尺、第三尺落下来,几个按人的婆子都痛呼起来,忙忙地松了手。
糜芜带着笑,扶了拾翠起身,向王嬷嬷道:“嬷嬷那把戒尺使着可还顺手?要不要告诉太太换一把能打人的尺子?”
王嬷嬷心下一寒,这是在威胁要把昨天的事告诉顾梦初。王嬷嬷退后一步,没有说话,却低下了头。
这是服软了,糜芜搀着拾翠,道:“我们走。”
出得门来,拾翠急急说道:“小姐,我在柳枝巷等了两个时辰,门一直锁着,问了邻居,说从早起就没人。”
糜芜微蹙了眉。方才她吩咐车子在城中乱走,借机看了柳枝巷,窈娘家一直锁着门,她明知她在等消息,绝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去,看来,只怕有变。
“你先养伤,那边我来处置。”糜芜轻声道。
再等一等,谋定而后动。
到翌日傍晚,窈娘的小院依旧锁着门时,糜芜知道,恐怕是真的出事了。
是江绍,还是崔恕?
糜芜扯掉束发的金簪,道:“锦衣去抬热水,我要沐浴。”
三更夜半,三省斋外突然传来低低的叩门声,张离从树杈中探头一看,就见来人身量纤长,一袭妃色披风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虽然看不见脸,但显然是个女子。
难道是苏明苑?她之前两次来敲门,主子十分厌烦,早吩咐过再不许她踏进一步。张离正要将人赶走,却突然留意到,夜风吹过时,薄纱披风贴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那袅娜的姿态,简直要随风而去。
不是苏明苑,是糜芜。
张离心下一惊,想起主子素日对她的留意,忙跃下树,快步走去卧房窗前,还没开口,先听见漆黑的屋里崔恕问道:“是谁?”
“主子,似乎是糜芜小姐。”张离低声道。
屋里一阵沉默,张离以为自己揣测错了主子的心思,正在惶恐,门却突然开了,崔恕清冷的声音在内说道:“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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