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冲带着闺女和侄女回到燕州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元善这货说到做到, 在他们回晋的路上都没有再跳出来阻拦。
郗恢也已经从青州回来了。一家子在家等着他们。
谢道粲让两个孩子赶紧去沐浴、好好休息一番,又听郗冲与郗恢交代此次接应中遇到了王弘、他也帮忙参与了救援。谢道粲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算上这一次, 弘哥儿和象儿已经是第三次从元善王子手里逃脱了, 这缘分,委实有些妙不可言,仿佛天上的月老悄悄地给他们牵在了一起似的。
但她的夫君郗恢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非但不是这样想的,还和她想的南辕北辙,只见他狠拍一下郗冲的肩膀, 恨铁不成钢道:“阿弟啊, 莫要叫这小子给迷惑了!他耍心眼子呢,保不齐一肚子坏水!”
郗冲有些吃不准郗恢是啥意思, 就帮着王弘说了几句好话:“三哥, 弘哥儿虽然姓王, 但和那些姓王的不一样, 俗话说, 歹竹也能出好笋,弘哥儿在这次接应行动中表现可好了……”
郗冲还要继续把王弘的丰功伟绩往外宣扬, 听得郗恢是满头怒火,他怒道:“还说没有被他迷惑?你当他真有那好心?”
又细细问了王弘是怎么遇上他的。郗冲自然老老实实说了。郗恢没从中找出什么毛病来,但到底怀疑王弘是别有用心,最大、最坏的用心怕不就是惦记他的宝贝蛋子!
谢道粲叫郗冲先去休息一下。打发走了郗冲,谢道粲和郗恢夫妻俩人大眼瞪小眼。
“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人是分不清好歹的。”谢道粲先发制人。
郗恢委屈道:“冤枉啊, 为夫如何分不清好歹了?那王弘就是暗里藏奸,我看他就是图谋我们象儿!”
谢道粲心道,若是弘哥儿喜欢他们象儿……其实也挺好的啊。谢道粲本来就对王弘很是满意,他到北地来赴任,她正好可以借机多多了解考察他,之后他们还能一起回洛阳,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加上他又几次救了象儿!这岂不是老天爷送上门的缘分!
心知与郗恢说不通,索性先不说。
郗神殊和郗神思回到家里没过几天,洛阳惊变。
大晋这几年确实不大平顺,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会稽王等皇室谋害忠良、争权夺利。这一回,是会稽王及其世子企图给孝武帝下毒,慢慢毒死他。孝武帝大怒,不顾会稽王和会稽王世子的辩解,也不顾刘太后的求情,直接废掉会稽王一家为庶人,且发配去守皇陵。
在这一次政治事件中,唯一没有被迁怒的,也就只有远在燕州吴郡的东平郡王一人了。对此,大臣们的猜测不一。有人认为这是孝武帝对刘太后不得不有的妥协,会稽王及其世子已经废了,但刘太后到底是惦记着他们的,孝武帝也不好太过忤逆母亲,只好保住了较为仁厚的东平郡王。另一说是,东平郡王一直远在北疆,根本没有参与到此次事件中,不可能被诛连,孝武帝也不是那等昏聩之人,自然要放他一马。更有人说,是东平郡王的未婚妻裴家的运作,裴家要借助东平郡王身份起来,自然要保住他,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庶人。
总之众说纷纭。但真相,远远并非如此。
洛阳慈安宫门前。
“皇上,请您去劝劝太后吧,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啊!”
孝武帝知道刘太后在赌气,在以绝食威胁他,企图让他改变主意。但是……朝政大事,岂能以亲情左右之?再说了,母亲的偏心他虽一贯知道,但她……难道半点没有心疼过自己?
孝武帝踏入慈安宫。
刘太后仿佛没有看见他,只闭眼端坐。好像一尊蜡像。但她到底是动了凡心的,心里记挂着小儿子和乖孙子。
刘太后不理他,孝武帝忍不住道:“母亲可知,您绝食是在为难儿子?”
刘太后不接话。
孝武帝又道:“母亲,您再不吃饭,儿子便下令,二弟他们也不用吃饭了。您不吃一顿,他们就饿上一顿。”
刘太后勃然大怒道:“你怎可如此狠心!”
孝武帝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好久才缓过来,语气中带着悲伤与自嘲:“母亲心里从来只有一个儿子是么?!哪怕我对您一直恭敬,对您有求必应,您依然从未考虑过我,一心只为着二弟!”
这话倒戳中了刘太后,她也激烈道:“你对我有求必应?若真如此,我要你放了你二弟全家,你可答应?”
孝武帝仿佛被气笑了似的,连表面的“二弟”也不称呼了:“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两人企图给朕下毒,坐上皇位,谋夺朕的江山,朕还要放了他们?母亲,朕是不是傻?”
如果郗恢和谢玄在此,一定会赞同:您是挺傻的,不然怎么被这母子俩忽悠了那么些年?
孝武帝从前宠信会稽王,是因为觉得他顶多贪污点钱、为非作歹一下,但是对自己这个皇兄还是很有兄弟之情的,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即便是直臣刘直一再弹劾他,孝武帝也没有相信。反而顺着刘太后的意将他抓进监狱,之后刘直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晓得,只是他到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亲兄弟,打落骨头还连着筋呢。哪里知道……就是亲兄弟,这样来谋害自己!
面对孝武帝的指控,刘太后坚持:“皇帝你不要被外人给蒙骗了,只有咱们才是一家人啊。道子他怎么可能毒害你,一定是有人看不惯你们兄弟同心,先一步嫁祸他!”
孝武帝平淡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母后叫朕如何不信?”又冷淡地笑了下,嘴像吐着毒信子的蛇:“母后以为证据是如何来的,朕又是如何提前有了防范的?”
“不怕老实告诉您,是东平郡王亲自写信来告发他父亲的,这孩子倒没有学坏,大义灭亲——您告诉我,若不是司马道子果真行事,他一个做儿子的为何要揭发自己的父亲?”
刘太后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是真的被打击到了。虽然从前疼爱司马元显这个乖孙要多一些,但是司马元朗这个孩子她也疼的,两人都得道子的宠爱。司马元朗是疯了么,举报自己的父亲,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刘太后似乎不敢相信这父子亲伦竟如此淡薄。
孝武帝看她这样,不禁十分快意,“母后,莫要再逼朕了。难道您也想和朕‘不到黄泉无相见也’么?”
刘太后虽然文化水平不怎么样,但是基本的历史常识还是知道的。孝武帝他,他怎么敢,敢把自己比郑庄公,将她比作姜氏?
刘太后颤颤巍巍道:“你,你要杀了你弟弟?”
孝武帝冷峻道:“郑伯克段于鄢。朕不想做郑庄公,但是如果母亲一再逼朕,难保儿子不会先送弟弟去见父皇!”
孝武帝拂袖而去。
刘太后这下被大儿子吓到不敢不吃饭了,她怕小儿子和乖孙连命都保不住了。去皇陵就去皇陵吧。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孝武帝第二日就对群臣宣布了东平郡王密告他父亲的大义灭亲之举。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东平郡王没有被打发到去守皇陵是因为这样。经过这事,众人对东平郡王的评价不一。但在孝武帝的刻意引导下,众人对东平郡王慢慢有了改观。到底是天地君亲师,君在前头,亲在后头,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自然是忠君为上。
孝武帝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气死他那个好弟弟,对东平郡王越来越好,给他从郡王爵升成了亲王爵。意思是,你跟着朕混没错,比跟着你那个忤逆谋乱的爹中用!
洛阳有洛阳的热闹瞧。燕州也有燕州的事。
王弘再次被郗恢推了一堆的工作。王弘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自然是义不容辞。好不容易得闲了,就约着郗神殊出门。
自然不能明面上约会。郗神殊借口与郗神思去上香,郗神思全力配合。谢道粲和郗恢都同意,但为了避免上次郗神思被掳的事件再次发生,郗神殊和郗神思出门都跟了十个侍卫。
马车到了青溪寺。
郗神殊、郗神思二人假模假样地上了香,又回到了厢房中。因姑娘未出阁,哪怕是侍卫也不能离得那么近。郗神殊将身边的侍女打发出去办事。这时候,屋子里就只剩她一人了。
她倚在窗边,看溪水潺潺。
王弘落在她的身后。看那曼妙身姿。
“你来了。”郗神殊回过头,快乐地扑进来人的怀里。
王弘含笑接住她。她的腰很细。比先前又细了些。想是在匈奴期间吃不好睡不好,心里有事,导致的。日后定要叫她吃胖一些才好呢。
王弘和郗神殊在从匈奴归来路上并没有找到机会聊天。因为郗冲全程在场。他们不好叫长辈这时候知道,便只按捺下相思意。
王弘本来有满腹的话想与她说,这时候却只想揪着她的嘴,一解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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