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炚受了内伤,在客舍之内将养了几日便无甚大碍。可是他心气很高,一想起当日在演武堂种种,又羞又气,师兄孙贤龙要携他一同下山,他却道:“我不回去。”
孙贤龙问:“为何?”
慕容炚道:“受了这般奇耻大辱,我有何面目去见师父!”
孙贤龙又好气又好笑,道:“剑圣其人脾气乖戾,况且以他的修为都能与师父分庭抗礼,你一个区区小辈同他置什么气?”
好一顿劝说,慕容炚却听不进去,孙贤龙叹道:“你留在此地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我先下山去了,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又过了一日,天一门之中忽然热闹起来,百余名玄门之士带着礼物前来贺寿,阵仗很大,盛况空前。慕容炚以为是天元尊者或是剑圣寿辰,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如此,烈武宗为何不派人相贺?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是唐缈过寿。
慕容炚在宗派内乃是亲传弟子,又颇得宗主喜爱,可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如此相较,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个人留在客舍中百无聊赖,慕容炚便跑到空旷的无人之境练起剑来。只是他心有旁骛,招式凝滞,不一会儿就舞地心烦意乱起来。
“你再这样练下去,非得走火入魔不可。”忽然一个声音从旁道,慕容炚一听,骇了一跳,急忙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魁伟的青衣男子立在丈许开外。他相貌堂堂,英姿勃勃,看着十分眼熟,慕容炚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原来眼前之人乃是胡潇,只是今次他将胡须剃去,这才显得年轻了许多。
一看到胡潇,慕容炚又忆起先前之事,心中老大不快,此时也不顾尊卑,把剑一收,掉头欲走,胡潇却唤道:“站住。”
慕容炚心头一紧,只得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胡潇道:“是谁教你这样练剑的?乱七八糟。”
慕容炚眉头一皱,正要辩解,胡潇却不由分说,持剑攻了上来,慕容炚始料未及,仓皇迎战。
慕容炚以为胡潇是想借故发难,可几式下来他却发觉胡潇并无杀意,循循善诱,式式教引……似乎是在指点自己如何练剑。
一招式毕,胡潇抽身而出,忽道:“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慕容炚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欲暗暗记下,忽听胡潇道:“刚才那是一句屁话。”
慕容炚呆了呆,又听胡潇道:“玄门心法讲究清静无争,可是以武入道者岂能无争?既是无争,何必习武?”
“前辈之意?”
“用剑之时,只须想着一个字就行了。”胡潇道。
“什么字?”
胡潇道:“当然是‘赢’啊。”
听罢,慕容炚忽而有种清明透彻之感,他在原地怔立良久,神思空明,好像魂魄一下子脱壳而出,待他魂灵附体,回过神来,日头已经西斜。
不知不觉时辰过去良久,自己方才竟入定了!慕容炚大吃一惊,正以为胡潇早已离去,可回头一看,那青衣人仍在原地。
入定之人最惧外力惊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不保,这个道理慕容炚自然知晓。而剑圣竟屈尊替自己护持了那么久,慕容炚忆起自己先前出言不逊,还骂他是什么“邪门歪道”……一想到这儿,慕容炚心中疑惑,便问:“前辈,你不恼我吗?”
胡潇将脚旁的瓜子壳踢到一旁,咂了咂嘴,道:“我都不放在心上了,你还放在心上吗?”
此话一出,慕容炚羞地面红过耳,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去。胡潇见状,调侃道:“后生小子,脾气不小,脸皮倒挺薄呀。”说着,他又朝慕容炚招了招手:“过来。”
慕容炚依言上前,胡潇命他将手掬起,尔后便抓了一把瓜子放在那儿,道:“这是阿缈喜欢的味道,你也尝尝。”
慕容炚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胡潇哂然一笑,就这样丢下他扬长而去。
看着胡潇的背影,慕容炚在原处凝立许久,回过神时他也叼了一颗瓜子衔在嘴里,却浑然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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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白无忌悠悠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眸,左看右看,唐缈不在。
一扭头,尚有一人伏于案上,犹自酣睡着。他身上的补丁十分惹眼,白无忌走过去推了他一把,那人立刻醒了。
白无忌问道:“喂,小师叔呢?”
庞轩摇了摇头,道:“唐公子适才还在的,现下不知去了哪儿。”
白无忌正要出门去寻,不经意踩到一物,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庞轩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声惊呼:“糟了糟了!”
白无忌垂眸一瞧,只见庞轩匍匐于地,慌慌张张地将一只巴掌大小镂空的小球拾起来,可是小球此时已经被踩坏了,塌陷了一块,庞轩捧着它长吁短叹起来,白无忌虽见不得他这股寒酸,却也禁不住好奇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庞轩道:“这是我做的璇玑仪,还未完成。”
白无忌从未听说过,又问:“璇玑仪又是什么?”
庞轩道:“这是观天之物,你还小,说了也不懂的。”
白无忌最恨被人视作小孩,不甘道:“我怎会不懂?你快讲给我听!”
庞轩无奈,挠了挠头,问道:“你知道‘天象盖笠,地法覆盘’是什么意思吗?”
白无忌道:“盖天之说,天圆地方,这个我当然知道。”
庞轩点了点头,道:“古人以为天在上,地在下,天地相盖,二者都是圆拱形,中间相距八万里,星辰日月随天盖旋转,近见远不见……”
“你说的我都懂,可这些和璇玑仪又有什么干系?”
“古人说的不对,我觉得天地并非那样。”
闻言,白无忌不由地一怔,遂道:“那你以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天如蛋壳,地如蛋黄,天地乘气而立,日月星辰也并非附着于天盖之上,而是浮于虚空,绕地而行。”说着,庞轩将璇玑仪呈于白无忌面前,指着它道:“你瞧,最里面的那个小球叫作‘地球’,它是静止不动的,而日月群星围着地球转动,所以才有昼夜更迭,四季变换……”
“等一下,”白无忌忍不住打断庞轩道,“照你说来,我们是住在一颗大球上面咯?”
“然也。”
“无稽之谈!若真是这样,另一边的人呀树呀岂不是全都倒立着?他们难道不会掉下来吗!”白无忌反驳道。
庞轩道:“依我所见,宇宙虚空并无上下之分,而地上之物,皆受‘原力’之控,绝不会堕入虚空。”
白无忌听他这么说,愈想愈觉得不可思议,他眼珠咕噜一转,忽然道:“那天上的日月星辰呢?若有原力,为何它们要绕地旋转,却不会堕到地上来呢?”
庞轩一时无言以对,不禁长叹一口气道:“这个,我也想不出是何缘故……”
白无忌自以为辩倒了庞轩,心里十分得意。可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唐缈回来,而十九也不知所踪,不禁喃喃道:“这两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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