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佑治,一个在亚裔聚居区很有人气的小女孩。有着圆嘟嘟的肉感脸蛋和精致不似常人的五官。
最为凸显的是,那一双因为眼盲而折射出星河般细碎光芒闪烁的黑瞳。眼角处小小一颗泪痣也因为混沌星河样的眼瞳而给她添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秘美感。
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聪慧活泼的好孩子,即使是区内众多为生活所累的众多华裔上班族,看到她天然卷的黑发上做工可爱的虎头帽,也会喜爱的拉一拉她的小手,陪这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孩子唠会嗑。
聚集地虽说是比较大的华裔聚集区,但是托所处地地广人稀的福,每家每户在这片土地上分布的倒是很松散,佑治养父母的别墅离热情的华人邻居们挺远。
但是架不住喜爱热闹的佑治到处撒欢的旺盛精力让年迈的养父母吃不消,所以这个孩子在学会走路后相当大部分时间是窜着百家饭长大的。
她总会牵着她保姆一样的导盲狗狗小八,像一道快乐的风,奔跑在这温馨小镇里每一条她摔过无数次后记住地形的道路上,奔赴下一个邻居的盛情邀请。
用其它邻居的话说,这个孩子是个奇迹,四年前被羽生老夫妇抱回来的弃婴(养父母关于佑治来历的对外说辞),没多久就被发现天生眼盲的缺陷。在这样的糟糕情况下,居然被教导的如此出色聪慧,牵着她的土狗导盲犬奔跑地与正常孩子豪无差别。
其实这份感叹的背后是两位教授退休的老人几年如一日无微不至的教导。因为这个孩子不会通过五感中最重要的视觉来认知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
所以即使她的确远超普通孩子的聪慧甚至可以说冰雪聪明,让她理解这个世界的事物在脑海形成“概念”还是过于困难。
她需要在从婴儿时期就被抱着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摸、闻、舔、嗅、听,强化着其他的感官来弥补视觉的空缺。
两位睿智而慈祥的老人早年的一腔热血早已被政治打击家破人亡浇灭,在远走他国准备了此残生后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个孩子。
他们拿出了年轻时教导亲生儿子都不曾有的绝对耐心宽容与爱,对待这个被救命恩人抱过来的婴孩。
佑治的幼年几乎都是在小八柔软的毛肚肚上躲避摔倒的疼痛的,家中所有的锐角可能存在危险隐患的角落都被贴上了泡沫。看不见的孩子艰难学习走路时,都是一次次摔倒在及时用身体挡住路线的小八身上。
然而在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两周岁生日的那天,她的养父母已经开始教授这孩子盲文有一段时间了。佑治的脑海里突然直接“多”出了一些从未意识过的“影像”。
那个时候,羽生夫妇正捏着她柔嫩的小手指在触摸纸面凹凸不平的盲文。这个生活在一片黑暗里只能通过触感听觉嗅觉理解世界的孩子,突然能够“看”到了。
根据佑治嫣语不详的认真解释描述,这对睿智的老人利用这极其短暂而稀有的“痕迹”,教会了这孩子整个“世界”的真实容颜。
从此,佑治的世界里有了“色彩”。
年幼的孩子知道了,“黄色”是太阳的颜色,是暖暖的。“红色”是公园里玫瑰的颜色,红色是香香的。而“蓝色”是冰凉潭水浸润眼睛的颜色。
随后,孩子“看”到的斑斓影像越来越多,也逐渐把每天遛弯遇见邻居的脸在脑海里的影像与他们的声音对上了。
“Daddy,凯文哥哥过来了,他还拿着答应要送给我的小熊!”那时不满三岁的小孩子晃着肉萝卜一样的小腿噔噔噔跑向老人。
老人很疑惑,佑治非常坚定地称她“看到”了凯文哥哥在楼下等开门,可是打开门却空无一人。
羽生老先生极为困惑,这孩子从不会撒谎。她很特殊,因为她是真的直接“看”到画面,直接通过大脑,她甚至很确定地描述出那是个灰色针织的手工熊。
这个疑惑在孩子闷闷不乐到了下午隔壁街区的男孩凯文忽然抱着小熊来到他们家大喊surprise时,惊骇地解开了。
“凯文,谢谢你的熊,不过你有事先和佑治约好吗?这孩子一早就盼着什么都样子。”
“哈?没有呀!我是下午抓娃娃才抓了这个,记得她好像很喜欢小熊就跑过来送给她啦!”
剧烈运动后的男孩擦着汗咧嘴一笑,独身一人来美国寄宿求学的男孩没有妹妹,所以他总是对佑治的小性子格外包容。
半大男孩并没有发现这位来自日本却中文不错的老人背后被冷汗打湿的衣服。
察觉到并确定了佑治“异能力”并非“大脑成像”而是“看”到来自未来时间线发生事情的“图像”这个事实后,羽生老夫妇着实担忧了很久。
两位专心红色光芒曾在六十年代组织了数次罢工运动大浪潮、经历过国内无数政治打压迫害的老人所能想象到的后果远比得知自己真实能力后开心不已的佑治远的多。
切不可将将来之事告知他人,任何人都不可以。以及预知未来的能力会造成何种严重后果,老人也并未因为孩子年幼而隐瞒搪塞,反而将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一五一十地告知,并且不再允许她使用能力去“看”将至的未来。
同一开始因主观意愿想要更多的“看”到一些东西而导致短短时间能力觉醒开发极为迅速的因素相比,在佑治意识到严重性而主观地克制不想去“看”后,能力也抑制地逐步关闭了。
“我们就给这个能力取名“未来福音”吧!”
老妇人摸着佑治卷曲的黑发,“如果佑治现在就把属于自己的“福音”给提前透支听完了,那未来我们就都没有福气了,那可怎么办呀!”
所以,懂事的女孩封闭了自己唯一能够“看”到世界的途径,独自一人委屈的擦干了泪水。她没有发觉养父母担忧的神色。
……能看得到未来某种意义上就是窥探了天命,这注定是孤身一人的悬崖之路。
竭力压制能力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能力并非主动控制而是被动接受,长久的压制注定了未来可能失控的事实。因为压制拒绝,佑治也没能看到,养母养父注定悲惨的未来结局。
那一天…
明明压抑控制自己的能力好几个月了,佑治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影像。
她“看”到了一个如紫藤花般优雅典丽的女人。
月光下的影像里,刺眼的幽梦一般忧郁的紫色,和大海强风巨浪间憔悴飞舞的白蝴蝶一样。
这个女人抱住了自己,把自己的耳朵贴向她失率的心脏。
……这个女人……是谁?
佑治有些疑惑,可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其他打扰了。她惦记着两公里外李奶奶家昨日邀请她去吃自家手工做的凉皮,架不住馋虫发作,她很快抛下了那点疑惑不安,拉上尽职导盲的小八一起飞奔而去。
“少吃点!别积食了。”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远远的透过窗户,给这个皮实精力旺盛的孩子喊了一句话。
“好的mummy!我吃完就回来!”
她就这样穿着平时爬树窜河疯玩时标配的背带裤,像个普通猫嫌狗厌的小男孩一样,一手拽着狗绳一手拎着一堆玩具飞窜了出去。
她并不知道,这是她与“日常”最后的道别。
“闸”关不上了…
察觉到这点时,她还坐在邻居家里大快朵颐,两家塞得满满的。
突然间,她就关不上自己一直都能堵住的“闸门”了。
大片大片的红色从家里的卧室门口渗出来……
发生了什么!!!
心脏狂跳的佑治猛地弹跳起来掏出手机想要报警,想告诉邻居家人可能有危险。
可是她又闭上了嘴巴,她“看”到的只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而想到养母说的,永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把自己的能力泄露,包括他人旁敲侧击时的各种应对方法都演练过无数次。
佑治只能按下心急如焚想要报警的想法借口不太舒服先一步匆匆离开,随后像疯了一样往家里跑。
!!!
每次“看”到的画面都是距离事实发生经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只是长短不一。现在回去提醒的话,一定可以避开这样的事情的!
一定会没事的…
快一点!
快一点小八!
眼睛看不见路却不能像往常一样靠着狗顺着步调走,狂奔连摔了几个跟头膝盖摔烂了的孩子被大狗叼着手拽上了背开始狂奔。
接连不断的影像控制不住地充斥着她还不算宽阔的脑海,血色盈满整个空间的残影不断充斥着她的脑海。佑治已经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满屏的红色模糊的快要溢出来。
她不知道如何停下往日能够受到她控制的能力,只觉得头痛的快要炸裂。
…………
明明外表还是一样…
可是为什么……
家的外观看起来……散发的气息,好像突然变成了怪兽黑洞洞的大嘴一样,等着吞噬什么的存在…
孩子有些忐忑不安地在门口,最终不知为何因心底泛起的一丝莫名恐惧放弃了走正门,从侧门小八偶尔走的狗洞里爬了进去,以前她做错事不敢回家也总是会从那里溜进壁橱。
她很害怕,因为当她抱着小八一起藏进壁橱里面时,她就感觉到家里多了很多其他的存在。
男人…非常强壮…有不少于六个人的脚步……
……口音…非常强…细微的说话声好像是西部的…
不……有几个人的口音更像生涩的刚学会美食式俚语一样……发音更像…意大利那边的口音?
佑治紧紧捂住自己和小八的口鼻,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什么音来。
……终于,刺耳的叫骂声和搬运东西的欢呼声逐渐远去,小八用鼻子轻推了两下佑治的手臂,提醒屋里的人确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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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治看不到,只能摸索到卧室里,铁锈的气味充斥整个空间,早就和别墅混为一体。
呼吸……极其微弱的呼吸…
另一边…
孩子发出了一声淤堵在喉咙里奇怪的泣音。
Daddy……已经……
老人稀疏白发的头颅上,一个凹下去的大洞,黏糊糊的液体沾了孩子一手。
她跪在地上,爬了几步终于摸到了那熟悉的…养母布满皱纹的皮肤。
有温热又难闻的液体一直从老妇人的胸口流出,佑治徒劳地用手按住那不停涌出液体的洞口。
老人的眼睛大睁着,死死地撑到了,这个孩子回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盼望孩子赶紧回来,在闭眼前告诉她所有的秘密还是……
不盼望她回来,因为那群暴徒并不像是单纯的抢劫而像是在……寻找什么踪迹一般…
唯一能和这样危险存在扯上关系的…
只有…四年前那位,能把几个黑人瞬间拍成肉酱的,那位先生…抱着佑治过来的那位小个子先生。
佑治……
佑治你会有危险的…
一旦发现他们灭口的家庭还有遗孤,后果不堪设想…
索性,生命最后的反光时刻,肉嘟嘟的小手摸到了她的身体,她满腹的担忧与警告不至于带进棺材死不瞑目。
老妇人喉咙发出“呵”的破音声,艰难地用浸满血液的嗓子出声。
听着…不要慌…照我说的去做,孩子。
听着,佑治,厨房的锅上煮着咖喱,把火打开,然后……跟着我的步调来…慢慢的…不要慌…
去卧室里隐藏的一个破木箱里面…有…一个暗格,暗格打开,里面是个保险箱…不要急…
第一格左三圈后第二格右四圈,里面……是你所有的襁褓,还有……你的哥哥……我们的孩子的照片
你的哥哥…出生在日本…
你……孩子,你不是弃婴…你也是一个日本男人抱过来给我们的…他说…你的亲生父母早就去世…
那个男人是你的教父…个子不高…橘色头发气度不凡…拿上…这张黑卡和信物…赶紧…去日本去找他…
实在找不到…就机灵…一点…保住自己…卡上面的钱…足够你活一辈子…
不要管我们了…快点离开…把房子烧掉…不要留一点痕迹…
佑治…你是个好孩子…要好好活下来…
别哭了…
现在就哭的话…
往后的日子…就不知道得哭多久了…
在幼小的孩子仅仅来得及背着个小书包把东西收拾好,厨房里的火已经被溢出的咖喱熄灭,刺鼻的味道开始弥漫整个空间。
远离厨房的壁炉被悄悄点燃,微弱的橘红色像是温暖了整个灰暗的空间。
佑治缩在家后方的树林里,这里没有任何电子监控,她默默的“看”了几眼承载了她出生后所有时光的房子在一声剧烈爆炸后染上了温暖的红色。
比夏日的太阳还要红。
最终,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半人高的草丛里,再无踪迹。
“闸”彻底破灭了……
各种各样的影像寻寻有序的按照“时间”排列在脑海里,异常的清醒,也彻底的无法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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