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带着这五十余人老弱病残,连夜赶到了夷陵。
这群温氏的人,虽然跟着魏无羡却不敢靠近他,看着魏无羡的眼神也带着惧怕和心悸,想来也是这段时间在穷奇道受尽了折磨,再加上魏无羡在射日之征时闯出的赫赫凶名,谁不知魏无羡能御尸控鬼?
到夷陵后,魏无羡把自己身上带着的零碎闲钱拿出来,让几个仅剩的温氏壮汉去夷陵城里买毯子,还有一些吃食,等人买了东西回来便带着众人往乱葬岗山上而去。
这群人见魏无羡带着他们往乱葬岗上走,心里恐惧更甚,偏偏他们的主心骨温情现在还未醒,有个胆子稍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叫住了魏无羡。
“这里是乱葬岗,你,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魏无羡脚步一顿,转过身,就见身后这群人瑟缩的往后退,他怔了怔,偏过头,道,“岐山温氏已经没了,这段日子,你们应该也知道,你们走到哪里都是过街老鼠,除了这里,去任何地方我都没有把握能保住你们。”
“这里……这里是乱葬岗啊。”那男人不知道魏无羡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魏无羡笑了笑,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望着乱葬岗冲天的怨气,记忆仿佛回到了三四年前。
他失神片刻,压下心里的闷痛,道,“我曾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放心,你们寮主温情于我有救命之恩,除非我死了,只要我在一天就保你们一脉平安无虞。”
魏无羡的话让身后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魏无羡也不再多言,直接往山上走去。
——
“魏兄真是恩怨分明……”聂怀桑感叹着,“我一直想有魏兄这样的胆子,可惜……魏兄这般人,是谁都学不来的。”
即便学了,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
魏无羡带着这群人上了乱葬岗,吹笛命令这乱葬岗数百凶尸在山下巡逻,不许任何人靠近。
见这些凶尸如此听魏无羡的话,温氏这些人想起了魏无羡的本事,心里的忐忑也减少了很多。
魏无羡带着他们来到他当初在乱葬岗藏身的地方,这附近没有凶尸也没有厉鬼,这里甚至还有魏无羡当年设的阵法,这周围是没有凶尸厉鬼靠近,就是凭得这个阵法。
指挥着这些人把温宁放到山洞里,魏无羡画了符箓将温宁镇在山洞里。
封住了温宁,魏无羡才开始安置这些老弱妇孺。
“这里有些山洞,不过山洞里阴森森的潮湿又阴暗,不能长时间住人,乱葬岗虽然怨气丛生,但树还是有的,你们可以在这里建房子住下来。”
没有人敢轻易跟魏无羡搭话,但是魏无羡的话他们却听进去了。
他们将身上岐山温氏的家袍换了下来,都换了寻常的衣服,壮汉砍树伐木建房子,活像是农夫。
傍晚的时候,温情醒了,醒来就到处找温宁,魏无羡只好带着她进了山洞。
看见温宁身上贴满了符箓,温情哭着就要扑过去,“阿宁!”
魏无羡心里闷痛,拉住了温情,“别过去,他现在已经不认人了。”
“阿宁……阿宁……”温情刚醒来,还没有打理过自己,满脸污泥,哭起来的样子,真的狼狈极了。
见状,魏无羡想到温情和温宁对他的帮助,可他却没能救回温宁,咬了咬牙,魏无羡道,“温情,我会唤醒温宁的神智,你先冷静下来,温宁要是醒过来,看见你这样,他也不会好受的。”
温情的哭声一滞,呆呆的看向魏无羡,“阿宁,阿宁还会醒过来吗?”
魏无羡眼眶微红,心里其实完全没有底,但这个时候,他真的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温宁救不活了,温情怕是会崩溃。
“会的,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一定会唤醒温宁的神智的,你听我的,先出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等温宁醒来。”
温情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心里知道弟弟救不回来了,但仍旧自欺欺人的相信了魏无羡,呆呆的点头,由着魏无羡把她送出了山洞。
她这个样子,魏无羡根本不能放心,就把人交给了带着阿苑的婆婆,让她多注意一些。
——
“看来……这才是魏兄以活人炼尸的真相,”聂怀桑扇子都摇不动了,只觉得心情沉重,“温宁明显死得透透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真是全靠一张嘴!”
对聂怀桑这话,没有人发表意见。
——
魏无羡回到山洞里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唤醒温宁的神智,可根本毫无头绪。
直到厉鬼来给魏无羡传消息,说山下有人硬闯,不过有数百凶尸守着,没人能闯进来。
魏无羡心知,他带着温情他们上乱葬岗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他而今是云梦江氏的人,江澄肯定会被那些人找麻烦,不久之后,江澄就会来。
魏无羡出去了一趟,给凶尸下了令,如果看到江澄,让他上来,但是其他人,不许进来。
就这样,魏无羡除了想办法唤醒温宁的神智,就在等江澄来。
期间也在琢磨一些其他的东西,但还是半成品。
两天下来,温情的情绪好了一些,温家人对魏无羡的态度也比之前亲近了一些。
魏无羡没待在山洞里,山道旁的树被砍了几根。
魏无羡和温情坐在其中两个树桩上,几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就在不远处翻土。
魏无羡抖着腿道:“种土豆吧。”
那女子口气坚决地道:“种萝卜。萝卜好种,不容易死。土豆难伺候。”
魏无羡道:“萝卜难吃。”
——
“在乱葬岗上种地?种出来的东西能吃吗?”聂怀桑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人,在乱葬岗那种地方,还想种地。
温情苦笑,“我们是温氏的人,根本就不能出去,不种地,吃什么?”
见温情他们这么惨,众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魏无羡和温情正争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哼,魏无羡和温情回头,见到江澄并不吃惊。
魏无羡心中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站起来,话没说一句,负手往山上走去,江澄跟在魏无羡身后,什么都没问。
像是互相有了默契。
但魏无羡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澄了。
江澄表面看着平静,但一双眼睛里,情绪都要压不住了。
他几乎可以预见,他们接下来会不欢而散。
——
江澄轻嗤了一声,心道,你真是了解我。
有些事他不是不懂,但他必须要做出取舍,他觉得自己是对的,但也不能说魏无羡就是错的。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站出来替魏无羡说一句话,除了把云梦江氏也拉下水,什么都改变不了。
——
不多时,山道旁出现了另一群汉子,正在几根木材搭成的架子前忙活。
他们应当都是温家的修士,然而脱去了炎阳烈焰袍,穿上粗布衣衫后,手里拿着锤子锯子,肩上扛着木材稻草,爬上爬下,忙里忙外,和普通的农夫猎户毫无区别。
他们见到江澄,从衣服和佩剑看出这是一位大宗主,仿佛心有余悸,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迟疑地看过来,大气也不敢出。
魏无羡摆摆手,道:“继续。”
他一开口,那群人便安心地继续了。
江澄道:“这是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看不出来?建房子。”
江澄道:“建房子?那刚才上来的时候那几个在翻土的是在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种地。”
魏无羡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就是在种地啊。”
江澄道:“你在一座尸山上种地?种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魏无羡想起,他在乱葬岗上的三个月,人饿极了,别说在尸山上种的东西,哪怕是尸体你都得吃。
魏无羡道:“相信我,人真的饿急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去。”
江澄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这鬼地方人能待?”
魏无羡道:“我在这里待过三个月。”
沉默一阵,江澄道:“不回莲花坞了?”
魏无羡口气轻松地道:“云梦夷陵这么近,什么时候想回了就偷偷回去呗。”
江澄嗤道:“你想的倒美。”
——
江澄和魏无羡说话的口吻,实在说不上友善,虚无之境的修士不禁打量起江澄。
当时的江澄,去乱葬岗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态?
只怕……来者不善。
他对魏无羡到底还存了几分情谊,更是难说的很。
——
他还想说话,忽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一两的小孩偷偷蹭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正抬着圆圆的脸蛋,用圆圆的黑眼睛使劲儿瞅他。
倒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可惜江澄这个人毫无爱心,他对魏无羡道:“哪来的小孩?拿开。”
魏无羡一弯腰,把这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道:“什么拿开。你会不会用词。阿苑,你怎么见人就抱腿?去!不要刚玩了泥巴就咬指甲,你知道这是什么泥巴吗?手拿开!也别摸我的脸。外婆呢?”
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太太急急地杵着一只木杖歪歪扭扭走了过来,看到江澄,也认出了这是个大人物,有些害怕的样子,佝偻的身影越发佝偻了。
魏无羡把那个叫阿苑的孩子放到她腿边,道:“去旁边玩吧。”
那老太太赶忙一拐一瘸牵着小外孙离开,那小朋友走得跌跌撞撞,边走还在边回头。
江澄讥嘲道:“那些家主们还以为你拉了群什么逆党余孽来挥舞大旗占山为王,原来是一帮老弱妇孺,歪瓜裂枣。”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他哪怕没有做错事,都会被指指点点,做了,那些人怕是觉得自己是先知,亦或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等等。
他早就料到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
“魏公子真是可惜了,若是生在蓝氏,他绝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不跟江氏扯上关系,就不会刨丹给江澄,更不用说被丢进乱葬岗,蓝氏即便最惨的时候,也不过是被烧毁了藏书阁。
江澄听到金光瑶的话,当即拧起眉,“金光瑶,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感慨罢了。”金光瑶面上笑意不改,温温和和的道。
但这副表情,却叫江澄心里平白生出几分怒意,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金光瑶那话不怀好意,但金光瑶确实也没说什么针对他的言辞。
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江澄黑着脸,不再说话。
——
江澄又道:“温宁呢?”
魏无羡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他?”
江澄冷冷地道:“这几天无数人冲我问他,他们问我,我问谁?想来也只能问你了。”
魏无羡指指前方,二人并肩前行,一阵森森凉气迎面袭来,一个高阔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进入之后笔直走一段,江澄踢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半只罗盘,魏无羡忙道:“别踢,这个我还没做好,有用的。”
他捡起来,江澄又踩到一样东西,一看,一面皱巴巴的旗子,魏无羡又道:“当心踩坏!这个也是有用的,快做好了。”
江澄道:“你自己乱扔,踩坏了也不怨谁。”
魏无羡道:“这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扔点东西怎么了。”
再往前走,沿路都是符咒,贴壁上的扔地上的,揉成团的撕成片的,仿佛有人发疯了在这儿乱撒一气,而且越往里走越乱,看得江澄一阵窒息,道:“你要是敢在莲花坞这么瞎搞,看我一把火把你所有东西都烧个干净!”
——
“真是……太乱了。”能留到现在的修士,大多都是名士,哪个见过魏无羡这样不羁的人?
更不提蓝氏这样雅正闻名的世家,看见这幅场面,简直是辣眼睛。
哪怕是金光瑶,他面上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他看了看蓝曦臣,果然不出他所料,蓝曦臣看着蓝忘机,表情*欲言又止。
他不禁心里好笑,二哥想什么,简直写在脸上。
不过,二哥到底是怎么看出蓝忘机在想什么的?那脸上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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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主洞,地面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被符咒贴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白外露的眼睛,正是温宁。
江澄扫了他一眼,道:“你住这里?你睡哪里?”
魏无羡把刚才捡起来的东西往角落一扔,指着另一个角落里皱巴巴的一堆毯子道:“裹着,哪儿都能睡。”
——
“魏兄真是太惨了……”聂怀桑打开扇子遮住半边脸,摇摇头道。
蓝忘机其实见过魏无羡住的地方,虽然一言难尽,但为了魏婴,他什么都能忍。
——
江澄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了,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一动不动的温宁,道:“他这是怎么了。”
魏无羡道:“他有点凶。我怕出什么问题,所以先封住了,让他暂时别动。”
江澄道:“他活着的时候不是个胆小的结巴吗?怎么死了还能这么凶。”
这口气说不上友善,魏无羡看他一眼,心知江澄还心存芥蒂,道:“温宁生前的确是比较怯弱的一个人,正因为如此,各种情绪都藏在心底,怨恨,愤怒,恐惧,焦躁,痛苦,这些东西积压太多,在死后才全部爆发出来,威力你没法想象。就跟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是一个道理,越是这种人,死后越是凶悍。”
江澄道:“你不是一向都说,越凶越好?怨气越重,憎恨越大,杀伤力越强。”
魏无羡道:“是这样。可温宁我不打算炼成这样的尸。”
江澄道:“那你想炼成什么样?”
魏无羡道:“我想唤醒他的心智。”
江澄嗤道:“你又在异想天开,唤醒他的心智?这样的凶尸和人有什么区别?我看若是你真能办到,谁都不用做人,也不用求仙问道了,都求你把自己炼成凶尸就行。”
魏无羡笑道:“是啊,我也发现真他妈难。可是牛皮我都跟他姐姐吹过一打了,现在他们都相信我肯定能办到,我是非炼出来不可,不然老脸往哪儿搁……”
话音未落,江澄突然拔出三毒,直斩温宁喉咙,竟像是要把他头颅一剑削断。
魏无羡反应奇快,在他手臂上一击,打偏了剑势,喝道:“你干什么?!”
——
温情脸色微白,当即起身,瞪着江澄,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怨怒,“江晚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阿宁可曾对不起你半分?你的命是阿宁救的,你的紫电是阿宁冒着被抓的风险拿回来的,你爹娘的尸骨更是阿宁替你收殓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的阿宁?!!”
江澄霍然起身,神情冷凝的看着温情,“所以我该感谢温家屠了我云梦江氏满门吗?!我凭什么?他是救了我,可也不要忘了我落得那般境地是谁害的?是温狗害的!!”
“温晁做的事情,跟我们无关!谁杀的你去找谁!!”温情却不吃江澄这套,厉声怼了回去。
江澄还想说什么,江厌离厉声喝止了他,“阿澄!!”
江澄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回头看去,就见江厌离神情痛苦的看着他。
江澄心中一震,“阿,阿姐……”
“阿澄,这件事,是你错了。”
江澄瞳孔一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这话若是魏无羡来说,他立刻就能拔了三毒劈过去,但说这句话的,是他的亲姐姐。
“可是……阿姐,父亲还有阿娘……”
“阿澄,你是我云梦江氏的家主,我云梦江氏的家训,你可还记得?”
“我……”江澄脸色难看至极,“我,我当然记得。”
“那我之前说过的话,你还还不记得?”
之前?
那番话他如何不记得?
“不问能不能,但求该不该,不问结果但求问心无愧。”
“阿澄,你好好想想吧!”江厌离是真的没想到,江澄事到如今,还在迁怒温情一脉。
她转过身,对温情一礼,“温姑娘,我代云梦江氏谢过温宁公子昔日替爹娘收殓尸骨之恩,救阿澄之恩,还有……收留阿澄和阿羡的恩情,旁的江厌离不敢轻言,但……只要我云梦江氏在一天,温情一脉,就是我云梦江氏的恩人!”
江澄呆呆的看着江厌离,抖了抖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情看着江厌离,眼泪落下,摇摇头,稳了稳情绪,擦掉眼泪,转过身,“我不是来求回报的,我只是替阿宁不值,他付出了这么多别说得到应有的福报,哪怕一句谢谢,他都没有得到,还落得这般下场。”
“姐姐……”温宁也想哭,但他哭不出来。
——
他这一句在空旷的伏魔洞里回荡不止,嗡嗡作响。
江澄不收剑,厉声道:“干什么?我才要问你干什么。魏无羡,你这段日子,很是威风啊?!”
早在江澄上乱葬岗之前,魏无羡便预料到了,这次他来,绝不会是真的心平气和地找他闲谈的。
一路上来,两个人心中都始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若无其事地聊到现在,故作平静地压抑了这么久,这根弦终于断了。
魏无羡道:“要不是温情他们被逼得没办法了,你以为我想这么威风?”
江澄道:“他们被逼的没办法了?我现在也被你逼得没办法了!前几天金麟台上大大小小一堆世家围着我一通轰,非要我给这件事讨个说法不可,这不,我只好来了!”
魏无羡道:“还讨什么说法?这件事已经两清了,那几个督工打死了温宁,温宁尸化杀死了他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此为止。”
江澄道:“到此为止?怎么可能!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你那只阴虎符?被他们逮到这个机会,你有理也变没理!”
魏无羡道:“你都说了,我有理也变没理,除了画地为牢,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澄道:“办法?当然有。”
他用三毒指着地上的温宁,道:“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抢在他们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咱们先自己做个了断!”
魏无羡道:“什么了断?”
江澄道:“你马上把这具尸体烧了,把这群温党欲孽都交回去,如此才能不留人话柄!”说着又举剑欲刺。
魏无羡却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腕,道:“开玩笑!现在把温情他们交回去,除了被清理干净没有第二个下场!”
江澄道:“你自己摘不摘的干净都成问题,还管他们什么下场,清理就清理,关你屁事!”
——
这段只有魏无羡和江澄知道的旧事,终究被摊在世人面前。
不是没人理解江澄的心情,全家被灭,他心存怨愤是应当的,但温宁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替他收殓了尸骨,温情更是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们,哪怕他觉得这恩情可以跟仇恨抵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没有人说什么,这个时候江澄的脸色不好看,江厌离的脸色更是难看。
过去的很多事情,魏无羡和江澄都默契的瞒着她,她有很多都不知道,若她早就知道,绝不会让阿澄和阿羡走到如今这步。
江厌离很清楚,若共情中这段已经发生了,阿羡……阿羡怕是也已经跟阿澄离心了。
他们的道,是不同的。
她希望两个弟弟都安好,但如今对两个弟弟最好的方式,就是分开他们。
可离开了这地方,阿羡又能去哪里?
兰陵金氏他肯定不会去,聂家家主太过刚直,阿羡性格不羁,两人肯定合不来,姑苏蓝氏,阿羡从听学时就不喜欢待,并且上乱葬岗前才跟蓝忘机起了争执。
普天之下,阿羡竟是……无处可去了。
江厌离心里的痛苦,根本说不出来。
——
魏无羡怒了:“江澄!你——你说的是什么话,给我收回去别逼我抽你!你别忘了,是谁帮我们把江叔叔和虞夫人的尸体火化的,现在葬在莲花坞里的骨灰是谁送来的,当初被温晁追杀又是谁收留我们的!”
江澄道:“我他妈才想活活抽死你!是,他们是帮过我们,可你怎么就不明白,现在温氏残党是众矢之的,无论什么人,姓温就是罪大恶极!而维护姓温的人,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有人都恨温狗,恨不得他们死得越惨越好,谁护着他们就是在跟所有人作对,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更不会有人为你说话!”
魏无羡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说话。”
江澄怒道:“你到底执着个什么劲?你要是动不了手就让开,我来!”
魏无羡将他抓的更紧,指如铁箍:“江晚吟!”
江澄道:“魏无羡!你究竟懂不懂?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你是怪杰,是奇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你和他们发出不同的声音,你就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外道。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游离世外逍遥自在?没有这个先例!”
魏无羡喝道:“没有先例,我就做这个先例!”
两人剑拔弩张对视一阵,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半晌,江澄道:“魏无羡,你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吗?你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吗?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
——
“其实……江宗主是想牺牲温情他们,保住魏无羡吧?”
“可他难道不知道魏无羡的为人吗?从小一起长大,没谁比他更清楚魏无羡的为人了吧?”
“别说了,没见江宗主的脸色很难看吗?”
“他脸色难看,怪得谁来,能怪我们?还不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姐姐都那么说了,可跟我们没关系。”
——
魏无羡道:“不必保我,弃了吧。”
江澄的脸扭曲起来。
魏无羡道:“弃了吧。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无羡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与云梦江氏无关。”
江澄道:“……就为了这群温家的……?”
江澄道:“魏无羡,你是有英雄病吗?不强出头惹点乱子你就会死吗?”
魏无羡沉默不语。
须臾,他道:“所以不如现在就斩断联系,以免日后祸及云梦江氏。”
“……”江澄喃喃道:“我娘说过,你就是给我们家带麻烦来的。当真不错。”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明知不可而为之’?好,你懂云梦江氏的家训,你比我懂。你们都懂。”
收回三毒,长剑铮然入鞘,江澄漠然道:“那就约战吧。”
三日之后,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约战魏无羡,在夷陵打了轰动无比的一架。
交涉失败,二人大打出手。
魏无羡纵凶尸温宁打中江澄一掌,折其一臂,江澄刺了魏无羡一剑。
两败俱伤,各自口吐鲜血,痛骂对方离去,彻底撕破脸皮。
——
“事到如今,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们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想来应该也快了。”
“我想……应该没那么简单。你们想想,魏无羡叛逃的事,发生在一年前,也就是说,在这一年里,还发生了什么,我们共情的人是魏无羡,魏无羡肯定是在一年后发生了什么,引发共情,你们想想,我们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金子轩的儿子满月礼,不是邀请了魏无羡吗?金光善觊觎阴虎符,想来这次邀请魏无羡去参加满月礼,是故意引魏无羡从乱葬岗出来,说不准,他们在半道上设了埋伏,要杀了魏无羡!”
这话触动了金子轩进入虚无之境前的记忆。
当时的情景,可不就是截杀吗?
金子轩顿时遍体生寒,金子勋身上的恶咒如今已经可以肯定不是魏无羡所下,既然如此,金子勋截杀魏无羡,到底是有计划的,还是他父亲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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