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了, 都这个点了,待会饭做好了, 就得开饭了。”林卉软下语气劝他。
熊浩初算了下来回的时间,道:“没事,赶得上。”
……重点是赶不赶得上的问题吗?林卉瞪他:“你走了, 谁招呼韩老他们?”她还得做饭呢。
“韩老不计较这些。”熊浩初随口扔了句, 见她欲要再劝,扬了扬匕首,“放心,寻常猎物伤不了我。”
“咱家又不缺那点肉。”林卉嘟囔。她其实还是担心。寻常伤不了,万一遇到大型的呢?她犹豫了下,“要不,你去带上弓箭?”他那茅屋里不是有把弓箭的吗?远程武器怎么也比近身武器安全吧?
熊浩初无奈, 摸摸她脑袋:“我不是要去打猎,我就去看看林子里布的那几个陷阱, 不带也无妨。”
经他提醒, 林卉登时想起这家伙似乎真的在山里布了陷阱。若还是上回那附近的话,似乎确实不算深入……但是他好些天没过去了,若是有猎物,这么多天,怕都要饿死了吧?唔,或许有漏网之鱼?
想到这,林卉不是很情愿地松开他的手,叮嘱他:“没有也别往里走了, 家里菜肉都够。韩老他们也很快就回来,家里没人招待他们呢。”
“嗯。”
送走熊浩初,林卉带着担心转回厨房。
她也得抓紧时间了。
厨房里,大锅里正丝丝往外冒着热气——水差不多要开了。
林卉忙从橱柜翻出只大碗,调了点淡盐水,搁到地上,再把砧板、菜刀放下去,然后转身去抓鸡。
刚才那只鸡被她缚住爪子扔在地上后,不时还能扑腾两下,这会儿已经快扑腾到门口了。
她几步过去,不顾母鸡的扑腾,抓住翅膀跟就提了回来。
回到砧板前,她伸出脚踩压住被干草杆子系住的鸡爪子,左手抓住母鸡翅膀根,右手将鸡冠往后拽,塞进翅膀间,用力抓紧,然后右手拿起菜刀,利落一抹——
鸡血“滋”地冒了出来,母鸡拼命扑腾。
林卉丝毫不慌,熟练地抓住鸡爪,将母鸡倒提起来,另一手继续抓紧鸡冠鸡翅膀,让其血口对准砧板旁的大碗。
不过几个呼吸,大碗便接了大半碗鸡血。
很快母鸡也不动了。
林卉将其扔进木盆,拿来水瓢,舀了锅里烧开的水往鸡身上浇。
鸡毛浇透后,她放下水瓢,趁着水热,龇牙咧嘴地倒腾那只湿毛鸡,推过来摁过去的,让其爪子、鸡头等难蜕皮、脱毛的地方在热水里多滚了几滚,然后开始拔鸡毛。
边拔毛,她边盘算着菜色。
家里有沙姜,这鸡可以沙姜焖。农家灶柴火足,焖出来的盐焗鸡应该会很绵软,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掏出来的鸡内脏可以配着豇豆炒,加上熏肉一盘、蒸蛋一碗、素菜一碟,再烫个丝瓜蛋汤,就凑够六个菜,齐活了。
想清楚菜色,林卉加快动作,麻溜地拔完鸡毛、褪掉鸡爪皮,完了鸡毛也不扔,抓到厨房外朝阳的墙根下铺开晾晒,打算回头给林川做个鸡毛毽子
在鸡腹破开一道口子,掏出内脏,剁掉鸡头,林卉将鸡身清洗好,放在一边沥水。
掰了块沙姜削皮切丝剁成细末,抓了把盐跟姜末混合,调了点油,然后将盐姜全抹到鸡身上。里里外外的抹完还不算,还好生地给按摩揉擦了片刻,最后还将剩下的姜末塞进鸡肚子,再把鸡爪拐进鸡肚子里收好,林卉才把鸡放下,搁在一边等腌制入味,转头去淘米做饭。
田婶刚才给她留下了些择好的缸豆和卷心菜,另一边吃用的则重新摘了篮带走,她待会只需要再摘个丝瓜就够了。
饭蒸上了,熏肉洗好,鸡蛋液也打好了,等饭半熟的时候搁下去就差不多了。
林卉这才转回去继续处理那只鸡。
锅里的水倒掉,在锅底抹上一层油,用几根筷子交叠架在底下,腌了一会的鸡放上去,盖上锅盖,点上柴火开始焖。
看火的空档,她开始处理鸡杂。
待锅里飘出香味的时候,林卉的鸡杂也差不多了。
将洗干净的鸡杂捞起放到盘里,给灶炉各补了根小细柴,林卉擦着手走到前院,垫着脚隔着篱笆往外张望。正是午饭的点,除了几个捣蛋的小朋友,外头走动的人都少了,也没看见韩老他们。
也不知道林川把人带到哪儿去了……算了,反正天儿还热,把菜弄好了再去找吧。林卉暗忖,再次转回厨房。
又忙活了一会儿,瞅着时间差不多,林卉揭开锅盖,挥开扑面而来的雾气,抓起筷子,朝着鸡肚子微微一用力便插进去了。
可以了。林卉满意勾唇。拿来盘子将整鸡端出来,打算等鸡肉凉一些再处理。
将锅底筷子拿出来搁边上,林卉就着锅底焖出来的鸡汁,将鸡杂扔下去翻炒,炒至变色后盛出备用。下油,放姜丝蒜瓣,沥干水的豇豆倒下去翻炒。
一时间,厨房里都是“滋啦滋啦”的炒锅声。
林卉被人从后腰处摸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把锅铲挥出去——要不是下一刻,林川的小脑袋就从她胳膊底下钻出来的话。
林卉狠狠给了他脑门一下子,没好气道:“下回进来吱一声,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林川吐了吐舌头,立马垫脚往锅里瞅:“姐姐你在做什么?好香。”
“就豇豆。”林卉见锅里快干了,忙端起边上小碗,往里略微倒了点,然后再翻炒几下,“韩老他们呢?”
“在外头看小鸡小狗们。”林川不解,“我还以为就小孩子喜欢看呢,为什么大人也喜欢看?”
林卉失笑:“等你识字了会念诗了就知道。”努嘴,“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啊?不等熊大哥吗?”
林卉继续翻炒缸豆:“不等了,到了饭点还乱跑,饿死活——”
“熊大哥。”
“咳咳咳。”林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顾不上炒菜,捂着嘴巴扭头去咳了好几声,才抬头看向进门的汉子,干笑,“你回来啦?”
熊浩初挑眉,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问道:“赶上了吗?”
林卉打了两声哈哈,去看他手上提着的——
“好肥的老鼠!”林川“哇”了一声,好奇问道,“熊大哥你抓它干嘛?”毕竟是农家娃,看到老鼠也是稀疏平常。
熊浩初还没说话,林卉已经看清楚那只是“老鼠”是什么品种了。她诧异:“这地儿有竹鼠?”
熊浩初眼底闪过诧异:“你知道竹鼠?”
“什么是竹鼠?”林川好奇。
“那当然。”林卉先回答了熊浩初的问话,再低头给林川解惑,“是一种爱吃竹子、植物茎秆的鼠类。”
“可以吃吗?”林川瞪大眼睛。
“当然可以。”林卉随口答了句,转回去继续翻炒豇豆。
熊浩初掩下疑惑,接口道:“那些陷阱里只有这只竹鼠,别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这只应该也饿了段时间,看起来也差不多快死了。”他问林卉,“怎么处理?”
林卉头也不回:“那正好,我们今儿能加餐了。”背对着他伸手往后院一指,“去,剥皮,剁成块,再削点姜,待会我来炒。”
熊浩初看了眼林川,默默提着竹鼠出去了。
他刚才是从堂屋转进厨房,自然没有看到韩老他们。这会儿他钻出去,正在院子里看狗看鸡的韩老登时笑呵呵迎上来。
“你这小子,跑哪儿去了,等你老半——额,你、你抓只老鼠作甚?!”韩老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他手上的竹鼠,疾退两步,“还不赶紧扔了!”
熊浩初挑眉:“这是竹鼠,可以吃。”韩老都不知道这是竹鼠,他媳妇儿是如何得知的?
“……”韩老瞪大眼睛,指着那只灰扑扑的玩意,颤声道,“你们平日吃这个?”
不光是他,连他身后的韩管事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看向熊浩初的眼神不自觉便带了些同情。
熊浩初哂然,也不多解释,翻出匕首,蹲在水沟前开始给这只竹鼠剥皮。
韩老毕竟见多识广,缓过劲来便巴巴凑过去:“这玩意跟老鼠有什么差别?”
熊浩初停下动作,想了想,道:“比老鼠好吃。”
好吃就行了。韩老脸上神情如是道。他半弯下腰,好奇地看他捣鼓:“这竹鼠……我小时候也不多见啊,潞阳如今都吃上这个了?”
“现在也是少见。”
韩老皱了皱眉:“那川川姐姐会做吗?”顿了顿,揶揄他,“还是你来做?”
熊浩初头也不抬:“我媳妇儿会做。”就她刚才那副淡定神态,就知道会做了。
韩老这下诧异了:“不是说潞阳少见竹鼠的吗?你媳妇儿怎么会做?”
熊浩初顿了顿,仿佛解释般说了句:“前些年大伙都躲进山里,也是吃过几回的。”
林卉正好出来欲舀水洗锅,恰恰把这句话听进耳里,心里一咯噔——
糟了,露马脚了!
正在剥皮的熊浩初听见脚步声,回头见她怔怔然盯着水缸,问她:“怎么了?”
韩老俩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林卉回神,先朝俩客人笑笑,再对着熊浩初摇头:“没,没事。”又道,“你们再聊会,饭菜一会儿就好了。”估计没人能想到她的来历,再说,熊浩初刚才说的理由也算对得上。以后可得小心些了……
那厢,听了她的话,韩老连忙摆手:“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来。”
心虚的林卉笑笑,不再多话,舀了瓢水再次钻进厨房里。
熊浩初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给竹鼠剥皮。
韩老朝着厨房方向嗅了嗅鼻子,道:“川川姐姐做菜似乎真的挺不错的样子。”这味儿闻着真香。
“嗯。”
韩老砸吧了下嘴巴:“听川川念叨了好几回,托你的福,终于能尝——诶,我说你这小子,差点就被你拐跑了,说说,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终于想起正事,忙把话题转回去。
“你不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吗?”言外之意,懒得多说。
“……你这臭小子。”韩老笑骂了句,“我能知道什么?要不是今早那罗知县突然上门赔礼,我还不知道你昨天被抓进大牢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堂堂——哈哈哈哈,不对,你竟然被抓进大牢!”似乎想到什么,韩老大笑起来,“回头我得修书几封送回京去,定要让大伙都乐呵一场。”
熊面不改色:“不用麻烦,我已经送了。”
韩老才不信:“你送了?你能送给谁?符三吗?”他嗤笑,”难不成还能送给皇上太子吗?”
“那倒没有。”熊浩初将竹鼠剥完皮,甩了甩手上血水,起身,“送了吏部那几只老狐狸——”
韩老登时明白过来:“你这是打算从吏部直接拦他官路?”摇头,“吏部那几位老狐狸怕是不会搭理你。”
熊浩初走到水缸前,舀了水冲洗竹鼠,然后补了句:“还有都察院几位老头子。”
这回韩老诧异了:“你跟他们还有交情?”
“没有。”熊浩初淡定道,“抄一份是抄,抄两份也是抄,我就让人多抄了几分,想到谁就送一份了。”
“……所以你还送了谁?”
“旁人都给了,怎么能漏了我那些兄弟。”
韩老哑然,继而莞尔:“可以可以,这下那帮老狐狸想不搭理都不行了。”他摇头,语重心长道,“你这招可不能再用了,你已经退了下来,人走茶凉,别人也不知道能惦记你多久,这儿又天高皇帝远,你若是遇到硬茬,处境就不妙了。”
这是忠言。熊浩初回头,郑重道:“多谢提醒。”
能听进去就好。韩老微舒了口气,问道:“我听那知县语气,不过是案子不清抓错人了,为何你如此大费周章?”
熊浩初挑眉:“我若是没有你那封帖子,你猜我现在能站在这儿吗?”
韩老张了张口。
“如此便是了。”熊浩初唇角露出抹讥讽,“原本我借你名帖,不过是想给这为罗知县一个小小警告……”谁知道那罗元德竟然还敢做出这等事情。
小小知县之子,竟能叫动衙役,指东不打西;县衙判案抓人,竟能胡编乱造,想抓谁就抓谁……前阵子裘泰平、路主簿那一出,他以为不过是个别老鼠屎,如今一看,这潞阳县衙,根儿就坏了。
对比之下,帮他配亲的那位陈主簿,倒算得上是出淤泥不染,难得了。
韩老毕竟是经过事儿的老人,熊浩初话虽未尽,他却能听出几分意味。他叹了口气:“只怪大衍朝幅员太过辽阔吧……”
熊浩初不再多说,抓着那只光溜溜的竹鼠进了厨房。
林卉正在炒卷心菜,见他进来,顺势看向他手里的竹鼠,有些遗憾:“这竹鼠有点小啊。”
熊浩初径自走到砧板前,将竹鼠搁到砧板上,抓起菜刀,“哆哆”几下,就把竹鼠分成几块。
林卉凑过去看了眼,嘱咐道:“再切小块点,好入味。”
熊浩初依言照办,然后捡了个盘子装起来。
林卉又朝坐在灶前边看火便削姜的林川道:“姜好了吗?”
“好了好了。”林川起身,蹬蹬蹬跑到熊浩初那儿,将削了皮的姜块放砧板上,“给。”然后蹬蹬蹬又回去烧火。
熊浩初将姜块挪到砧板中间,顺手一拍,再切上几刀,抄起扔进竹鼠肉里,随手拌开,然后递给林卉。
林卉正给青菜装盘呢,努了努嘴,道:“先搁那儿,我一会炒。”
熊浩初又依言放下。
韩老正站在厨房外张望呢,自然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忍不住回头跟韩管事说话:“还真想不到熊小友还有这样一面。”不光厨房的活干得利索,最重要的是,还对一小村丫头言听计从的。他感慨了句,“我还以为他就会舞刀弄枪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韩管事微笑:“想必这就是书中常说的,百炼钢成绕指柔。”
“然也。”韩老捋须,“古人诚不欺我。”
他俩在厨房门外嘀嘀咕咕的,虽压着声音说话,可地儿就这么大,厨房里的人自然听见了。
林川懵懂,熊浩初脸皮厚,林卉却禁不住了,忙朝熊浩初道:“就剩一个菜,有川川帮我烧火就够了,你陪韩老他们去屋里坐会儿。”顿了顿,提醒道,“记得倒水。”韩老俩人到了这么久,还没给人上杯水,太失礼了。
没茶叶,白开水总得上一杯。所幸他们家杯子碗筷都是新添置的,招待客人也算过得去了。
熊浩初环视一周,确认没啥可帮,点了点头,走出厨房,洗手,同时将韩老俩人带走。
林卉这才松了口气,加快速度做饭。
有林川帮忙烧火,林卉很快便把竹鼠炒好,将锅洗了洗,添水开始煮丝瓜鸡蛋汤。
趁着煮汤的功夫,林卉把那块晾凉的熏肉搁在切熟肉、蔬菜的砧板上——没错,她家现在有两块砧板,一块切生肉,一块切熟肉果菜。这时代医疗落后,既然有熊浩初这免费工匠,多做一块砧板安全些。
熏肉切好,放凉的沙姜盐焖鸡撕成小块,丝瓜汤也好了。
饭菜上桌,主宾落座。
韩老笑呵呵扶箸:“我老头子今儿倚老卖老一回,不客气了。”
主人是林卉姐弟,年纪小辈分小,熊浩初是客人,韩老也是客人,剩下的便是韩管事——韩老带来的赶车之仆不敢上桌,林卉只得给他夹了份菜,让他搬了张凳子做外头吃——韩老现在还算是林川的先生,这起筷之人,他确实当得。
故而林卉丝毫不介意,还给他介绍:“韩老尝尝这道沙姜盐焖鸡。”
韩老悬在竹鼠上的筷子一顿,转了个弯儿,落在沙姜盐焗鸡上,夹起一块带了层皮的鸡背肉,先闻了闻,点头:“沙姜。”送进嘴里嚼了嚼,登时眼前一亮,“好,好!”然后招呼大家,“都吃,赶紧吃,这道鸡,绝了!”
林川眼巴巴看着他,等他开口,迫不及待就伸向鸡肉,夹起一块塞嘴里,不等咽下,立马笑开了,然后含糊不清道:”我就说我姐姐做饭好吃,最最好吃!”
林卉瞪他:“吃东西不许说话。”
林川缩了缩脖子。
韩老看在眼里,笑眯眯道:“川川还小,不碍事。”
林卉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遂略过不提。
熊浩初没在意这小插曲。他在吃鸡肉。
韩老说完话回头一看,那盘鸡已经下去小半。要知道,一只鸡撕成块,肉只有那么几块,底下还有鸡骨架,这下去小半,盘子里几乎就不剩什么了。他登时怒了:“臭小子,我才是客人,不知道给我留点吗?”
熊浩初快速咽下嘴里食物,随口道:“盘里还有。”顺手又夹了满满一筷子,放到林卉碗里。
韩老:“……”
林卉干笑:“韩老您试试鸡翅膀,这个——”瞅见某人的筷子依言伸向那仅有的两只鸡翅膀,她下意识抄起筷子,“啪”地一下打掉,“你不许吃!”
熊浩初:“……”
林卉也傻掉了。
得,两口子一起丢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感觉我又生日了?
没错,上次是我农历生日,前两天是我新历生日。
我,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竟然过了两个生日(嚣张.jpg)
另外,墙裂推荐有条件的可以做一做盐焗焖鸡,电饭煲做法尤其简单——将鸡用沙姜or沙姜粉、姜丝、点点盐抹_(|3」∠)_,腌制半个小时,扔进电饭锅,接档按两次煮饭功能,鸡肉就很软很入味,好吃到舔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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